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夜叉城的布防明显比昨日严密了许多。
这些城门士卒偶尔交头接耳,谈论这几日夜间发生的怪事,尤其是今早搬入城中,梵楼的尸体,更是他们谈论的焦点。
“梵楼死的那叫一个惨,脸上表情特别恐怖,胸口还有个鬼爪子的掌印,分明是被鬼神抓死的!”
“我听说鬼神直接剖开了他的胸膛,将他一颗心摘出来吃掉了!”
“城里的那几位首领,还严密封锁消息,呵,就是怕晚上的值夜守城丁得到消息了害怕,再出什么岔子。”
“守城丁虽然低贱,但又不是猪狗,不傻,这件事他们该都知道的七七八八了吧,哎,真是一群可怜人,明明晚上值夜是在鬼神送祭品,还是要硬着头皮上。”
“小声点,卫长刚才往这边看了一眼!”
卫长冷冷的瞪了几个交头接耳的士卒一眼,他们立即噤声,再不敢谈论这个话题。
但是如今,梵楼被鬼神吃掉心脏的消息,已经慢慢在夜叉城传开了,高层再想封锁消息已经没有作用。
士卒肃然立在城门口,宛若刚才交头接耳的几个人不是自己,他身旁的同伴碰了碰他的手肘,压低声音道:“你看,梵列首领过来了……”
那士卒轻微侧头,便瞥见梵列首领身着一袭红色战袍,大步走出城门,带着一队二三十人的士卒,在城门口站立了一阵,扫荡了一番四周之后,在昨夜守城丁的指路下,往那一片山的拐道上走去。
开始渐渐融化的积雪上,还有一些凌乱的脚印。
梵列蹲下来,仔细看了一下残留在地上的脚印,思忖了片刻,站起身道:“这些脚印就是跑向死人谷那边的,放了他吧。”
他摆了摆手。
被两个士卒押解着的守城丁立刻被释放,如蒙大赦,跪在地上向梵列磕了几个响头,而后赶紧跑回城了。
死人谷那样可怕的地方,他可一点也不愿去接触。
梵列大步转过山的转角,朝死人谷方向看了一眼。
冻成冰晶的雪地上,没有任何脚印。
死人谷谷口在雾气笼罩之中,其中宛若藏了许多魔鬼,正等待着人接近,好一口将之吃掉。
关于死人谷的种种可怕传说,已经根植于周遭屠罗族的内心之中,即使是身为夜叉城首领的梵列,也不敢对此太多窥探。
他看了死人谷一眼,便将目光转到了其他地方,仔细搜寻地上的脚印,循着那些脚印,他来到了弟弟昨天被发现尸体的地方。
地上只有弟弟以及早晨搬运尸体的士卒们凌乱的脚印,除此之外,别无所获。
到了现在,梵列都觉得这件事之中隐藏着的力量,可能真的与鬼神有关了。
但是就这样,因为畏惧那未知的鬼神,就放弃追查自己的血缘至亲的死因,放弃追查凶手……
他手中握着一把冰碴,用力一握,那些冰碴在他的手中融化成雪水,又迅速被蒸干,化作虚无!
这件事情必须要追查到底!
必须要揪出杀害弟弟的幕后凶手!
他眼神冷冽如刀锋,转过身去,带着一队士卒大步离开。
军靴在生硬的雪地之上烙上了深深的脚印!
其离开不就之后,一座矮坡之后,两个灰衣男子显出身影。
白发男子灰袍下披挂铠甲,偶尔垂落于兜帽之外的白发发尾殷红。
他笑了笑,道:“看,一切果不出我所料。”
红瞳青年撇了撇嘴:“计划是我想出来的,你只是做了一些补充而已。”
“我又没说首功不是你的。”
白发男子摆了摆手,朝死人谷走去,军靴踩在雪地之上没有留下丝毫的印记。
“这几日你是否按我说的,多阅读兵法方略了?”
他走在前面,红瞳青年跟在其身后,脚步不徐不疾,鞋子踏在雪地上,同样没有印迹残留,显示出对自身真力极高的控制力。
红瞳青年没有回答白发青年的话语。
对于白发青年这样像是问小孩子课业一般的问话有些不耐烦。
他当然熟读了,从小到大被都伯鞭策着看过的兵书方略不知凡几,随便是哪一个战争史上的经典案例,他都能娓娓道来。
“如今之大秦,已经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剑道院更出了一个不世谋才,希望你到时候能够帮到我。”
赵策叹了口气,表情沉重。
“你说的是那个神兽背书,而后得仙人治世经纶的仙士张良?”
山鬼眉毛一抖,说了一句。
赵策点了点头。
“哪里有什么仙人,陆地神仙也是武夫,也不能划分天下大势。”山鬼嗤笑一声,随后道,“不过此人确实很有手段,有机会是要比一比的。”
“你倒是口气很大。”
赵策笑了笑,心情也没那么沉重了。
山鬼说出这番话,最起码表示他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了,只要他将此事放在心上,一切便都好说。
两人皆是身材修长,容貌俊朗的男子,并肩于雪地上行走,颇给人赏心悦目,宛若一双兄弟般的感觉。
身影渐渐消失于雪地之中,像是他们从未来过此间一样。
大日东升西坠。
今夜繁星如斗,悬挂夜空。
站在一片雪白的天地间,会觉得灵魂破开肉壳,冲上苍穹,拥抱星辰。
天旋地转,遨游太空。
梵列站在城门口。
几个守城丁缩在角落里,今日城中的传闻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他们自然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若不是身有职司期间,擅自逃离夜叉城,抓回之后会受到极重的惩罚,这几个士卒之中会有大半选择逃跑。
但是逃跑怕也是无处可逃。
这片广博的地域都是狱组织统治下的部族栖居地,无论他们逃到哪里,也难逃被遣送回夜叉族的命运。
不过今日幸好,梵列大人带着自己的亲兵亲自看护城门,这多少令他们安心了一些。
夜叉族的首领,都是英雄一般的战士。
在危险绝望的环境之中,弱小者会自觉向强大的人靠拢,不管强大者是善是恶,趋从强者,是没有成为强者念头的弱者本能。
梵迦什木木的站在城门口。
他依然裹着厚重的衣服,在那些衣物之下,其身体被一根根木头固定了起来。
只能这样站着,不能移动。
白日间经历的刑罚太过酷毒,他已经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于是梵列便想出了一个这样的办法,瞒过大首领,避免令其知晓自己对梵迦什私自用刑。
梵迦什如今已经是一个废人了,还是个疯子。
他眼神茫然,口水顺着嘴角不断流淌出来,滴落在脖领子里:“鬼,鬼啊……”
没有人理会这个被吓疯了的废人。
但他不甘寂寞,低低地自言自语几句之后,猛地转头看向那几个挤在一起的士卒,厉声道:“鬼啊!阴兵!你们还不赶紧跑!跑啊!”
“它们会剖开你的胸膛,挖出你的心脏,一点一点把它吃掉,吃掉!哈哈哈……”
“呃……”
他歪了歪头,声音又放低:“我饿了……”
说着,竟开始努力歪着脑袋,啃自己的肩膀!
这一幕,着实将几个士卒吓得不轻。
甚至有人开始哭了出来!
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