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冰凉，浸透了衣裙，似乎有小鱼在舔舐自己的手背，穆瑶只觉周围一切都十分安静。

空气潮湿，身体冰凉，一股巨力将穆瑶往深不见底的黑洞迅速吸去。

穆瑶想要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沉重的很，似一丝光亮都无法进入眼底；想要挣扎，她又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足已经失去了知觉，没办法动弹。

这是怎么回事？穆瑶心中惶恐，却叫不出声。

脑中在片刻空白后，有一瞬间的意识闪过。

自己刚刚是坠船了！

这冰凉的感觉竟是河水在肆意浸泡着她的身体。

我是要死了吗？

穆瑶想要大声呼救，唇却无法张开。

“少爷，少爷！”穆瑶在心底拼命的呼唤，她渴望那个心有灵犀的少年能够听到，感受到自己此刻的危难。

似乎是过了许久，没有人回应。穆瑶觉得浑身无力，紧绷的身体渐渐瘫软下去。

……

“少爷——

少爷！你快上来，你又不熟水性，小心！”

脑中零星的画面闪过，两个十来岁的孩子在河边玩耍。男孩见到河中鱼儿游来游去，便起了玩心，脱下鞋袜，赤足下河抓鱼。

“河中有好多鱼，待我抓来，咱们烤着吃！”

同行的女孩在岸上焦急的张望：“少爷，瑶儿不吃鱼，你快上来。河水太湍急，你快上来。”

男孩弓身，手在河里捞着，突然他挺直腰背，手臂向上一举，一条青黑色，活蹦乱跳的鱼儿便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瑶儿，中午我们有鱼吃了！”

男孩兴奋的朝岸上挥手，岂料身后一个浪打来，男孩没站稳，脚一滑，身体向前倾倒，人瞬间就消失在了河面。

穆瑶惊的眼泪瞬间流了出来，自己是不会水的，少爷也是个半吊子。

虽说年纪小，但穆瑶那时已经知道穆楚宁对自己的重要性，她不顾一切的捡起岸边的一根竹竿便下水救人。

幸而路过的船只瞧见，这才将两人平安救上岸。

那次后，穆楚宁便开始学习游泳，他对穆瑶说：“瑶儿，你舍命救我，日后我一定保护你，不让你再受劫难。”

此刻穆楚宁在哪里？

穆瑶心底涌出往日的一丝甜意，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胸口似被细蛛网层层包裹，呼吸被堵住，喉咙，口中，鼻子皆是。

穆瑶的意识再次模糊。

恍惚间，似乎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了自己。

“穆瑶！”

“瑶儿！”

耳边有凌乱嘈杂的人声，有个声音她很熟悉，但却想不起是谁。

“哎呦，呛了这么多水，这人怕是不成了！”

“可惜了这年轻标致的姑娘！”

白景川浑身已经湿透，他将穆瑶从河中托了出来。

此时穆瑶已经脸色惨白，昏迷不醒了。

碎发贴在脸颊，滴滴答答的往下滴着水。穆瑶紧紧闭着眼睛，衣裳由于被水浸湿，显出她玲珑的身段，一只绣花鞋已经不见。

“身体怎么这样冷。”白景川将穆瑶紧紧抱在怀中，跑到岸边。

这时，穆楚宁也拖着程郁娆刚刚上岸。

程郁娆似乎是懂些水的，只是全身湿透，瑟瑟发抖，像是被吓到了。

“瑶儿怎么样了？”见程郁娆清醒，穆楚宁放下她，急忙去看穆瑶。

穆瑶双眼紧闭，口中有水细细流出。

“大伙都散散。”白景川做了一个驱人的手势，随后将两手交叉放于穆瑶的腹部，用力按压。

一下，两下，三下。

穆楚宁紧紧拉着穆瑶的手，眼睛盯着穆瑶一动不动，不知是未干的河水还是泪水，他的脸上泛着晶莹的液体。

“瑶儿醒醒，瑶儿！”将穆瑶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穆楚宁的手在发抖：“身子怎么这样冷，瑶儿！”

他感觉到了穆瑶身体的冰冷，想到因此会失去穆瑶，穆楚宁心中无比恐惧。

“瑶儿，醒醒！”说着，便要去给穆瑶做人工呼吸。

“咳！”穆瑶身体一抖，一口水噗的吐了出来。

随后又吐出了几口，周围的人皆唏嘘不已。

白景川也凑上来，拉起穆瑶的另一只手，搓着：“好了好了，没事了，水吐出来就没事了。”

“这人还是没醒！”许是焦急，穆楚宁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他无助的只握着穆瑶的手，摇着她。

“再等等！”白景川也是纳闷，呛水后，只要将水吐出人便会醒转。

可眼下，穆瑶已经吐了几口水了，人还是不醒。

“应该只是昏迷，手已经有温度了。”

白景川还算冷静：“这样，去我府里，我府里正住着我的洋医生朋友，他对治疗紧急情况比较在行。”

穆楚宁附身用脸贴了贴穆瑶的额头，的确已经有些温度了。这时，他才缓过神来。

往日的冷静也慢慢回来了。

“好，景川，那就麻烦你了。”

两人刚欲将穆瑶抱起，身旁便传来了抽抽噎噎的声音。

程郁娆瘫坐在一旁，用帕子掩住口鼻，全身湿透，正在发抖。

被救上岸后，她便被丢在一旁，无人问津。

别说她是个大家小姐，就是平常人家的妇人遇到这情况也是会受惊不小的。

她除了身体发抖，脸色也十分难看。

特别是在看到穆瑶昏迷不醒后，更是吓得花容失色，连连摇头。

“这……”白景川看了看程郁娆：“楚宁，你先带她回去，穆瑶交给我。”

穆楚宁眉头紧紧蹙着，这个时候他怎么能放心将穆瑶交于他人之手，犹豫着，穆楚宁心思急转：“让车夫送她回去吧，瞧她现在应该没什么大事，只是受了惊吓。”

白景川一怔，显然是没想到穆楚宁会做出如此决定。

一面是自己的未婚妻，一面是自己的丫鬟。

他竟选择了丫鬟！

白景川古怪的看了穆楚宁一眼，不急多想，点头同意。

在一旁的程郁娆自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也是一怔。

她咬了咬唇，委屈的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自己受了如此惊吓，竟没人来安慰一下。程郁娆抬眼淡淡瞧着穆瑶，眸中似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情。

两辆马车同时往城中奔去，在一个十字路口，分道扬镳。

程郁娆斜靠这车中，掀起锦连，看着穆瑶三人所乘的马车一路吆喝着，狂奔。渐渐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

她手指死命攥着滴水的裙角，丹唇紧闭，牙齿咬合的面部肌肉都在抖动。

低垂双眸，纤长的睫毛下模糊一片：“怎的我就这样不如她！”

“来人，快来人！”

马车还未挺稳，白景川与穆楚宁便先后从车上跳下，抱起一前一后抱起穆瑶就往白府里冲。

“查尔斯，快来看看，她怎样了？”

穆楚宁紧紧抱着穆瑶，将其放到西洋医生查尔斯的房间。

“刚刚掉了河，呛的水已经吐出来了，可还是没醒。”白景川向查尔斯介绍着情况。

却听门外下人禀报：“少爷，穆府二太太派人来请穆少爷即刻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