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湛怡宁同这位三哥第一次见面时,就是在冷宫里。
他的生母离世后,下人们再也无所顾忌,三皇子为图安稳不得已迁居到了冷宫之中。
湛怡宁还算是和这位可怜的三哥有过几面之缘,她曾经在陛下面前提过几句,希望陛下能够让她这位无辜的三哥改善一下生活。
她看见三哥时,三哥正在被大哥二哥他们绑在了树干上,还用石子随意地投向他瘦小的身体,他们嬉笑着完全看不到这个行为对他们的弟弟是多么残酷以及冷漠。
因为常年身处于冷宫之中,湛宜景的身体由于营养不良而瘦小异常,和同龄人相比他简直是还不如湛怡宁这个比他小了三岁的妹妹。
湛怡宁也不过六岁的孩子,她凭借着往日在父皇面前的宠爱大着胆子让几位哥哥放过了湛宜景。
那时正是冬天,穿着锦衣华服厚重衣物的其他几名皇子同只身着单衣,还是破破烂烂缝缝补补多次的湛宜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在湛怡宁的心里扎下了一根刺。
她从未知道过,她的哥哥们之间还还有这么一个可怜的存在。
湛宜景却被救后连一声道谢都没有,看都不看好心的湛怡宁一眼。一瘸一拐地走开了。
因为他知道,他之所以会主动被他们屈辱的绑在树上,不过是为了换接下来将近一个月的伙食费罢了。
而湛怡宁的这个举动,无异于多此一举,令他失去了接下来的食物。
堂堂皇子,竟然要依靠着受人凌辱才能够获得生存的权利,何其悲哀。
湛怡宁当时被气急了,也没有仔细去追问为什么湛宜景要这么做。她又被范贵妃教导的十分善良,想着都是自己的哥哥不能厚此薄彼,借着为哥哥们送温暖送祝福的理由,她为每人都准备了几身厚重的锦衣,命下人一一送去宫殿之中。
其他人收下之后怎么处理的她没有去管,她只盯着湛宜景以为是宫中所发放的惯例,真的穿上了她所送去的衣服,心里开心极了。
“为什么是三哥?”
湛怡宁真的想不通,那么瘦弱的三哥怎么会同他们川辽国人搭上,她的三哥原来也是想要皇位的吗?
是了,皇室子弟,又有几个不想去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呢。
“你只要尽力去做就好了,自会有人从中协助于你。”
燕苍淡淡地说道。
“只是,如果你做不到的话,”燕苍勾了勾唇角,眼神晦涩地看向湛怡宁,冷漠地开口说道,“你别忘了,你吃下的那颗毒药三个月便会发作一次,如果没有按时服解药,你会爆体而亡。”
三天后的京城。
大街上,一辆马车急速掠过,惹的周围的行人一阵怒骂。
“谁啊真是的,会不会驾车,干什么吃的!”
“疯了吧这人!”
“呸呸呸。”
他们纷纷冲着飞速掠过的马车吐了几口吐沫,然后愤然地望着马车屁股,卷起的尘土让他们吃了一嘴的沙子。
“停车!”
负责守卫京城安全的玄武营收到有人举报,立马出现拦住了这辆行进速度不正常的马车,喝令马夫停下来,接受检查。
谁料,马夫就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一样,立马就从马车上跳了下去,玄武营的人前去查看时,马夫已经因为坠马而亡。
“大人,”毛漠抱拳向马上的夏正清复命道,“那人已经死了。”
“马车呢?”
夏正清想起那辆奇怪的马车,问道。
夏正清勒住马,眉目冷冽地望着那辆刚刚被手下降服的马车,他的手下将马车帘子掀开,然后惊讶地喊了一声:“将军,里头有个昏迷着的姑娘。”
“姑娘?”
夏正清一听说这个,也不禁严肃了起来,如果只是单纯的刁仆闹市纵马行凶也就罢了,马夫畏罪自尽也情有可原,马车里若是还有一个无辜的姑娘。
那这件事情就要上升一个程度了。
“大人,您看这里?”
夏正清跳上了马车,果然发现马车中有一个昏睡着的姑娘。
“姑娘?姑娘你醒醒。”
夏正清一边用佩剑轻轻地戳了戳湛宜宁的胳膊,一边唤道。
夏正清抿抿唇,还是决定将马车上的姑娘先唤醒,再带回玄武营问话。
湛怡宁悠悠转醒,醒来发现自己的面前是一个浓眉大眼穿着一身铠甲的将军,她吓了一跳,立马抽泣着哭诉道:“大人,救救我吧,我是宁乐啊。”
夏正清也被湛怡宁吓了一跳,这怎么突然大街上就冒出了一个自称“宁乐公主”的女子。
夏正清将这自称“宁乐公主”的湛怡宁带回了玄武营,打算仔细询问一番再作打算。
等到湛怡宁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亮出了自己脖颈上挂着的金锁,递给夏正清。
夏正清接过之后一看,眼神立马惶恐,他直挺挺地就跪了下来,嘴里恭敬地喊道:“属下玄武营统领夏正清参见公主殿下,公主千岁。”
传说中九公主降临当日,京中曾出现异像,陛下又于当日消灭叛军,特赐金锁于九公主,并给予封号“宁乐公主”。
宁乐公主容貌京城第一,艳冠天下。
湛怡宁连忙扶起来二话不说就跪下的夏正清,满怀感激又亲切地说道:“夏将军请起,此次还多亏夏将军将我从贼人手中救出,待我回到宫中,定会向父皇禀明你的功劳,让他封赏于你。”
“臣惶恐,多谢公主。”
夏正清又一次地跪拜了下去,湛怡宁负手而立,轻声询问道:“不知道将军准备何时将我送回宫中。”
“ 将军,”湛宜宁束手而立,明明身上穿的只是粗布麻衣,却因为她一身浑然天成的气势,仿佛身着锦衣华服的九天仙女,“如果本宫没有记错的话,你曾经是父皇乾德五年的探花,不知道为何竟没有进入从文馆,后来因为护驾有功, 成为昔日禁卫军大将军张苍的手下。”
听到湛宜宁提起了张苍,跪拜在地上未起身的夏正清放在身前的手不由得握紧,他的眼睛红了一下嘴唇也紧紧地抿着。
张苍便是前些日子因为触怒陛下,而被赶去看城门的那位大将军。
“可惜了。 ”湛宜宁勾了一个凉薄的笑。
至于可惜什么,她并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