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病症

耳边全是轰隆隆的水声，冰冷的湖水刺激着每一寸肌肤，仿佛在三伏天里从头到脚倾灌了一盆冰水，理智从脑海深处重新蔓延回来。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白昙清晰地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也清晰地知道做这些事是出自自己的意愿，没有失忆，也没有被别人控制身体，只是单纯地被最本质的欲念所驱使，做出了自己明知不能干却最想干的事。

「我想……我竟然想杀人？」

恐惧感席卷上来，与之相伴而来的竟然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种感觉，它像是破坏一切美好的兴奋，像是蠕虫爬满身躯的刺激，像是撕开皮肤露出血肉模糊时的满足，像是……

诡异而又令人上瘾的疯狂。

黑暗中，感受到身体的下沉，白昙猛地睁开眼睛，伸张开四肢上浮。

“噗！”

吐掉嘴里的水，白昙从湖面探出了头，茫然地看着岸上的情况。

小文趴在人事不省的黑皮身上，沙滩上有同学正朝这边跑过来。

“还有气……还有气……”小文自言自语念叨着，忽又猛地转过头朝那边大喊，“快！120！快打120！”

“什么？”

“出人命了？！”

“我刚刚看到白昙那一下是直接朝着后脑勺去的。”

“嘶——”

“我们，我们这是正当防卫！”

同学们七嘴八舌闹开了。

白昙刚从水里爬上来，浑身湿透，水珠连成线顺着衣服流了下来。

他默默走到小文面前。

小文抬起头看到了白昙，破口大骂：“你疯了？！你刚刚在干什么？想杀人？！你他媽假酒喝多上头了吧？！”

白昙抹了把脸上的水，狠狠摇了摇头，他长吐一口气：“我刚才留了手，没照着脑袋招呼……刚刚只是有点激动。”

白昙的淡定让小文有些出乎意料，不过也让他跟着冷静了下来。

白昙走过去，拿脚尖在黑皮胸口踩了踩，黑皮顿时发出一阵虚弱的呻吟。

“肋骨断了，不过死不了。”

小文从兜里摸出电话，按键拨号：“他们已经打了120了，我们就在这里等。我给大舅打个电话，这事瞒不住他，我先给他通个气，不能因为这件事耽误你去美利坚的工作。”

“嗯。”白昙心里想着别的，直接点了头，没有拒绝。

“这事应该不难办，”小文以为白昙心里紧张，开口安慰他，“放心，这几个瘪三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是他们先挑衅，还带了管制刀具，追究起来对我们是有利的。”

白昙恍然了一瞬，随即笑了：“你才该放心，我没事……我只是在想别的。”

“想什么？”小文一愣，“现在还有什么比这个事更大？”

白昙摇了摇头，没有回答。

……

下午，等白昙从派出所出来，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事情解决得很顺利，其中当然少不了小文大舅的帮忙。和之前预料的一样，案情被定性为正当防卫，除了被送往医院的黑皮，剩下的大花臂和花衬衫都得在派出所过夜了。

和同学们告别后，白昙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找了个空位坐下，白昙拿出电话，点开那个不起眼的软件。

『老张，我好像哪里出了问题。』

『不，不是好像。是肯定有哪里出问题了，我觉得是心理问题。』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情绪管理问题了，虽然可能也有这方面因素，但我更怀疑自己是得了精神分裂，或者人格分裂？我也不清楚，但我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脑子里有另一个我的声音，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幻听。』

『今天我差点就杀人了……也不是，不管是我，还是脑子里的另一个我，都知道不能杀人，所以留手了。我现在甚至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我做的，还是他做的。如果说是他做的，但我并没有站在旁观者角度的感觉，因为我能清晰认知到这所有的过程都是我自己在做，出于自己的意愿在做。』

『我不知道该不该去看心理医生，我听说厉害的心理医生会催眠？还是其他什么的手段，能把人心里的事全部套出来，可我们做过的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消息发出去很久都没有回复传来。

叮咚。

公交车车门打开，白昙才发现自己到站了，连忙起身下车。

走进熟悉的小区，上楼，拿出钥匙开门。

屋内已经亮灯，大姑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她戴着塑胶手套，应该是正在洗碗。

“咋这个点儿回来了？”看到白昙，大姑有些诧异，“我还以为你又待学校了呢，吃晚饭了吗？”

“吃了。”白昙习惯性说了谎话。

客厅里，姑父正在看电视，桌上摆着茶具，茶香四溢，还冒着热腾腾的蒸气——看样子他们刚吃完饭。

姑父看了白昙一眼：“放假没事就早点归家，别一天到晚老在外面吃。”

“好。”白昙应了一声，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就吸溜干。

“哪有你这样喝茶的，糟蹋茶叶。”姑父一如既往地爱训话，“你那工作的事落实的怎么样了？有消息没？多久去啊？”

“让我等邮件，估计得等开学才有消息发过来。”白昙盯着电视发神。

姑父唠唠叨叨：“多注意着点儿，别给看漏了。其实你待在国内就挺好，咱华夏这么大，还能差你一个工作？我也不大愿意你跑那么远，人生地不熟的，一眼望去全是金发碧眼的洋鬼子，再说了，咱大华夏的人不给自己祖国添砖加瓦，跑去给别个资本主义打工，说出去也不像那么回事儿……”

姑父一打开话匣子就没完了，白昙全没听进耳朵里，幸好大姑做完家务及时出来了，跑过来揪姑父耳朵：“你个死脑筋懂个屁，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喝你的茶把嘴堵上。”

三人看了会电视，夜深后，大姑和姑父都回房睡觉了。

关掉电视，客厅里陷入黑暗，白昙掏出电话看了看，还是没有老张的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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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伯半岛某处，一座庞大的地下基地内。

办公室里亮着乳白色亮光，光线柔和。

老张坐在桌前，良久后他放下手机，拿起手边的钢笔，落笔在纸上书写起来——

条件：无（暂定）

代价：类人格分裂病症征兆……

笔尖在这里停顿了片刻，最后，老张在句子末尾打上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