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所后方是由竹片围成的篱笆小院,小院中除了靠近后门的一颗高大古树外,只剩下一片插着许多枯枝的空地。
这是一片墓地。
外来者或者是本地人在手术失败后,都会埋在这边。
约瑟夫称它为死者的乐园,而在卢克看来,这里简直就是细菌与疫病滋生的肥沃土地。
“该死的,这个家伙为什么会这么重!是不是他身上还留着一些可爱的先令。”
“卢克,快停下来,给我把他的尸体拿出来。”
几乎每次有外乡人死在这边,约瑟夫都会故意说这些话,然后他只要坐到走廊的阶梯上,看着卢克和克莱尔两个人在那边摸尸。
当然,对于摸尸这种事,早已习惯了这边生活环境的卢克来说,是相当乐此不疲的。
因为几乎每一次,他都能够在尸体上发现美妙的先令。
即使是二八分账,他都相当热爱着这项工作。
只是这一次,他却有些遭不住了。
“呕....”
刚刚死去的尸体,明明不会立刻腐烂发臭。
但眼下这具从装尸袋中倒出来的尸体,却早已面目全非。
用某种生物来形容的话,简直比卢克经常看的那几本骑士小说上的插画画着的食尸鬼,都更像食尸鬼。
不过卢克不会和先令过不去。
干呕了一阵后,他用衣袖掩着鼻子,开始在尸体的衣服上摸索了起来。
虽然那种滑腻的感觉很恶心,但他依然不会放过每一处可能存放先令的地方。
“赞美财富之神,看我找到了什么?”
高高举着两枚在昏暗的天气中,依旧散发着金色光芒的金币。
卢克感觉自己正被幸运女神眷顾着。
虽然藏金币的地方有些不可明说,但还是被他找到了。
“欧!赞美上帝,卢克,你真是我的福星,等下将尸体埋了后,我批准你半天的假,你可以去好好的洗个澡,然后吃上一顿美味的午餐,最后好好的睡一觉。”
“你知道的,我一向是一位非常体恤自己学徒的人。”
满是横肉的脸上带着浮夸的表情,约瑟夫在见到两枚金币后飞快的从台阶上跑了下来,直接将卢克手中高高举起的金币抢了过去。
甚至无视了上面沾染的橙黄色粘液,直接开口咬了上去。
“是99纯金的,赞美上帝!”
“卢克,你可以放假了,现在就回家吧。”
悄无声息的将两枚金币塞到口袋中,约瑟夫拍了拍卢克的肩膀。
“赞美您。”
卢克走了,约瑟夫也走了。
独留下站在一旁,手上沾满了肮脏污秽物的克莱尔欲哭无泪。
“说好的体恤学徒呢?”
“说好的埋尸体呢?”
“你们这群自私的人!”
当然,即使内心再如何咆哮,克莱尔也不会真的表现出来,为了活下去,他只能默默地忍受着这份艰苦的工作。
诊所外的水井边上。
卢克将自己的衣物挂在一旁的架子上,正在用井水擦拭着自己的身体。
十七八岁的欧洲男性身体,在饥饿的摧残下,往往都显得过于瘦削,不过卢克的身体还算不错,长久的搬运尸体,使得他逐渐的锻炼出了一副健壮的体魄。
街边不时有经过的肥胖大妈或者农家少女,她们丝毫不避讳的朝着卢克看来。
当然,早就习惯了这边风气的卢克更不会有丝毫的心理负担,要是遇上自己看的顺眼的少女,他甚至还会挺直自己的腰,展示自己的实力。
当然明骚归明骚,但如今的卢克,依然还是一个雏,毕竟他没有钱。
清洗完身体,卢克又洗了个头,顺便将自己难闻的肥大长袍也洗了洗。
灰色的长袍上打着几个补丁,全都是卢克一针一线缝上去的,因为他没有多余的钱给自己购置新衣。
用力的将长袍拧干,卢克直接将它套在了身上。
他坐到水井边缘的小凳子上,开始洗起了脚。
前段时间不小心被生锈钉子不小心扎破的脚掌,此刻已经裂开了一条口子。
黑褐色的血液正牢牢的凝固在伤口处。
卢克的眉拧到了一起。
他知道这些血都是那个死人身上的,但为什么现在的样子,看起来这些血好像倒流到了自己体内。
“mmp的,这边又没有医用酒精,双氧水,破伤风针,你叫我怎么办!”
暗骂了一句,卢克开始不断的用井水冲洗起了脚掌。
只是那些凝固的血依旧牢牢的黏在伤口处。
“该死的!”
卢克直接上手了,他直接抠了起来,试图将那团东西抠掉。
某个瞬间,一股刺痛忽然从脚掌心传来,那团东西被自己抠下来了?
只是为什么手掌心处会有被什么东西抚摸的感觉。
将那团东西拿出来。
卢克瞪圆了自己的双眼。
凝固的血液后方,大量密密麻麻的细小触须正在摆动着。
“你这该死的东西!”
震惊过后是卢克的无能狂怒。
虽然知道自己似乎是生活在一个类似欧洲中世纪的世界,卢克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会接触到一些自己无法认知的生物。
但这种长着这么多密密麻麻触须的鬼东西,还是将卢克吓到了。
一抖手将那个东西丢到了地上。
愤怒的卢克,拿起了水井边的一块磨刀石,用力的拍了上去。
砰!砰!砰!
“呲...”
狠狠的拍了几下,直到磨刀石下面的东西没有了声音,卢克才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卢克看了眼放在一旁的草鞋。
此刻他觉得草鞋中,一定还有更多这种鬼东西。
浑身打了个哆嗦,后背以及胳膊上冒起了鸡皮疙瘩。
卢克赤着脚飞快的朝着自己家跑去。
他现在是一点都不想再待在这边了。
只是在朝自己家跑去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头有些晕,脚步渐渐虚浮了起来。
他直接左脚踩右脚摔到了地上。
挣扎了半天,艰难的从地上爬起身,他用力的晃了晃脑袋,在路人诧异的目光中,左摇右摆的跑回了家。
一栋简陋的木质带阁楼的小屋。
卢克刚进屋,关上门,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失去了方向感。
扑通一声着扑倒在了地上。
昏暗、冰冷,没有一丝烟火气的房间中。
卢克的手艰难的抓着木质的地板,他试图朝着桌子那边爬过去。
他发现自己饿极了。
饿到可以吃下好多东西。
从大门处到桌子旁,原本只是三步的距离,但对现在的卢克来说,简直要了他的命。
每一次的攀爬,就像是在攀登珠峰一般。
他感觉自己就要因为头晕、饥饿、呼吸困难死去了。
半小时后,卢克倒在了距离桌子只剩下半步远的位置,他的手伸的长长的,他试图去够到那放在凳子上的黑面包。
但他失败了,他失去了呼吸,失去了意识,倒在了地上,如同一具冰冷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