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偏厅里，甄家的两个婆子有些惴惴不安的坐着，似乎是在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连凤姐都做得有点腻味了。
可她知道今天贾瑞是真的和水溶在正厅里同建州使臣鸡贼图阿一行人商榷议和事宜。
贾瑞说让她申初带人过来的，结果现在已经酉正了，贾瑞还没说完。
可凤姐也不敢去问，只得在这里干坐着。
好容易有人来说贾瑞得空了，凤姐忙引着两个婆子往正厅里去了。
来到偏房，贾瑞正翘着二郎腿歪在榻上吃茶。
也不知他方才又跟鸡贼图阿勒索了什么东西，此刻显然心情大好。
见凤姐带人进来贾瑞也没动弹，只说道：“两位老妈妈好。”
二人忙给贾瑞请安。
贾瑞道：“二嫂子快拦着，都是亲家有了年纪的家人，我一个后辈怎么好受你们的礼？”
到底二人还是规规矩矩的问了安。
贾瑞只是说道：“我身上有伤，二位老人家就别怪我轻浮不懂规矩了。
我年纪轻，许多亲戚大多不认得，二嫂子受累给我介绍介绍？”
凤姐道：“这二位都是甄家几代的老人了，这个是张妈妈，那个是李妈妈。”
贾瑞道：“两文妈妈好。
本来听二嫂子说你们要来我是早就想见的，只是一直都不得空，今天又让你们二位白等了这么久，真是罪过了。”
张妈妈忙笑道：“国公爷这话我们怎么当得起？
您身子不好，又要处理朝政，能给抽空见我们两个一面已经是我们的大造化了。”
略寒暄了几句，贾瑞便直奔主题了：
“你们家里的事二嫂子已经都跟我说了。
想来你们也都知道了吧。
我也有什么就说什么，这事我本不耐烦管的，到底是二嫂子张口我不好驳她的面子。
我只问你们，倘或真的让你家老爷去管这件事，他能做好么？
别到时候我在皇上跟前推荐你们老爷上去，结果弄得一塌糊涂。”
两个婆子也没想到贾瑞说话这么直白不遮拦，她们也不敢打包票，只能含糊着说道：
“若是真得了国公爷的举荐去做这种差事我们老爷自然是竭尽全力为朝廷效力的。
这新法到底是什么我们妇道人家也不大明白。
不过我们老爷在苏州这么多年又是管织造又管盐课倒也没有出什么大岔子……”
凤姐听了便说道：“二爷也不用太过担心。
这差事若是落到甄家头上对他们自己也是有大益处的，难道他们还能自己往绝路上走么？
当初林姑爷在扬州开始变法的时候不还是摸着石头过河呢？
这不也改得好好的？更何况这回还能有你琏二哥帮着呢。”
贾瑞点点头，又说道：“苏州盐课不比扬州，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只要别处岔子就好。不过这事到底关系重大，你们两个能做得主吗？
别我跟皇上举荐了到时候你们老爷又不愿意。”
一个婆子道：“按理说能做主这话不该我们说。
可是听二女乃奶说皇上那边急着要定下来是谁管这事，少不得我们也僭越一回，替我们老爷应下来就是了。”
凤姐也说道：“二爷只管去跟皇上说，既然都是为了甄家好，甄老爷还能有拒绝的理儿？到时候感激还来不及呢。”
婆子也赔笑说道：“正是呢，这种事别人求都求不来，我家老爷怎么会不愿意的？”
贾瑞便点了点头说道：“罢了，那少不得我就跟皇上说一回，看看他老人家是什么意思吧。
若是不同意你们也别怪我没有本事。
不过要等些天，等我把同建州和谈的事办好了，到时候禀明皇上，皇上高兴了我再提这事，或许把握还能大些。”
“都听国公爷安排！我们在这里先代家主谢过了！”两个婆子听了这话忙叠声称谢。
贾瑞道：“你们也不用谢我，到底该谢你们二女乃奶才是。”
二人又谢凤姐，又说道：“若是这事真能成了，我们甄家可要感激国公爷一辈子的！
到时候定然让我们老爷来好好谢过国公爷。”
贾瑞摆摆手道：“不值当什么，我也不是为了要你们感激的，到时候你们老爷能办好皇差，别让我落下什么褒贬就是了。
另外，我想问问，你们家里到底还有多少亏空呢？”
“这……”两个婆子对视一眼，一个才说道：“本来是不好对人说的，既然国公爷问了我们也不敢瞒着，如今还欠下六十多万两……”
“六十多万两……不多么。”贾瑞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他本以为甄家吓成这样怎么也得有三二百万的亏空呢，没想到只有这么点。
凤姐偷偷的撇了撇嘴。
贾瑞这逼装的，应该给个满分。
贾瑞道：“这改革盐课里头也有许多猫腻，尤其是唱卖盐窝和水泥盐池这两项。
当初我操持扬州的事的时候可是给朝廷赚了两千多万两的银子呢。
苏州一地虽然比不上扬州盐业这么发达，到底也是江南最富庶的地方了，想来弄个千八百万两应该不难。
我也跟皇上提一提，若是能顺便把你们以前的亏空给填补上是最好了。
不过关键么，还是你们老爷得有这个本事……”
一番忽悠下来两个甄家婆子都要找不着北了。
该说的也说完了，贾瑞也懒得听她们那些阿谀奉承的话，更不愿意同她们尬聊什么家常，便打发二人去了。
“你们两个安心住几天吧，想来神京你们也有其他人家要走动的，只管忙你们的去。若有消息我会让人通知你们的。
二嫂子你且再少坐片刻，我还有些话要说。”
有人引着婆子出去了，贾瑞便笑着问凤姐道：“怎么样，这逼装得过瘾吧？”
凤姐却问道：“这改革盐课真能弄到这么多银子？”
贾瑞笑道：“这还能有假么？就看他们的能耐了。”
凤姐道：“却不知你琏二哥他在扬州私下里捞了多少……”
贾瑞道：“罢哟，这会子你还想着琏二哥那点私房钱呢？没多少。
他在林姑父手底下干事能有多大胆子捞银子？
这回我也会写信敲打敲打他的。
这么大一件差事，稍稍用些手段就能弄个三两万的银子。
若是多了被人捅了出去我也不敢保他。
阿凤你也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银子么，有命赚也得有命花才行。”
凤姐一把扒拉开贾瑞的手啐道：“是谁脑子里天天想着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