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最后的晚餐（五）
盖伊塔诺背后，白昙右手紧紧揪住他的头发，左肩抵在他的脊柱上，强迫他往后仰头。随着一声枪响，白昙感觉到盖伊塔诺身躯一震，冲击力推着白昙往后退了一步。
耳边响起盖伊塔诺的怒吼：“放下枪！你会伤到自己人的！”
盖伊塔诺双臂交叉护在胸口，一枚子弹嵌在臂甲上。
那名开枪的黑十字教士一时慌了神，听见盖伊塔诺发话赶紧把枪扔掉。
白昙这下可以确定了，福光舍的人并没有接受过枪械的训练——至少黑十字教士一定没有，也难怪他们从不使用热武器。
一名黑十字教士抓住白昙和盖伊塔诺僵持的机会，从后面扑到了白昙身上，白昙松开揪住头发的手，将身后的黑十字教士硬生生扯了下来，餐刀从他嘴里一直捅进咽喉，血沫子咕噜咕噜往外冒。
几分钟的功夫，黑十字教士在白昙手中连续减员，这种损失已经是福光舍无法承受的了，盖伊塔诺暴怒中快要失去理智，不管不顾一头撞在白昙身上，抱着他一同摔在已经完全燃烧起来的餐桌上，早就摇摇欲坠的餐桌轰然散架，火焰的势头往下一压，下一刻顿时更加剧烈的燃烧起来。
黑十字教士们迅速围拢过来，却不敢靠近火焰，只能站在周围看着火中的二人缠斗。
白昙和盖伊塔诺在火焰中连打了好几个滚，火苗已经沿着他的衣角烧了上来。他抓住将盖伊塔诺压在身下的间隙，按住盖伊塔诺的额头狠狠一击炮锤锤在他的眼窝，然后迅速撑着手臂站起来，想要跳出火势中。
盖伊塔诺闷哼一声，被击中的眼眶迅速肿起，他忍着痛楚，伸手捞向白昙，在白昙即将跳出去的前一刻抓住了他的脚踝。
白昙失去重心扑倒在火焰中，但在被拖回去的最后一刻，他顺手又拽住了面前一名黑十字教士的衣服，连带着把黑十字教士也拖进了火里。
黑十字教士惊恐大叫，却无济于事，在盖伊塔诺刚刚爬起身时，教士就已经被白昙一拳击碎了喉结。
皮肤承受着灼烧的痛楚，白昙仿佛闻到了烤肉的香味，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唾沫。
身披盔甲的盖伊塔诺更加不好受，他现在就像只闷在炉子里的烤鸭，剧烈的高温烘烤着盔甲，从盔甲缝隙中已经冒出了白烟。
这时终于有机灵的黑十字教士扯来了厚布窗帘，裹在身上冲进火里，将快要神志不清的盖伊塔诺奋力拖了出来。
没了盖伊塔诺的阻挠，白昙也踉跄着从火中连滚带爬爬了出来，在地上翻滚扑灭掉身上的火焰。
白昙看起来十分狼狈，不仅衣服被烧掉很多，衣服下的皮肤多处烧伤，头顶的假发更是已经快烧没了，露出下层的黑色头发。
身后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有黑十字教士冲了过来，想要趁他病要他命，白昙猛地往前一扑，手脚并用窜到前方，将左轮手枪重新拿到了手中。他就地一滚，在地上蹲起转身，连续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
四声枪响打空弹夹，紧追在身后的三人顿时倒在血泊中，那名距离白昙最近的黑十字教士最倒霉，他连中了两枪，半边肩膀都被打飞了。
剩余的人赶紧寻找掩体躲藏，盖伊塔诺也躲到了石柱后面。
火势顺着窗帘，开始往墙边扩散，火光映照在墙上，好似在跳着狂欢的舞蹈。
“哈哈——哈哈哈——”
看到这一幕，白昙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角落的石柱后面，黑十字教士们窃窃私语：“他在笑什么？”
“还没看出来吗？那就是个疯子！”
砰！
一发子弹打在石柱上，白色的石屑乱飞，说话的黑十字教士们下意识低头弯腰。
白昙站起来，朝着盖伊塔诺那边走去，他像舞台上的主角一般骄傲地环顾四周，他脸上挂着夸张的笑容：“你们说，现在是该给警察打电话还是该给消防队打电话？”
被他这么一提醒，福光舍众人才反应过来：“再这样下去整座教堂都会被烧掉的！”
盖伊塔诺坐在地板上，见识过那把左轮的威力，他这时根本不敢再冒头，利用这短暂的间隙赶紧恢复体力：“你到底是谁！又是在替谁办事？你可要想清楚，等这场大火烧起来你也走不掉的！难道为了你的主子你连命都可以不要？”
脚步声逐渐接近，白昙的声音响起：“啊……那你们准备好为自己的信仰献身了吗？”
“疯子！”盖伊塔诺咬牙咒骂一声。
当白昙的速度不快，但始终没有停下，悠闲地像是在闲逛。
就在他走过一根石柱旁时，石柱后一名黑十字教士突然扑了出来。
迎接黑十字教士的是一记重拳，正中他的鼻梁，黑十字教士还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白昙又是一推，后背砸在石柱上，咽喉瞬间被白昙死死钳住。鼻腔发酸，眼泪抑制不住地淌出来，黑十字教士惊慌中想要睁眼反抗，一根冰冷坚硬的枪管却蛮横地捅进了他的嘴里！
黑十字教士闻到了浓烈的硝烟味，下一刻——
砰！
血迹在石柱上溅开。
白昙把枪管从尸体的嘴里拔出来，在尸体衣服上随意擦了擦，神情自然地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刚刚说到哪儿了？”白昙歪头想了想，“哦，对，你们刚刚是怎么做到的？使人失去思考能力？还是更加类似催眠？能教教我吗，我认真说的，我很需要这个。”
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回答他。
掩体后面，盖伊塔诺的视线从所有黑十字教士身上扫过，却只从他们眼中看到了恐惧和怯懦——即使是狂信徒，在面对近在咫尺的死亡时，终究也不愿意真就这样去见天主了。
砰！
又是一声枪响，代表着一名黑十字教士暴露在了白昙枪口下，此时他的脚步声就像是催命的丧钟，刚才那名黑十字教士甚至连反抗的动作都没有做出，他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只要能躲开那发要命的子弹。
白昙弯腰，从尸体胸前扯下那根黑十字项链，拿在手中端详，他突然开口：“你们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
盖伊塔诺下意识竖起了耳朵，白昙却停顿了片刻。
“……这个问题我自己也想知道。”
“我依旧是我，却又不是我。”
“我……是疯狂的具象，是混乱的载体。我是他的负担，是他痛苦的原因，但同时也是他的拯救者。”
“他说我疯了，但谁又不是呢？”
“我是他的另一面……是那朵黑色的昙花，就开在他不愿回头看的身后。”
“但在今天……”白昙再次停顿，他默默将黑十字收进衣兜，当他重新抬起头，看向盖伊塔诺所在的掩体时，脸上已经挂起了夸张的笑容，嘴角裂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我是你们噩梦的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