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同根同源

白昙还未开口，桂婆却把眼睛一横：“阿兰，你这是什么态度？一点不知礼，这位你喊声阿哥也不过分。”

陈金兰嘴唇翕动，欲言又止，随后只得露出苦笑：“阿嫲，我现在坐馆当龙头，还把别人叫哥不合适吧？下面人怎么看我？而且听他声音还年轻，年纪比我大吗？”

桂婆嘬着茶沫，慢条细理地说：“论本事他大你好多，叫哥你不吃亏。再说回来，你这龙头要真坐稳了，哪里还需要我老太太回来帮你震慑下面的小鬼？”

白昙朝陈金兰笑着点头：“算了算了，这声哥把我喊老了，叫我Waiter就好。”

陈金兰默默看了白昙一眼，依然有些不情愿，不过也小声喊了句：“Waiter哥，先说正事好吧，到底是谁要搞阿嫲？”

白昙笑着说道：“黄耀诚你们应该认识吧？就是他挂的暗花，要买太婆的命。太婆你说你也是，当时说好的退休回来享福，怎么还能惹人惦记？”

“好个花脸诚，居然是他。”陈金兰俏脸一寒，更添了一丝英气，“难怪这几天见他消停了不少，原来是憋了个大的。”

白昙拍着桂婆的肩膀：“太婆你安心就好，既然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那就不是什么大事，给我两天时间，我帮你把事情摆平。”

陈金兰眉头微皱，正欲开口却被桂婆抬手打断。

白昙任由桂婆抓着自己的手，只听桂婆说道：“没你说的这么简单。你今天要是不来找我，不把其中因果告诉我们听，自己悄悄去把事情办了也就算了。但你既然让我们知道了这件事，我反而不能让你敞开去做事。”

白昙听着这有些弯弯绕绕的话，不解发问：“为什么？”

“因为这是规矩啦。”桂婆笑了起来，“你要有耐心，我便讲给你听。”

“太婆随意说，我就当陪你聊天。”白昙给自己倒了杯茶。

桂婆往后靠了靠，用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椅背上：“要说起来可就远咯，早在封建那会儿，洪门就在粤地扎根，那时候还有潮帮青帮，跟我们斗了好多年，最后才是洪门坐了龙头。”

“再后来就是回归前那段时间最乱了，多年下来，洪门下面分出去好几支，最开始只是分区坐馆的话事人，但人心终究是会变的，大家都想自己干自己挣钱，于是慢慢就成立了自家的社团，才逐渐有了现在这般规格的雏形。”

“那个年代乱，做社团的哪个屁股底下都不干净，到后来回归了，有人觉得跟自己无关，不思改变，依旧自顾自做脏手的事，结果一回归，立刻被整顿，该坐班房的坐班房，该枪毙的枪毙，少有跑掉了的。”

“而剩下的这一批大都是很机灵的，早早就开始脱身上岸，把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藏好，然后开公司，做账本，大不了再拉几个听话忠心的马仔顶罪扛雷，这才避过风头。”

“再往后，就有了香江现在的格局。”桂婆缓了口气，继续说着，“你别看现在香江发达，但其实下面依旧是社团罩着各自的区域，只不过现在的社团大佬都不叫大佬了，更喜欢被叫大老板，逢人就说自己是生意人，虽然嘴上说着和气生财，但手低下半黑半白的生意也不少做，顶多是自己不做，使唤马仔做啦。”

“而洪门这么多年下来，其实也快只剩个名头啦，在很早的时候，那些社团赚了钱还会给洪门孝敬，但现在早不会了，现在洪门自己还管着的基本只有武行生意，不过洪门也没有什么野望，很知足啦。”

“对于社团来说，洪门现在只是个象征意义，毕竟他们当年都是从洪门出去的，要在这片江湖里摸滚带爬，该讲的道义还是要讲的，洪门龙头的身份也还是要认的。所以但凡遇到大事，或是社团火并要摆茶求和了，依旧要来找洪门的老人坐镇观礼。而洪门龙头发话了，也必须得听，这也是规矩。”

白昙微微皱眉：“那这次的事……？”

桂婆叹了口气：“这事起因复杂，你不知也正常。阿兰新坐龙头不久，本就威势不够，而且她上位后，发话要社团全部洗白，彻底丢掉灰色生意。摊开来讲，这其实也是为那些社团考虑，现在管制越来越完善，再继续碰那些脏手的生意，迟早要和当初回归时落马的那些大佬一个结果。”

“但理虽然是这个理，”白昙接话，“可对碰了灰色生意的社团来说却不亚于是从身上割肉。”

“是这样的嘛。”桂婆点头道，“现在香江大大小小的社团十多个，完全洗白上岸了的自然是认同阿兰做法的，但这样的社团毕竟只是少数，再加上几个站中立不表态的，剩下完成反对的社团，就联合到一起站出来，想欺负阿兰年轻，借这个机会把洪门从龙头的位置上拉下来。”

“所以老太太就只能回来咯。”桂婆耸了耸肩，“老太太虽然老了不顶用，但毕竟地位在这里，好多老人还是要给我这份薄面的，只要我还坐在这里，就没人真敢在明面上反对阿兰。”

白昙想了想：“可是黄耀诚挂暗花这个做法已经坏了规矩吧？为什么不让我直接去弄死他？”

桂婆叹了口气，说道：“他坏规矩是他的事，要处置他也该由洪门上家法。但我要是明知你要动他却不拦你，那就反过来成了我们洪门不讲规矩。大家现在虽然分家，但毕竟同根同源，要处置也该自家人关上门来处置，而不是让你这个外人去动他。”

“明白了。”白昙点了点头，“但现在问题是，就算你们洪门要给他上家法，他难道就真的会任由你们处置吗？”

“换句话说。”

“这些社团发展这么多年，不论从势力还是财力上来说，早就已经反客为主，在没有其他社团站在洪门这边支持你们的情况下，洪门还有能力处置黄耀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