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仁至义尽
“做错了要认,挨打要站稳。”严秉州冷冷开口,“大佬黄,你也是吃这口饭的,不会连这个道理都不知道吧?”
严秉州对洗白这件事一直是站中立派的,他和覃俊一样,都属于洗白洗得不彻底,屁股底下的旧账很多,一方面想要洗白脱身,一方面又忌惮黄耀诚鱼死网破。
但到了眼下,局面已经很清楚了,龙头陈金兰隐忍几个月,今天突如其来的一击直接掌握了主动权,只字不提之前一直吵不清楚的洗白问题,而是要直接用家法把黄耀诚按死——要说洗白,大家都是同出洪门的一家人,怎么都只能靠谈,陈金兰就算是龙头也拿黄耀诚没办法。但要是坏了洪门规矩,只要还要认洪门自家人的身份,那家法就得受着,除非黄耀诚打算分家,不认和洪门的关系,那不好意思,既然都不是一家人了,那当然是搞你没商量。
今天这件事,看似是在讲家法门规,其实还是陈金兰在为洗白这件事排除异己。
陈金兰把矛头对准黄耀诚,把他逼到这个地步,但又何尝不是在逼其他人表态?这帮人能做到社团话事人的位置,审时度势的功夫都很到家,所以严秉州立刻就跳出来表明态度了。
覃俊也立刻反应过来,开口道:“大佬黄,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劝你一句,今天的家法你还是咬咬牙受了吧,就算不为你自己,你还有家人朋友,还有手下替你卖命的马仔,你想想他们。”
黄耀诚听得暴跳如雷,他直接破口大骂:“咬咬牙!?你怎么不去咬牙!这些家法下来老子还能有命活?!你们这帮短命种!就是盼着老子去死!”
陈金兰也懒得再跟他废话,她抬了抬下巴,行刑手直接朝黄耀诚走去。
“还发呆!?跑啊!”黄耀诚突然暴起,他狠狠一拍身边的余灿,先一步朝门口跑去,同时还不忘回头对陈金兰骂道,“冚家铲!姓陈的!老子跟你没完!”
两名行刑手伸手要拦,却见一道身影从黄耀诚身后冲出,奋起一脚将其中一名行刑手踹翻在地——是黄耀诚的头马阿峰,阿峰踹倒一人,朝黄耀诚大喊:“大佬快走!”
行刑手都是武行的人,一人倒地,另一人立刻反应过来,直接揉身缠上,将阿峰的手臂绞住。
黄耀诚直接撞过来,一拳打在行刑手脸上,从他手中将阿峰拽回来:“别跟他们打啦!先跑!”
地上那行刑手扑上来,抱住了黄耀诚大腿,却不料余灿带着自己马仔又跟了上来,他一身肥肉吨位不小,一脚踩下去差点没把行刑手踩吐血。
会议室里一阵闹腾,从始至终却只有那两名行刑手在和四人缠斗,大佬们各自都带了一名小弟,但当他们看向陈金兰时,却发现陈金兰淡定地坐在位置上,没有吩咐他们出手帮忙的意思,就连一直守在门边的阿豹,也只是冷冷看着打斗,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就这样,黄耀诚四人互相帮忙拜托了行刑手的纠缠,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甚至连电梯都不敢坐,直接冲进了楼梯道。
会议室再次安静了下来,大佬们互相看了看,最后一起把目光投向陈金兰。
覃俊斟酌了一下,开口说道:“龙头,就这样让他们走了?”
陈金兰没接话,却说:“黄耀诚为躲避家法,携余灿叛出洪门,大家应该都亲眼看到了,既然我做龙头,那我就在这里宣布,从今日起,和安盛与宝胜义,不再是洪门同源,从此以后,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大家有意见吗?”
众人纷纷点头:“附议。”
“附议。”
“没意见。”
“同意。”
陈金兰颔首:“好,那既然这样,各位话事人今天回去,尽快规整手上生意,之前与和安盛宝胜义还有关联的生意,该割掉就割掉,该舍弃就舍弃,不然等我以后不小心再看到了,可别怪家法无情。”
……
湾仔某间廉价的出租屋内。
余灿坐在床边,在他对面,黄耀诚正坐在破旧的沙发里抽烟。
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逼仄狭小的房间里一片昏暗,地板上散落着一地烟头。
“嗞……”黄耀诚猛吸一口,烟头燃烧发出轻微的响声。
“我让阿峰回去了。”昏暗中,黄耀诚沙哑的声音响起。
余灿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黄耀诚继续说道:“陈金兰要搞的是我,阿峰回去,只要说不跟着我干了,陈金兰不会要他的命。而且他回去多少还能了解些情况,有机会的话会给我消息。”
“前提是陈金兰没盯着他。”余灿闷闷说道,“现在外面好多人找你,大多是阿朋……顺条蔡的人,他放了话,要是看到你就直接砍死,不怕进牢饭,他出两百万的安家费。”
黄耀诚冷笑几声:“他当然是最想找到我的,这次陈金兰能搞我落马全靠他吃里扒外,他知道我要是还能活着,肯定不会放过他。”
房间里沉默下来,黄耀诚又捏了根烟,摸出打火机。
嚓!嚓!嚓!
火星冒了冒,却没有火苗窜出来。
“屌你媽!”黄耀诚狠狠把火机摔到墙上,“人走霉运连火机都不让老子痛快!”
余灿默默看着黄耀诚发火,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字条,伸手递到黄耀诚面前。
“这是咩?”黄耀诚接过来,放到眼前看了看,上面是一个电话号码。
余灿低下头,小声开口道:“明天晚上你去码头,打这个电话,会有蛇头来接你,我打过招呼了,他会把你安稳送到交趾。”
黄耀诚听完就皱起了眉毛:“阿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跟我走?”
昏暗中,余灿往后缩了缩,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才响起:“阿诚哥,你也说了,这次陈金兰要搞的是你,那天我虽然跟着你跑了,但我这两天也想清楚了,只要我回去认错,龙头不会要我命的,虽然宝胜义没了,但我还有钱,我依旧可以舒舒服服过日子。”
“你!?”黄耀诚大怒起身。
余灿又缩了缩脖子,但话依旧没停:“阿诚哥,做我们这行最重要的是讲义气,我没有吃里扒外,等我回去了也不会出卖你的行踪,送你安全离开香江,是兄弟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阿诚哥,你别怪我不跟你共苦,兄弟做到这个份上,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说完,余灿不等黄耀诚开口,起身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