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欲难以填尽。
当赵策与康坦打开扶桑宫副宫主与巨木城守官的府库之时,堆积如山的金银差点令二人喘不过气来。
绿大人与巨木城守官在任十数年,搜刮的金银加起来足有百万两之巨,这些钱财不能散给巨木城之中的屠罗人,到了他们手中也多会被下一任继任的天树道宗门人搜刮走。
因而赵策便秘密派赵二十七带兵将之连夜运走,用作【洪峰】日后军备、周转之用。
绿大人与巨木城守官的家族亦是一朝树倒胡狲散。
康坦看到这一幕很是感慨,唏嘘连连。
反观赵策,却平静了许多。
经历过国破家亡,生死离别之后,青年便愈来愈成熟冷静,亦愈来愈沉默寡言。
世间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喜乐悲欢,自然没有必要一定要求别人融入自己的情绪当中去。
于别人而言,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剥夺。
天树道宗于山脉中心之处,再造出一个庞大的树心,之于苍天,亦是一种剥夺,更遑论此间保守苦难,已面目全非的天树山脉中人。
赵策第一次见到这座中心之城时,也忍不住感慨人力之强大,有时候真的可以逆改山川地脉。
独孤武帝一剑砸出横断山脉的事迹毕竟久远而渺渺不可循。
而天树道宗于山脉之间凭空开出的树心之城却依然耸立于世人眼中,供人瞻仰,抑或供那天上无尽的亡灵唾骂。
比之大秦帝都矮不了多少的城墙撞入赵策的视野。
其上甲士林立,天树道宗的旗帜迎风招展。
再其上,便是被高耸城墙围拢起来的一座宛若刺向长天的利刃的高山。
从赵策的视野向那山上看去,可以隐约看到一座座亭台楼阁架构在高山之上,螺旋向上,顶峰大殿在东升旭日之中,释放万丈金光。
恍然之间,竟令赵策有一种其与日月同辉的错觉。
直到现在,赵策才明白赵二十七所说的,这座山中之城为何难以攻破。
但是如今赵策手中多了一张底牌,攻破天树道宗这个念头并非没有可能。
“走吧。”胖子坐在马车之中,向驾马的赵策说道,“入城之时,将文牒递给守城门人,他们自然会放行。”
“嗯。”
赵策点了点头,驱马向城门而去。
城墙之上站立的士兵从面甲之中投射出锐利地目光,聚焦在那一驾缓缓而来地马车之上,一旦收到命令,他们便会毫不犹豫把这座马车射成筛子。
“入城之后,不要到处乱走,我带你在城中四处转转,傍晚将你送到历届枪王居住之所,等候虹顶大殿的召见。”
康坦颇有些不放心赵策,怕他不小心触犯了天树城的规矩,引起旁人不必要的注意。
“你的那几位朋友也该会在这几日陆续而来,分别居住在不同的地方。”
康坦所说的朋友,自然是山鬼他们。
他们便是赵策对赵二十七所说的,在这天树道宗之中的朋友。
得知有枪王大比之后,赵策便四处打听,得知天树山脉之中除却枪王大比之外,还有刀王大比,斧王大比,如此好的混入天树道宗的机会,赵策怎么会不知道利用。
他当即便知会了山鬼此事。
算算时日,枪王大比之后,山鬼他们确实也该陆续而来了。
“虹顶大殿便是那最高峰的金殿吗?”赵策暗中窥探着城墙之上甲士的实力,一边问康坦道。
甲士气息连成一体,笼罩整座城墙。
他们已经修炼元气战法。
“巨木城扶桑宫对于枪王大比的态度那般懈怠惫懒,上行下效,天树道宗对于枪王、刀王之类的外来户也不可能礼遇有加。”康坦笑了笑,“虹顶大殿是天树山半山腰的那座殿堂,雨过日出之后,大殿之上总会有彩虹横亘其上,因而得名虹顶大殿。”
“至于最高处的殿堂,乃是天顶大殿,道宗第一任掌教至尊亲自取的名字,意为顶天立地,宗门寿与天齐,万代永昌之意。”
“原来如此。”
赵策驱赶马儿来到城门前,一抬头正看到城门门额之上,三个苍劲有力的秦体篆字:天树城。
他心头疑惑,不过此时不适宜向康坦发问。
从怀中掏出一册文牒递给城门守值士兵,士兵查验过后,当即毕恭毕敬地放行。
康坦虽被下派到扶桑宫担任宫主,但是他文牒之上的身份仍旧是天树道宗列都炉首座。
毕竟是列都炉首座这样的要害部位,那些长老们再胡作非为,也不敢轻易将之撤销,拥有撤销首座之位的权力的人,唯有宗主一人。
所以长老们才挖空心思,另辟蹊径,架空了康坦的权力,令他变成一个天树城中的透明人,只能灰溜溜地去到扶桑宫当宫主。
入城避过人群之后,赵策便提起了心中疑惑:“为何此地之人衣衫与秦地衣冠相似太多?”
“而且城中所用文字也多是帝国文字。”
天树道宗已成规模,于山脉之中扎根数百年。
数百年之间,宗派统治一片区域,不可能还未有衍生出他们的文字,即使只是雏形,也远远不该是现在这般,文字就是帝国文字不说,衣冠也不尽相似。
“道宗开派掌教便是秦人。”康坦对于这个问题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张口就来,“而且,每一任掌教诞下的子嗣都是与秦人女子通婚所产,子嗣也可算作是秦人血脉。”
“什么?”
听到这个,赵策远比康坦吃惊。
他认真道:“掌教至尊皆为秦人,你等作为辅佐,难道不会心生不满,起了反心吗?”
“你多虑了。”康坦回道,“如今天树道宗统御山脉,号令一方,莫敢不从,能进入宗门之中,成为此中一员,已经是天树山脉的屠罗人莫大的荣耀,在此中衣食无忧,他们又怎么会舍得推翻这座宗派?”
“即使是那些为争夺掌教之位动用各自势力互相倾轧的长老们,也断没有颠覆这座宗门的心思,他们只是想掌控这座宗门,而后以屠罗人本性里的特质,令之愈来愈糟,最后衰败崩毁而已。”
屠罗人本性里的特质,指的是这个游牧种族只会掠夺,不懂积累。
“况且,掌教一脉在宗门之中生活已经数百年,早便被我们这些屠罗人接受了。若是没有秦人的文字,门派之中诸多事务处理起来也就很复杂,它倒是帮了我们很大忙。”
数百年前……
康坦的话令赵策脑海中陡然腾起一个念头。
算算时间,天树道宗初于山脉扎根之际,正是大秦百家争鸣之末期,林青衣横空出世,盖压诸道,天下共尊剑道之际……
而这天树道宗几乎每隔一段时日,便会举办几次枪王、刀王之流的大比,偏偏没有剑王大比……
莫非这天树道宗掌教至尊一脉,亦是兵家之后?!
赵策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他随即问道:“天树道宗于山脉开宗立派,此中可有什么掌故?”
“掌故?什么掌故?”
康坦愣了愣,他通晓赵策的心思,便顺着对方会的思维绞尽脑汁思考,许久之后,才道:“可能……掌教至尊一脉,真的是兵家传人……”
“当今掌教至尊有过子嗣,已经夭折。”
“他迟迟不肯立下一任宗主,此中怕也有一点兵家传人的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