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瑶站在亨利商行的门口，打量里面。

这和她见过的商行不大一样，里面没有柜台，也没有掌柜和伙计。

洋人的商行都是这样的？穆瑶心里纳闷，礼貌的敲了敲大门，走了进去。

亨利商行的里面看上去和外面一样，不算大。进门的左边有个半人高的类似柜台的桌子，桌子对面是一排长沙发和一个茶几。

茶几上还放着一壶刚刚沏好的茶，正冒着热气。

“您好，请问您找哪位？”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从桌子后面传来，随后一个穿着洋装的十八九岁的女子便从桌子后面露出了脸。

穆瑶本以为房间里没人，被她这一声招呼吓了一跳，急忙侧身，含笑：“您好，我找你们老板。”

“亨利先生？您和他有约吗？”年轻女子声音很好听，她对着穆瑶笑了笑从桌后走了出来。

“没有。”

穆瑶觉得这里什么都很新奇，哪有开店铺没有物品没有伙计的，就连这个打扮入时的女子都令她感到新奇。

她头发并不像穆瑶一样梳成髻，而是烫成了只有洋人才有的卷发。脚上一双高跟鞋走起路来发出哒哒的声音，很是好听。

穆瑶看着女子走近，脸上笑容不禁更胜了。

“你们老板在吗？我是来买绣线的。”

“老板在，但是您没有预约，我还要问一下老板，能否见您。因为他现在正在会客。”女子不好意思的耸了耸肩，招呼穆瑶坐下，又给穆瑶倒上了一杯桌上冒热气的茶，这才款步走进右侧最里面的一个门里。

穆瑶虽没见过这样的商铺，但她还是淡定自若的坐在沙发上，端起茶，闻了闻，继而点头，嘴角挑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看来这个亨利先生也喜欢茶文化。穆瑶心中已有数，只要知道了对方的一些喜好，便可通过这喜好推测出这人大概的性子。

穆瑶正低头喝茶，突然右手旁的一个立式柜中传来当的一声闷响。穆瑶手一抖，茶杯没拿稳，水便溅出来了一些。穆瑶急忙拿帕子擦，边擦边好奇的看旁边发出响动的柜子。

“这个是钟表！”一个略带洋人口音的男子从里间走出，他显然是看到了穆瑶刚刚被吓到的场景。

“钟表？”穆瑶起身，放下手里的茶杯。

“这位是我们老板，亨利先生。老板，就是这位小姐要见您。”年轻女子介绍完再次冲穆瑶笑了笑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亨利老板您好，我是来向你买绣线的。”穆瑶笑着给亨利施了一个平礼，干脆简练的报上此行的目的，随后眼睛快速打量这个年轻的老板。

亨利大约二十三四岁的模样，人又瘦又高，皮肤有些黑，一双细长的深褐色小眼睛明亮，深邃，衬得他人很是精明。

“这位小姐来我这里买绣线？”亨利眼珠转了转，歪嘴一笑。

“难道亨利老板这里不卖绣线？”穆瑶不答反问。

亨利哈哈大笑：“来，小姐请坐。”

他亦打量穆瑶全身，见穆瑶穿着打扮不像富家小姐，刚刚见到钟响又是一惊，便由此断定她并未见过什么大世面，恐怕是哪家小商户派来探听他这里的价格的。

穆瑶笑着看亨利，却不先开口。

她本来还担心亨利从外国回来，说不好汉语，不想他却说的很是流利，这沟通的障碍没有了，穆瑶此时安心不少。

“不知小姐是从哪里得知我这里有绣线的，我亨利洋行可是很少做绣线生意的！”亨利始终一副生意人精明警觉的样子，小眼睛几乎不离开穆瑶的脸。

穆瑶只淡淡笑着，她知道这是这个老板的心理战，不管自己是何来头，他先将自己的表情收入眼里，判断自己的身价最后再谈生意时才会更好的压价。

“一个朋友介绍我来的，我想我的朋友一定是和亨利老板做过生意，才会将你推荐给我，生意场中，大家都是做熟不做生，只有了解过才会放心的合作。”

“小姐说的倒是不错，不知小姐如何称呼，府上是？”亨利眼珠一转，觉得穆瑶似乎不像他想的那么好对付，不由上了心。

“我姓穆，是穆家扇坊的。”

穆瑶很清楚，自己这个身份一报出来，对方必定会有所重视，以穆家在京城的名望，哪个商家不想与之合作！

“穆家！那你是穆家的？”

“我只是穆家扇坊的一名伙计。”穆瑶并不想隐瞒，也只有这样，在接下来的讨价还价中，自己才好称东家给了底价，以此来还价。但毕竟穆瑶在谈生意这方面没什么经验，她没想到，自己一个伙计的身份，却让亨利轻视了三分。

“哦。”

亨利嘴中淡淡哦了一声，身子斜斜靠在沙发上，端起茶：“喝茶，小姐喝茶。”

自打穆瑶报上身份，亨利的态度明显转变了，虽说想和穆家做生意，但怎么想也都觉得此事蹊跷。

穆家家大业大，来谈生意的就算不是当家主母或少爷，那也应该是个掌柜，可眼下却跑来了丫鬟，不知道是没瞧上自己这洋行还是根本就不打算真的来做生意。

亨利心里想着，只静静品茶，却不再开口了。

穆瑶心思灵巧，只微一思量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家少爷让我过来买些样品，若是这样品扇坊满意，我们会大量购进。”穆瑶想不如自己直接开口，既然大家做生意，言简意赅比较好。

“穆家可是京城最大的扇坊，怎会看上我这个小商行？”

穆瑶刚刚拿起茶杯放到嘴边，一听这话，嘴角不由得向上敲了敲：终于问出来了。

“我们要的绣线是夜光绣线。”穆瑶特意隐去了只有你亨利商行才有这夜光绣线的事实。

“夜光绣线？”亨利摸着下巴思忖，他倒是想不到一个扇坊，要夜光绣线做什么。

而此时，商行的里间，正坐着两个人，将外间穆瑶亨利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其中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年轻男子喝茶的动作一滞，不由得凝神细听。

“对，夜光绣线，亨利老板可否先让我看看绣线。”

穆瑶直奔主题，无论价钱如何，总要先看了绣线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