075阴影中的老虎

年轻男人露出了明显的失望神色，他毫不客气翻了个白眼，从桌上的壶里给白昙倒了一碗凉水，转身进了里屋。

白昙暂时没心思去考虑这家人到底是势利眼儿还是什么，他端起杯子就往嘴里送，喉结上下滚动，大口大口的水灌进了肚子。

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全部喝完，白昙咂摸着嘴唇，后知后觉到嘴里一股子土腥味，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这鬼地方连电都没有，就别奢望什么饮水机了——多半还在靠着井水生活。

当喉咙里的干涩得到缓解后，紧随而来的就是腹中的饥饿感了。

白昙咽了口唾沫，走到里屋的门边，透过门帘的缝隙，白昙看到房间里点着油灯，年轻男人正在和那对中年夫妇低声谈论着什么，用的是白昙听不懂的语言。

嘭嘭。

白昙轻轻拍打了下门柱，等年轻男人看过来，白昙才舔了舔嘴唇：“sorry，I am hungry。（抱歉，我很饿）”

年轻男人瞥了白昙一眼，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从屋里走出来，又钻进了另一个房间，等他再出来时，手中端着一个像是华夏农村常见的簸箕一样的东西，上面用黑布盖着。

年轻男人把“簸箕”放在了桌上，掀开布，露出下面的食物。

白昙低头一看，簸箕边上围着圈堆着一个接一个的，像是某种面食的疙瘩，颜色黄扑扑，形状不一，这些面疙瘩中间围着的是一小碟酱料。

白昙没管太多，拿起一个就往嘴里塞，一口咬掉一半，不等咽下去，又把另一半抹了抹蘸酱，又塞进嘴里。

辛辣的味道在口腔里散开，是一种白昙从未尝过的辣酱，别有一番风味。

白昙也没有把注意力全放在食物上，他早发现那个年轻男人的视线围着自己打转，目光从上看到下，暗戳戳地观察着自己。

“穷山恶水出刁民。”白昙自言自语，反正这里除了他也没人听得懂，“当着我的面就这样盯我，生怕我不知道你们在打歪主意？”

后腰插着手枪，白昙就连说话都有了底气。

“Where are you going？（你要去哪里）”趁着白昙吃饭的时候，年轻男人开口发问。

白昙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回忆了一下定位仪上的方位，然后伸手指了指东北方向。

年轻男人眉毛顿时扬了起来，连连摆手：“non？（你在开玩笑吗）”

这次轮到白昙奇怪了，他摇了摇头：“I am not kidding。（我认真的）”

年轻男人还是一直摇头，嘴里说了一大堆白昙听不懂的语言，这就让白昙有些紧张了，因为他看出了年轻男人眼里的不安，于是赶紧又问：“What do you mean？（你说的什么意思）”

无奈年轻男人的英语功力也不扎实，想了半天只对白昙说了两个词：“Silver，death。（银色，死神）”

第一个词白昙听不懂，但第二个词却听得很明白，但无奈语言不通，他也没法再从年轻男人嘴里得到更多信息。

面疙瘩很扎实，白昙一口气吃了五六个也就差不多饱了，他笑着朝年轻男人点头，嘴里一直道谢：“Thank you，thank you。”

年轻男人这次什么都没说，领着白昙来到一间小房间，指了指简陋的床，示意他今晚就睡在这里，做完了这些，年轻男人转身出去了，从头到尾没有再跟白昙交流一句。

观察着这处狭小的空间，白昙都替自己觉得委屈，这屋子似乎是用来放农具的，不仅连门都没有，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怪味，就连那床——姑且认为是床吧，都是用石头块垒出来的，上面搭了块骆驼皮，就成了可以睡觉的地方。

虽然已经很疲倦了，但白昙没有选择睡觉，他躺在床上闭眼假寐，过了没一会儿，外面的油灯也被吹熄——这种连电都没有普及的地方，果然没有熬夜的习惯。

等到外面彻底没了动静，白昙悄悄爬了起来，从兜里拿出定位仪，打开开关，借着屏幕的反光，小心翼翼地走到房间的堆放农具的角落，他把手枪掏出来抱在怀里，然后贴着墙蹲了下来。

白昙也不敢真就这样睡过去，只是闭上眼睛休息，就连呼吸声都放得很轻。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外忽然有了轻微的响动，白昙耳朵微微一颤，立刻睁开眼睛。

眼睛迅速适应黑暗，他看到一个人影的轮廓轻轻掀开门帘，蹑手蹑脚走了进来。

白昙屏住呼吸，就这样躲在阴影中静静看着那个人影靠近石头床，然后那个人影愣在了原地，似乎没想到床上居然没人。

“你在找我吗。”白昙悄无声息地站了起来，声音把那个人影吓了一跳，赶紧转身面向白昙这个角落。

白昙继续自言自语：“都给你说了我没钱，没想到你还真来了，你们这是黑店啊……”

这个人影当然就是年轻男人了，虽然听不懂白昙在说什么，但不妨碍他下一步要做的事。只见他突然抽出了跨在腰间的双刃弯刀匕首（注①），跨出一步直接朝着白昙扑了过来。

砰！！！

枪声打破了小村庄的寂静。

“……后坐力比瓦尔特要大。”枪口冒着丝缕青烟，白昙揉了揉手腕。

面前的地上，年轻男人的脖子侧面被撕开一条大口子，鲜血滋咕咕地往外冒，神采正渐渐从他的瞳孔中消失——这一枪白昙本来是瞄着他胸口去的。

白昙转头看向窗外，外面的街道上有火光亮起，远处又人声渐渐喧闹起来。

“有麻烦了啊。”白昙喃喃自语。

其实白昙早在看到村庄时就开始了猜测。

军队交战的地方在他来时的方向，所以他一路走过来的地方应该算是后方，沿途都没有看到人烟，偏偏就在这里出现了还有人居住的村庄，这显然不合常理。再加上白昙进入村庄后，看到的大多数都是女性，就算有中东面孔的男性也都是年幼或者年老居多，这就更加肯定了他心里的猜测——这个村庄大概率是某个武装势力的后方临时据点之类的东西。

但当他想明白这些的时候人已经进来了，再加上对食物和水的渴望，以及手枪给他的底气，所以他还是选择了留下。

只是没想到这里的村民实在是不给他当一个普通迷路游客的机会。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啊。”白昙暗自嘀咕，这时他听到房间外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不过抱歉，我才是老虎。”

白昙的嘴角不知不觉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注①：也门男性成年后，有随身佩弯刀的习惯，弯刀是也门男性服装必不可少的配饰，同时也是社会地位的象征。他们重视弯刀如生命，如果公共场合没有佩戴弯刀，会让他们觉得无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