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反抗又怎么能知道一切都不可能成功?
黎明需要从通红的铁炉内,从冰冷的池水内,握紧拳头,深入深寒与酷热中,一寸一寸将它捞出来,置于铁毡上,一点点敲出火星,直至星火燎原——
所以要砸出一个黎明!
嘎啦嘎啦——
赵策猛然抬头,盯着那个无所不包的漆黑混洞,眼神锐利如鹰隼——
那一座从他胸口穿透而出的天地之桥一寸一寸与混洞展开了疯狂的拉锯战!
“你还想要反抗本座?你有力气反抗么?!”
天道代行者惊怒交加的声音响起,事实上,这已经不是赵策有没有力气反抗他的问题,而是他有没有能力将天地之桥重新拉扯回原位的问题!
轰隆!轰隆!轰隆!
天地之桥慢慢往赵策身体之内回溯,而赵策背后的武道轮却又产生了新的变化!
那如今缺失了天地桥,由四大轮盘,三小轮盘组成的武道之轮被朦朦清辉笼罩着,一面白银色小轮盘在斩吾见我之轮旁边渐渐生成,轮盘中央,铁锤与红日的烙印异常深刻!
此轮一成,天地桥彻底回归赵策的身体!
赵策重新登临陆地神仙之境,他的气质却与先前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是即使面对苍天,依然宁折不弯的傲骨,以及那份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锐利!
这份气质之中,竟然罕见地有了人仙境界打破虚空、见神不坏的意境!
现在,天道代行者就是那个‘皇帝’!
赵策要让它亲手试一试自己的锋利,即使那些刻骨铭心的情感被天道代行者剥夺了大半,青年依旧秉持着内心,对天道代行者保持强烈的愤怒!
“竟然有这等事?!”
黑洞中传出的声音既惊奇又有一丝恐惧,它从来没有想到过,一个人竟然 能够在气运被完全封锁的情况下,感受到人仙之境界的道意,更没有想象到,对方是被自己不断逼迫而成长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如果可以再重来一回,天道代行者必然不会再做这么愚蠢的事情,不对赵策做出任何惩罚,赵策依旧需要极长时间才有可能问鼎人仙境界,可是如今插手其中,反而间接使得赵策提前触摸到了人仙之境界!
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能力遏制赵策的成长了!
“是啊。”
赵策脸上带着冰冷的笑容,这副神情,若有神智清醒者,便会发现其与渊邪是多么想象,可是如今在场武者都在道音影响下,意志暂时陷入昏沉之中,因此,赵策脸上的表情倒没有引起许多人惊异。
烙印铁锤与骄阳的轮盘缓缓转动,赵策周身毛孔之中,都有一种不朽的意境缓缓释放出来。
这种不朽之意像是空间万年静寂却不会被任何人完全粉碎的坚硬,像是时间虽然无形,但是足以摧毁任何事物般的锐利。
若天道代行者生有人类面孔,此时它的脸上该有恐惧神色,因为赵策身上流露的这股意境,曾经令它印象深刻!
那是真正的武道人仙才有的武道真意,不是林青衣那样被阉割的人仙!到了武道巅峰,人仙连天道都敢踩在脚下!
只是很多时候,他们不会也不屑于这般做,然而现在这种情况明显不适用于赵策。
赵策与它这位天道代行者之间可是充满了仇恨,隔着凡俗与神圣的隔膜,天道都对感受到了白发青年刻骨的恨意。
“支配苍生,主宰一切。”
赵策握紧拳头,骨节嘎嘎直响,他每每往前走出一步,靠近那黑色混洞,那混洞便被其周身笼罩的朦朦清辉逼迫得扭曲几分!
“我早该怀疑你就是伪天道的,今日若不杀你,怎能泄我心头之恨!”
轰!
白发直来直去,照着黑洞一拳轰了过去!
伪天道怒吼:“即便是你能粉碎神圣与凡俗的隔膜,也休想伤害我半分!我即神圣!而你不入人仙,终究腐朽!”
“这便是我与你之间的差距!你愤怒吗?你只能愤怒了!哈哈哈……”
黑色混洞被银白色拳印第一时间摧毁,而后赵策耳边听得一个清脆的碎裂声响,某一层隔膜被自己打碎,而那个隔膜之后的世界,却是赵策的拳印根本无法到达的地方!
赵策愤然难平,再起一拳,照着被自己打出破洞的隔膜轰了过去!
“没用的!不可能有用的!”
“你输了,你已经输了!”
伪天道恶毒的声音不断响起,在赵策耳边回荡,到了此时,他发现赵策身上流转的道意似乎真的伤害不到自己之后,便得意了起来。
赵策直起身子,盯着那道拳印突破之后,没有分毫动静的世界,有刹那的沉默。
在赵策沉默,伪天道疯狂叫嚣的时刻,一个声音自赵策背后响起:“是吗?”
声音平淡,其中自有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
……
若千年的光阴,轮回里是否只为寻觅着你。
恍若所有月明圆缺或是阴晴,都只为了你。
尘缘似一场花雨,眉目缱倦中枯寂。
灰黑色土地从脚下一直蔓延到视线尽头,女掌柜一袭广袖长裙,走在这天之铜门的世界中,身后跟着枯骨。
刚刚踏进铜门之内,枯骨便在身后拉扯着女掌柜的衣角,握着残刀在土地上写下几个字:有些事情,看到了不如没有看到,免得伤心。
女掌柜笑着摇了摇头。
一直表现得舞舞扎扎的女子在进入这一方铜门世界后,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那个气息让她内心清净而欢喜,于是她的行为便也跟着平静了下来,不疾不徐地在荒野里漫步。
头顶苍穹亦是灰黑色的,有巨兽阴影浮浮沉沉,生具蛇头,四肢如鱼鳍,以天空为沧海,缓缓游动。
它口中含着一颗散发斑斓光辉的珠子,不多时便在虚空中投射出一副画面来。
画面中,楼宇渐渐淹没于广袤森林与高山之后,一驾马车在胸甲上雕刻玄鸟图纹的武士围拱间,缓缓深入密林之中。
驾马的车夫不时转头,似乎是在与马车中人说话,他们的服饰较之于现代,都显得比较古老,不过倒也不失一种冷峻之美。
黑色衣甲、黑色马车、黑色骏马与森林的深绿颜色相互融合,泛黄的叶片落到地面上,被车轮碾进泥土里。
小道一路向前延伸,蜿蜒攀附上高山。
零零散散的几处房屋坐落在小道左右两边,有大冬日里穿着短打衣衫,背着一捆干柴,腰间还挂了两只野兔的高大青年从被蒙蒙雾气笼罩的小道中渐渐显出身形。
当看到那海市蜃楼中出现的青年身影时,女掌柜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仰头安静盯着画面中的男子,顿在原地没有动作。
尘封数百年的往事,在她的脑海中渐渐苏醒,那由蜃所呈现出来的投影没有声音,但是她还是清晰地听到了那个扎根于脑海中的醇厚男声。
她与独孤万乘的相遇由此开始,那个时候的独孤还不是武帝,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樵夫,而她是为了避祸而流落到民间的公主。
画面在完全显现出男子形容之后,停顿了很久,而后慢慢在半空中消散。
女掌柜抬起头,看着浮游于灰暗苍穹的蜃兽,泪流满面,她已经有了一点点记忆了。
那头蜃兽是她从小饲养的,小的时候它只是一只漂亮的蝴蝶,没想到离开自己这么多年,已经完全成长为庞然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