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幕姬就住在此地?”
矮岗之前,赵策带着竹央慢慢而来。
岗子上几棵树木在冬日里无精打采的,林木掩映下,一座木屋若隐若现。
白发青年转头朝身后拘谨的竹央问了一句。
“大人,正是在此地。”
竹央几乎不敢抬头看矮岗上的屋子,低头盯着自己的草鞋鞋尖,回了赵策一句。
少年人,正处在一个青春萌动的年纪,尤其是竹央,在某种意义上,如若竹木家覆亡,他便要与幕姬成婚繁衍子嗣,重新建立部族。
两者关系微妙,他有些尴尬也是正常的,与情欲之流并无太多关系。
虽然说,这位幕姬是竹木家人们公认的竹木家第一美女,生得好看,竹央也未对其产生太多男女心思。
赵策点了点头,带着竹央向矮岗上走去。
他昨夜本就想来拜访,不过想到天色已晚,男女大防,他也不清楚天树山脉之中部族之中习俗,便作罢,选择今日清晨前来。
幕姬是天树道出身的女子,在每一个部族都有她们的存在。
小部族往往只有一个幕姬,大部族之中幕姬数量便没有限制了,少则三两个,多则十余个,都是当代族长的姬妾。
她们与族长所诞之女,即会被送回天树道,几年之后,派往一些刚刚建立,获得天树道认可的部族,成为那里的幕姬。
即使一个部族覆灭,她们也会受到优待,能够存活下去。
每一个幕姬都带着天树道某一种武道的传承,或强大或羸弱,根据天树道对于这个部族的看重程度而决定。
此中必然隐藏着天树道的谋划,他们用这种方式,是想要培养出来什么?
赵策不清楚,窥一斑而见全豹的本领,他现在还未学到家,便走一步瞧一步好了,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竹木家幕姬,青年从心里带着防备。
完全掌控竹木家,这位幕姬可能会成为最大的障碍。
“敲门。”
站在木屋前,赵策吩咐竹央道。
竹央扭扭捏捏地走过去,就要叩响门环。
木屋做得细致,竹木家对于这位天树道派下来的幕姬,想必也是极为尊敬的。
门环刚刚叩响,里面便传来女子清脆的嗓音:“早知道两位来了,进来吧。”
声音里还带着些少女特有的稚嫩。
赵策点了点头,令竹央推开门,未见女子形容,先低头告罪:“叨扰了。”
“不妨事。”
屋中女子正在沏茶,动作轻柔,颇有韵味。
她所在位置有一张小桌,靠着窗子,桌上正煮着茶水,发出咕嘟嘟的声音。
这间木屋之中摆设简陋,仅有一张茶桌,以及一张书桌几个圆凳而已。
再往里面,便是被一层布帘阻隔起来的少女闺房了。
非礼勿视,青年不是那等登徒子,去人家里喜欢到处乱瞄,他低眉顺眼等待木屋主人安排,也未曾直接就一束目光钉在人家少女脸上了。
举止节制,温文尔雅。
“秦地来的公子果然知书达理。”那少女嘻嘻笑了一声,毫不避讳地说了一句,而后引二人坐到茶桌前坐下。
赵策对于其能看破自己出身哪里并不惊讶,虽然说天树山脉中人很少能知悉外界状况,消息闭塞。
但是对方可是天树道派下来的人,一个大组织,若是封闭自己耳目,连外界状况如何都不清楚,那是自取灭亡。
想想也知道能在此地蓬勃发展数百年的天树道都不是那等样的短命组织。
白发青年身上衣着装饰,与屠罗族固有衣袍服饰大相径庭,因而不难猜出他来自大秦帝国。
见白发大人未曾反驳幕姬的言语,竹央瞪圆了眼睛。
若是白发大人出身秦地的话,那岂不是说他极有可能比自己更加清楚白龙王的种种传奇?
而他也与那白龙王一般,有着标志性的白色长发……
一念及此,竹央如百爪挠心,坐立难安,恨不得现在就带着白发大人离开,向他问个明白。
连面对身旁美貌少女的矜持拘谨都因此减少许多。
赵策落座之后,才抬起头打量了便站在茶桌前,抬手分茶水的少女一番。
肤色白净,莹润光滑,眉目之间远山初黛,浅浅勾勒,迥异于屠罗族女子的野性娇蛮之美,多了几分大秦南地女子的柔婉。
单凭其容貌来看,倒真像个秦人女子。
“我好看吗?”
感受到了赵策的目光,少女毫不避讳,抬起头直视赵策的眸子,巧笑倩兮,天真烂漫。
一句话吐出,令赵策顿时尴尬起来,接过少女递过来的茶水,转移话题:“不知姑娘名讳?”
这个时候,若吐出一句不知姑娘芳名这样的话,那就带着些调戏人家的意思了。赵策老老实实地按照自己在礼官那里学来的一点知识应付寒暄着,没有逾越。
“叫我阿竹便好,未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阿竹优雅落座,举止言谈,愈来愈像是一个大秦书香门第出来的妙龄少女。
“赵白。”
青年也没想过给自己取一个假名,此时逢少女问起,急中生智,按着自己的头发发色取了一个这样的名字。
“可是公子临时起意,调笑于我取了个这般随便的名字?”
阿竹嘴角带着笑意,话语之中虽带着责备意味,但是语气里却满是调笑。
赵策刚刚小啜一口茶水,此时差点喷出来。
这女子比自己要小三五岁,却太难应付了。
“公子该是叫赵策才是,大秦白龙王!”
一言出,石破天惊。
啪嗒!
竹央手中端着的小茶杯落到木桌上,发出一个沉闷的声响,茶杯在桌子上打着转儿,其中浅绿色茶水挥洒出来,滚烫水珠溅在他的手背上,却没有激起他的任何反应。
他呆呆地看着白发大人。
眼前这位神秘强者,竟然是自己的偶像,大秦白龙王!
但是,幕姬又怎么会知晓这位白发大人的真实身份?
莫非她有未卜先知之能?
赵策眼神闪动,小小茶杯之中茶水没有一丝涟漪漾开,纹丝不动。
他轻声道:“大秦白龙王何等威名,我怎可与之相提并论,姑娘认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