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武学,林林总总,良莠不齐。兵家曾将天下武学一概而论,分为四等。不过后来便被诸多强者推翻,不再将武学划分类别,招式之精妙粗糙,意念塑造之艰深浅薄,精魂孕育之高山仰止也或漏洞百出,天下武学之间总有分别,四个等级自然无法悉数概括。”
“遑论震世绝学,抑或粗浅武术,皆有其可取之处。就好像天下武学之基《道经》如今仅仅被多数武者认为只是粗陋武学,仅能帮助武者吸纳真力,规整经脉,不值一提。殊不知,武者修炼武学进境之路,恰恰可由《道经》完全演化,分毫不差。”
“小友,我所教授你这一剑,便是自道经之中悟得。我称之为退步剑,盖因此剑意不可杀敌,只能用来自斩修为。”
“此自斩修为与武者以燃烧修为为代价,换取巨大的攻击力绝不相同。每一次施展退步剑,自斩修为,都将使自己根基更为浑厚,如地面浮土被一点点压实一般。”
“同时,可帮助小友归纳自身所学,将之融为一炉,尽快悟出自身之武道。”
“年轻人该多走些路,多看些风景,以后走自己的路时,才不会被外物所扰,坚守一颗本心。”
雾锁群山,初升的太阳与诸峰之间雾气交融,渲染出迷幻的色泽。
山道之上,白发少年骑着一匹普通农户家耕种所用的骡马,慢慢悠悠地沿着山道向山脚下行去。
一把草料被细绳子缠着吊在骡马眼前,一颤一颤地,引领着骡马的道路。
少年左臂腋窝下夹着那根连着细绳的竹竿,两条腿盘起来坐在马背上,右手按住置于腿上的书籍。
偶尔眉头皱仅,思考着昨晚风大侠传授自己的知识,又与书中内容相互对照,偶尔领悟些东西,便喜不自禁。
摊在腿间的书,名叫《道经》。
白发的少年,正是赵策。
身后的龙珠峰,在少年好似郊游踏青般的驱行骡马下,终是愈来愈远,山景也愈来愈模糊。
此时的赵策尚不清楚,藏有兵家遗迹的龙珠峰,已然是牵动着天下诸多势力,武者神经的所在。
比如说,最近几日内,除却严禁闲杂人等入城的朝朔镇,临符镇,大秦北边的江南镇,所有客栈已经人满为患。
就连郡府鸣平大城之内,也骤然多了好些腰悬各色兵器,平素里鲜少露面的武者。
鸣平长风酒楼之内,说书人打着板子,将天下时事趣闻尽数编成一个个短小精悍的故事,娓娓道来。
不过食客们对说书人讲的那些个老调重弹的故事并不感兴趣,因此说书人浪费了半天口舌,也没得到多少银子的打赏。
说书人喝了一口酒楼免费提供的茶水,心里暗暗腹诽了几句,就要继续开讲:“却说那……”
“老头儿,讲讲朝朔守卫战的时候那个少年英雄呗,前天还听你在这里讲的,挺带劲,咋今个换了个故事?”
一张桌子前,身着短衫的武者大着嗓门,打断了说书先生的话。
短衫武者既开了话头,周围一众食客也纷纷附和,鼓动着,希望说书先生再讲前日里那个故事的后续如何,情绪很是兴奋。
说书先生看了看四周食客脸上期待的表情,顿觉口中发苦。
能来钱的活计谁不愿意做,只是官府最近对关于那个‘少年英雄’的任何流言都追查得极为严厉,东大街八方酒馆里一个说书先生,可就是因为这件事吃了牢饭。
自己要是还敢继续讲,也逃不过如此下场。
因此,说书先生只好向四周食客行礼表示歉意:“倒不是在下一心扫了大伙的兴致,不讲前日里的故事,实在是上头最近严查此事,禁止任何关于‘那个人’的话题出现呐,抱歉了诸位。”
说书先生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说话间还朝上指了指,引得嘘声一片,不过食客们倒也没有再为难这老头儿,不再挑起这个话题,操着各种口音说起了近来发生的事情。
“要说朝朔守卫战之后,那个少年英雄为何会踪迹全无,我倒是知道些小道消息。”
“咋回事?说说。”一个食客将桌子上的茴香豆与酒,放到身侧一名衣衫看起来有些破旧的中年汉子桌上,笑容热切。
中年汉子咳嗽了一声,待到周围大部分食客都将目光聚集到自己身上时,才满足的捻起一颗茴香豆,抿了一口酒,满足道:“知道吗,朝朔守卫战的时候,咱们大秦帝国之花也有参与这场战争的。”
中年汉子表情暧昧,围观众人的胃口立刻被这一句话吊了起来。
“快说快说,那后来咋了?少年英雄和咱们帝国公主凑成一对儿,双宿双飞了?”
“嘿,你说的多不现实,那是帝国公主,怎么可能因为一场战争就和人跑了?传出去,还不被别国说成是不识大体,败坏国风吗?”
“哪里还管别的国家怎么说,呵,邻国白泽前来朝拜的使节都被上官直接挥手斩了,他们敢胡说八道,立刻就会被咱憋了一肚子火的帝国军队直接踏破,兵锋直指白泽国首府!”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国与国之间的事儿,不都是互相使绊子嘛,今天你坑我,明天我坑你,说不定过两天就又好得跟蜜里调油了一样。白泽国在这次朝朔守卫战上坑了咱们一次,他们这不是派了白泽涂家过来请罪来了嘛?虽然上官斩了使节,可没把涂家人一块给斩了!”
中年人一听大伙越说,话题跑得越偏,登时就不乐意了,朝四周虚压,示意大家安静道:“哎!哎,你们越说话题咋越不对劲了呢,还听不听公主参与朝朔守卫战后续发生啥了?”
众人这才醒悟过来,纷纷表示让中年汉子继续讲下去,中年汉子这才轻轻哼了一声,摆足了谱继续道:“我跟你们说,这个少年英雄的身份非常神秘,据我一个侥幸参加了此次战役活下来的兄弟所说,他的身体之内竟然能飞出一条龙来,与公主殿下的真龙血脉相互交缠,共同承托一轮赤金色太阳,威势绝伦!”
“哗——”
“竟有这种事!”
众所周知,真龙血脉属于太古时代被称之为神明的强者,遗留下来的一种比较凸出而强大的一支,在大秦帝国之内,身怀真龙血脉的家族只有一支。
那就是大秦皇族,姜氏!
少年英雄难道是一名被帝国隐藏起来的皇族?
完了,这下公主和少年英雄不能双宿双飞了……
一时间,各种想法充斥在众人心头,让酒楼一层都在这个时刻静了静。
中年汉子很满意这个消息带给大家的震撼力,他用力咳嗽了几下,将周围人的思绪打断,把目光焦点重新聚集在自己身上,才又道:“这件事情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要说咱大秦少年英雄身上的真龙,可不是被帝国列为皇室正统的黑龙,而是青……”
“呦,老韩头儿,不去当值,跑到这儿来议论起皇家的事情来了?”一只虎口粗糙的手掌在中年汉子肩膀上拍了拍。
众人纷纷把视线聚集在那只手掌的主人身上。
藏青色袍子,腰悬长剑,头戴一顶官帽,两道长眉下的眼睛里满是戏谑之色。
他撇了撇嘴,一扬手,酒楼外顿时又走进来几名与之服饰相同的青年汉子:“泄露机密,散步谣言,把他绑咯,送到牢房里去!”
老韩头身体顿时如筛糠一般抖啊抖,求助的目光扫了一圈,没一个人与之对视,纷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钱爷,我这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儿,怎么就要吃牢饭了?”老韩头身为一名鸣平城城门守卫,平素里总一副大大咧咧,混不吝的性格,今次不过是与身后官服男子打了一个照面,便吓成这副样子,由此可见官服男子身份的恐怖。
官服男子扶着老韩头的肩膀,一脚便将之踹出了酒楼:“少他娘地在这儿给我装蒜!你们长官没有明令禁止不准允再提及任何涉及朝朔守卫战的事情吗?你也是明知故犯!”
“提是提了,可也没人当回事儿啊!”大脚板子揣在一个经常被长官臭揍的兵丁身上,杀伤力其实小得可怜。老韩头却依然作出了一副被踹伤了的表情,可怜兮兮地道,“你就当是没瞅见我,把我放了呗,以后我再也不敢提了还不成吗?”
“你倒说得容易!”钱爷把眼一瞪,在几个手下的簇拥下,一把揽住了老韩头的脖子,“这次上面查得严着呢,任何人只要被抓到散步流言,立刻就得送到牢里头先关个十来天再说,我们枢密司要是知情不查,直接就是死罪!”
“上头派下来了一个将官,全面督办此事。你这也算是顶风作案了。十几天的牢饭是在所难免,生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