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姑娘眼珠滴溜溜转动着,灵慧狡黠。
她笑嘻嘻道:“可能是阿竹认错了吧,不过公子与姐姐描述的那位心上人长相当真没有多少差别,剑眉长眸,眼线飞凤,长发雪白,最相似的是,这发尾亦是殷红之色,更擅使枪与重剑。”
“赵公子可曾修炼重剑?”
若是女子刚才所言只是令赵策觉得她是在打探自己的真实身份,现下说出口的这些话可就不一样了。
描述外貌之精准没什么,赵策在意的是对方最后说的那个擅使重剑。
他在秦地多用重剑,偏偏重剑未曾传出多大声名,只有上京及其周遭武者可能多了解一些。
唯有枪术,在他诛杀横海侯之后名扬四海。
这幕姬怎会知道那么多。
尤其是她口中那位姐姐。
姐姐是谁?
秋白茶!
赵策强压抑下心头激动,缓声道:“姑娘对那白龙王了解这般多,想必也是你口中姐姐的传扬之功,不知你那位姐姐名讳?可方便告知在下?”
阿竹手肘支着香腮,目不转睛地看着低眉垂目的白发青年,心道这人果如姐姐所言,生了一副好皮囊。
也招女子喜爱,难怪姐姐会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不过一想到姐姐为之受的诸多苦楚,他却一点也不知晓,心头顿时燃起了一丝怒火,她脸上也不表露出来,依旧笑着,道:“公子既然不是那位大秦白龙王,又何须知晓我姐姐名姓,她生得比我好看,我怕公子知晓了姐姐名讳之后到处打听,见到我姐姐之后,再贪慕姐姐容貌,对我姐姐穷追猛打,还是不告知于你了。”
这女子伶牙俐齿,信口胡诌也能说得有模有样,仿佛赵策就是一个嗜好女色之徒一般。
但是赵策此时心急,好不容易抓到一点白茶的线索,怎会轻易放弃。
他皱着眉,道:“是在下的错,我确实是赵策,还请姑娘告知你姐姐的名讳。”
对方必须知道一些秋白茶的消息!
赵策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想一想,白茶跌落悬崖之后,未尝不可能来到罗支洲。
但是她怎么可能会到天树山脉之中,还与一个幕姬与姐妹相称?
赵策想不通。
“呵!公子莫不是真如我所言,贪慕美色,想要就此承认自己是赵策,借此套阿竹话的吧!”
阿竹茶杯往木桌上重重一放,茶水溅起老高。
“我可以证明,我就是赵策。”
赵策身体微微前倾,直视阿竹的眼睛。
身后隐隐有元气升腾、盘旋,化作须发皆张的巨龙,张口咆哮。
磅礴的威压隐而不发。
目中悬针,直刺人心。
看得阿竹脸红心跳的,这个人长相也太好看了些。
“你……你要怎么证明?”
“你既然如此了解大秦白龙王,也该知道他修炼有一门绝学‘屠虎术’,而今,我便将这门绝学之中张目杀人秘术,演化给你看。”
话音刚落,不待阿竹答应抑或不答应,赵策眼睛之中便有血光乍现!
眸子中血色虎头周遭龙纹密布——
“杀!”
英魂战兵扛着战旗跃出瞳仁,结成滚滚雷云战阵,朝着阿竹冲刷过去!
白发青年真的在施展张目杀人!
武道修为不过在二轮巅峰境界的幕姬怎么可能抵挡得了这股威压,她的脸色登时煞白!
雷云风暴在二者视线碰撞之际向前推进,在半道时陡然变幻,崩散成一道道元气。
那些元气并未就此散去,而是重新集聚,化成了一个白衣白裙,腰配长剑的窈窕淑女。
长发披肩,眼神温柔。
一颦一笑,勾魂摄魄。
正是秋白茶的虚像投影。
赵策以自身神念力量演化出来的秋白茶虚像投影,与其本人别无二致,音容笑貌,分毫不差!
简直入木三分,就是真人!
看着这个姐姐的虚影,阿竹姑娘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投影化形之术,以她的武道境界自然施展不出来,那是三轮境界之后的武者才能修炼的武道秘术。
但是她出身天树道,见多识广,自然知晓这投影化形术若想将心中所想之人显化得惟妙惟肖需要什么。
若不是眼前这人日思夜想,每每念叨,怎么会将姐姐的虚像凝聚得这般栩栩如生。
他的心里终究是有姐姐一席之地的。
如此一来,姐姐所受的那些苦楚,便都是值得的。
女儿家的幽微心思,念动折转,赵策不清楚。
不过他也看到了阿竹姑娘脸上神色迟疑了一下,眼神微微动了一下。
秋白茶的虚影缓缓消散。
“姐姐名讳便是秋白茶。”阿竹姑娘道出了赵策一直念着的一个名字。
他刚欲张口再询问其他,便被阿竹姑娘制止了。
她还有话要说:“我知白龙王接下来要询问姐姐如今在哪里,近况如何之类,阿竹自然会慢慢讲给公子听的,还请稍安勿躁。”
“多谢姑娘了!”赵策心情激动,深吸一口气,才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听阿竹姑娘说话。
“悬崖之下,有一条大河,姐姐跌入悬崖之后,便昏迷了过去,被河水冲荡着,在汩罗河中漂泊一夜,最终来到了天树道山门前大河之中,被人救下。”
“她与我一样,同时幕姬,我也是秦人,同病相怜,平日里便以姐妹相称。”
“姐姐的真力被束缚,只能修炼天树道传给她的功法,一心想要逃出天树道,去寻找她口中的赵大侠。”
“赵大侠既然来到了罗支洲,不知是否清楚,与天树山脉相接的北地,有一个部族,名曰大阿修罗族。”
赵策眉头一皱,道:“自然是知晓的,莫非她逃到了那边?”
若是真逃到那边,就危险了。
“不是,她是被大修罗族的霸王掳走的。”
“被掳走的!”
白发青年猛然握住了茶桌一角,硬生生将一块木头掰了下来,在手中握成粉末!
“霸王之强横,即使是其头顶狱组织对之都要谦让三分,天树道亦不愿因为一个幕姬与之产生争执,便也由得他去了。”
“霸王令姐姐在天树道准备一日,一日之后便会将之接走,在那一天,姐姐递给了我一件信物,嘱托阿竹,以后若有机会见到你,一定要交付给你。”
说完话之后,阿竹姑娘起身进入里屋,片刻后托着一个木盒走了出来,递给赵策。
赵策神色稍稍平静。
那位霸王既然还会给白茶时间准备,应该不会太过为难她。
他将注意力放在眼前木盒之上,慢慢打开。
素笺之上,压着一束黑发,以红绳相系。
赵策捻起那一束黑发,看了很久,而后轻轻取出信笺,打开。
秀气小篆映入眼帘: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
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先生,白茶等你三年。
若先生心中有我,三年之内,请不要放弃寻找白茶。
若先生心中无我,可将信笺与束发就此焚毁。
先生寻到我之后,若白茶已然身死,请先生与白茶行结发之礼,将木匣葬于白茶墓前,与白茶长眠地下,黄泉相遇……
赵策面无表情,将信笺重新折好,放入匣中。
抬眼看向阿竹姑娘:“如今距离白茶被掳走,已经过去多长时日?”
“两年零十一个月。”
“好。”
赵策起身出门,身形在半空之中化作一束流光,消失于天边。
“赵飞罴守卫竹木族,七日之后,若我未能回归,你可自行离开。”
秋白茶,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