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这是什么……”
白衣僧人转过身来，看着山鬼身后的模糊虚影，混沌的眼神带着恐惧。
自己的因果之力无法触碰到山鬼的灵魂。
甚至根本无法接触到山鬼的本源，便被那个不存在于现世的模糊存在全部吞噬了。
而它的气息，在吞噬了因果之力之后，非但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愈来愈强大。
隐隐有挣破枷锁的趋势。
是什么样的存在能够直接吞噬因果之力为己用，而不怕遭到因果之力的反噬？
不管那是怎样的存在，都站在一个白衣僧人根本理解不了的层级。
他的目光落在山鬼身上。
此人必须要杀掉。
不然接下来，随着他身后的模糊存在吞噬的因果之力愈来愈多，必然能够透过枷锁，直接在自己的身上索取因果之力。
到了那个时候，模糊存在挣破牢笼，自己将再也没有活路可以走！
未曾想到，以为精妙推演，能够将天树道宗据为己有的一场棋局，倒头来竟会令自己隐约生出将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甚至损害到己身的危险之感！
白衣僧人的思维在这个时候惊人的清晰。
虚凌渡的记忆似乎对他的影响变得愈来愈小。
他的拇指与无名指捏了捏自己的中指。
中指纹着地狱十柱恶鬼的形态，危急时刻，他可以献祭一根手指为代价，召唤地狱宗，唤来总坛十柱魔鬼的援助。
山鬼同样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
从前，都伯曾言说自己的血脉传承于地狱十道之一的那落迦血脉，只是一个笼统的解释。
而这血脉的追本溯源具体指向谁，都伯却一直含糊其辞，不肯告诉自己真相是什么。
甚至禁止自己再私自探究自身的血脉，避免招致祸端。
所以山鬼的血脉只进行了浅层次的觉醒，只能运用其部分能力，如赵策那般，直接令三龙现世，禹皇临身的恐怖能力，或如突也勒铁直接召唤先祖夸父相助的事情，在山鬼看来，都可望而不可及。
直到今天，山鬼第一次感觉到那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强大祖先。
他给山鬼一种很亲切、很熟悉的感觉。
这种感觉，即便是与山鬼相处多年的都伯都不曾给过他。
山鬼忍不住靠近。
哗啦……
虚空之中，传来锁链抖动的声音。
黑影地面部轮廓依旧模糊，身上披覆的甲胄却愈来愈清晰。
煞气滔天。
山鬼将手掌摊开，放在自己眼前。
他能够感觉到，体内的真元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发生蜕变，转变到另一种比之层级更高的能量层次上。
一截刀柄自虚影腰间显现，而后首先震破现世与冥冥之界间枷锁，突破于此间。
山鬼摊开的手掌落下，自然而然地握住了那一截于自己手掌相比，长上不少的虚影刀柄。
“不好！”
白衣僧人心头一凛！
周遭天地元气尽在向白衣僧人表达它们的抗拒心理，不听从白衣僧人武道心法的役使，而是往山鬼那边狂涌而去。
咔咔嚓嚓……
锁链的一节应声崩灭。
漆黑魔柱再度朝天穹深处生长，没有尽头。
白衣僧人面色凝重，朝着山鬼一指点出。
周遭虚空，无人相，猛鬼相，夜叉相、白骨相竞相涌起，将一片虚空化作了地狱。
它们都听命于白衣僧人。
当诸多恶相齐聚之时，便是地狱十道的完整显现。
妙上法不住因果劫指——森罗相。
指风在虚空中不断演化，最终化作一道细线。
一端连接冥冥世界，另一端指向山鬼。
这才是妙上住不住因果劫指的恶毒之处，凡中招者，若不当场身死，便深陷因果纠缠之中，不能自拔，最终只能灰灰了去。
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危机临身，山鬼脸色有些犹豫。
他想起了都伯曾经对自己的严厉斥责，令自己万万不能自主探寻血脉，否则将引起大祸端。
这个祸端是什么，竟令活了数百载的都伯都有些恐惧？
但是眼下情况危急，赵策尚在吸纳传承，鹰啸天等人明显帮助不了自己。
若真被那白衣僧人一指点中。
自己必然是身陨之局。
这一次，即使不情愿动用血脉也得用上一用了。
更何况，山鬼内心深处其实并没有多少不情愿。
咔嚓……
又一根锁链崩灭。
山鬼握紧了虚影刀柄。
白衣僧人紧张地看着山鬼，一旦对方再度吞噬了自己的因果劫指，必须马上献祭，召来早先埋伏于天树城周遭的十柱恶魔，帮助自己脱身！
因为一个模糊虚影，吓得因果王连吞掉整个天树道宗的心思都没有了！
山鬼还未能抽出虚影长刀。
因果线便落在了他的身体之上。
奇妙的感觉自心头泛起。
红瞳青年体表泛起一层层波纹。
咔——
虚影长刀贯穿冥冥与现世，被山鬼一寸寸抽出。
一条条锁链尽皆崩断——
因果线在长刀抽出的过程当中，被磅礴煞气直接消解于无形之中。
不知如此，未名存在的力量还反本溯源，直接吞噬因果线连接着的另一端，白衣僧人早先炼化好的因果！
一层层记忆从白衣僧人脑海之中玻璃——
“你是什么！你是……”白衣僧人又化作了无面人魔，怒吼出声，“你是……我是虚凌渡！我是因果王！我是谁！”
“我是谁！”
轰轰轰！
漆黑魔柱陡然炸裂！
白衣僧人一根手指悄无声息的化作血水，向地面滴落……
虚空尽成赤红之色，一张巨大的，没有五官的脸孔覆盖了半边天空，空白的面庞之上，垂落上来一根根丝线，连接着一个个男男女女。
他们面色惨白，令人看一眼便头皮发麻！
“吃掉你！吃掉你！”
白衣僧人的身形已经消失。
他整个人化作了虚空中巨大的空白面孔，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咆哮，朝山鬼覆盖而来！
轰隆！
天穹倒倾！
墨色与赤色各占一半。
虚影长刀被完整地从冥冥之界拖了出来，刀刃之上燃烧着漆黑冰冷的火焰。
山鬼面色平静，轻轻吐出几个字来：“阎帝召来。”
轰隆！
轰隆！
模糊存在终于完整显现出了它的形态，除却面部依旧模糊之外，披覆甲胄的身影已经完全震碎枷锁，降临世间！
它伸出一只手，握住山鬼另一只握着自己原本长刀的手。
双刀一错——
咔咔嚓嚓！
刀气大龙卷！
席卷一方天穹！
天穹滴血！
“十柱魔鬼！出来！都给我出来！”
天空中，空白脸孔之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痕，它疯狂嘶吼着，只见底下天树城，被俘虏的叛乱弟子之中，几名原本畏畏缩缩的弟子站了起来，仰头看天。
伍长皱眉看了几人一眼，便欲呵斥。
几名弟子脸上露出诡异微笑。
一道道黑气从他们头顶冲出，化作尖锐啸叫的魔头，冲向天空中巨大的空白面孔。
黑气席卷过周遭人，便将之变成一具具干尸！
“退开！退开！不要靠近它们！”
伍长大惊失色，提起全身真元护住身体，命令看守士兵立刻退开。
可饶是他发现得及时，几个魔头化作的天树道宗反叛弟子也在这一瞬间吞噬了近百人的生命精气，在桀桀怪笑之中，朝天空中的空白面孔飘了过去！
而后。
被空白面孔嘴巴部位裂开的缝隙完全吞噬！
整个地狱宗，根本没有一个活人。
其中都是因果王悉心培育出的尸鬼。
它们在寻常时候可以为因果王打理诸多事情，在特殊时期，便是因果王补益自身的口粮！
“死吧！”
无数条惨白细线缠绕向山鬼，连同他身后的阎帝虚影！
阎帝身形一震。
整个虚空都在震荡。
半边赤色天空出现一个个漆黑漩涡，滚滚煞气自其中泄露出来！
山鬼单手握住双刀，一错一合——
一道裂缝便自双刀之间分化而出，像是深渊张开的巨口，将所有细线尽数吞噬于其中。
“嗯……”
阎帝虚像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隔空朝着空白脸孔伸出一只手，层层重叠空间，转眼之间捏住了那张巨大的脸庞！
咔嚓咔嚓……
一块块碎片自面孔之上坠落，在坠落途中，化成一个个人形虚影，烟消云散……
“啊……”
空白面孔不断惨叫，挣扎着从阎帝的手指间脱出，张口吐出一大团丝线，落在阎帝掌心之中。
阎帝身形颤了颤。
手掌用力握紧……
将因果线团握成粉碎。
手掌也因此出现了一道道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