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熊的行军速度非常之快,远远的望去,已能看见洛阳城头的轮廓,一路奔袭,中原的富庶,让生活在荒芜的大草原上的契丹人目不暇接,而作为京城的洛阳,肯定是遍地黄金,想到这里,所有人的眼睛好像都变成金黄色一般,也更加卖力的催动胯下的战马。
不过,耶律熊却突然勒住战马,身后的五千契丹骑兵虽然心中充满了对前方洛阳城的渴望,可是主帅停了下来,大家没有人敢超上前去,都自觉的停下,静候耶律熊的决断。
耶律熊叫来五名千夫长,说道:“我军一路杀奔而来,后唐朝廷就算再迟钝,此时肯定也有所防备,我料定洛阳北面必有伏兵,所以,我们必须绕道,我有一计,你们过来都给我听好,不得有误”。
五位千夫长都是属于有勇无谋的肌肉型壮汉,脑筋都是直来直去的,哪里懂得什么计谋,不管耶律熊怎么说,他们都觉得有道理,也不多问,当即把耶律熊的命令传下去,全军转道,向洛阳城南呼啸而去。
此时的洛阳城南定鼎门依旧是一片混乱,李继岌混在人群中的暗线不断放出谣言,有人为了营造混乱的效果,甚至暗中出手杀了几个无辜的群众,老百姓本来就是无头的苍蝇,一看见有人被杀了,恐惧的情绪迅速传染扩大,成千上万人的场地上,秩序瞬间失控,加上侍卫亲军以及大部分汴州军被安重诲调走,仅剩的一千余汴州军根本无法控制现场,被梅清平动员起来的参加比试的江湖人士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在老百姓的冲击下,反而手足无措。
就在梅清平一筹莫展之际,耶律熊的骑兵已经杀奔而来,耶律熊兴奋的大喊道:“把多余的装备马屁都给我丢掉,杀过去,凭着人头来老子这里领赏”。
“嗷呜”,五千人的兴奋声响彻天际,五千匹战马的隆隆马蹄带着飞扬的尘土震颤着大地。契丹骑兵的突然出现,无异于在干柴上又填上了一把烈火,四散的人群疯狂的向定鼎城门内涌去,站在城楼上的守城校尉,也看到了远处黑压压的骑兵,立刻下令关闭城门,可是在老百姓的冲击下,原本宽阔的城门,此时显得无比拥挤,守城士兵哪里能关得上,甚至是刚到城门处,就被人群冲散。
姬烈带着肖云峰与老李、李环佩、月姐站在一处,李环佩挽住姬烈的手臂:“季先生,契丹人杀过来了,你可要保护小女子”。
姬烈皱着眉头看着李环佩,这哪里像是害怕的样子,不过这个当口他可没有闲心去搭理李环佩:“环佩姑娘,你的能耐,季某是知道的,现在还是各自逃命吧”,说罢,姬烈一把将肖云峰夹住,纵身一跃,双脚蹬着城墙沿壁而上。
李环佩故意一跺脚:“季先生,怎么不等的我啊”,说着,一口气提起来,紧紧跟在姬烈与老李的身后,飘逸的裙摆、美丽的身姿,到让众多江湖人士一时间看得呆住了,不过很快众人就反应过来,也不再去管梅清平的指挥,纷纷攀登城墙。
守城的校尉有数百江湖人士要蹬墙而上,哪里会允许,大声呼喝:“不准上墙,违反者,杀无赦”!
可是一个区区守城校尉有哪里能拦住这么多的江湖人士,守城的士兵也没有人敢放箭射下去,这契丹人近在眼前,没有道理先自相残杀起来,而且大家刚欣赏过李环佩的舞姿,几乎奉为神人,有哪里舍得下手将李环佩赶下去。
耶律熊这时在远处也看到了攀墙而上的李环佩,双眼放光:“加快速度给我冲过去,谁是要能抓住城墙上的那个女子,老子赏他黄金百两、封百夫长”。
耶律熊的吼声巨大,虽然距离还是较远,可是在李环佩的耳中却听得十分清晰,对于这些异族的蛮子,李环佩从来都是蔑视之极,冷冷的眼神回头看向耶律熊,心想就算今天洛阳城没有人能够阻止这人,自己也要亲自把此人人头拎下来。
定鼎门守门校尉竭力的将拥堵在城门口的老百姓疏散开,能进城的全部拉进来,还在门外的一律挡出去,这时候,宁可让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去做肉盾拖延时间,也不能让契丹骑兵冲进城内。
姬烈与李环佩见到此等场景,心中虽有些不忍,但是知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毕竟洛阳作为后唐的京城所在,一旦被契丹攻破,不但会动摇刚登上皇位的李嗣源的统治基础,更会让四方国家认为后唐外强中干,一旦诸国联合瓜分后唐,那后果不敢想象。
肖云峰却无法看下去,大声问道:“那个守门的将军怎么能这么做,这不是让城外的人去送死吗,咱们去救救他们吧”?
姬烈、李环佩、老李、月姐没有一个人去回答肖云峰,他们不知道该怎么跟肖云峰去解释救与不救之间的纠结,也知道就算解释了,一个十岁的孩子也无法理解其中利益的取舍,在上位者的眼里,老百姓不过是争权夺利的工具而已,需要的时候要争取,不需要的时候就可以舍弃,这其中没有什么道义人性可讲。
看到姬烈等人无动于衷的表情,肖云峰急不可耐,想着城下的人一旦遭遇契丹骑兵,绝对是有死无生,这与自己无家可归又有什么两样,一口气憋在胸口里,把小脸都憋得通红,眼见契丹骑兵越来越近,肖云峰大喊一声:“你们不去,我去”,就要跑下城墙台阶,老李一把抱住肖云峰:“你一个孩子,懂什么,老实的待着,没有少主的吩咐,哪里都不许去”。
一旁登上城墙的一些江湖人士,面对契丹骑兵也是心中惧怕,见到一个半大孩子口出狂言,讥讽道:“一个小屁孩儿,也敢喊着去救人,真是无知加无畏啊”!
“小孩子能懂什么,等到契丹人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可就不会这么说了,多半就会尿裤子,哈哈”。
肖云峰被老李拦着本就堵着一口气,此时这些平日里自诩为英雄豪杰的江湖人,不但不想办法救人,还在这里说风凉话,一股怒火从心头狂涌出来,猛地一下挣开老李环着自己的胳膊,飞起一脚踢向离自己最近的,也是最先嘲笑自己的那人。
那人见肖云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居然敢来找麻烦,本想出手教训一下,可是看到肖云峰身旁的姬烈,特别是与他们站在一道的李环佩,心想这小子估计有点背景,还是不去与他计较。当下侧过身躲了过去:“小子,别自讨没趣,大爷没工夫陪你玩儿,你要是闲着没事儿,到是去救城下的那些人呐,小心你娘也在其中,要是不快着点儿,怕是要被契丹人抓回去啦,哈哈”!
肖云峰从小就没有娘,是肖文渊一手将他带大,这人一出口就侮辱了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娘亲,更是令他愤怒非常,虽不知自己能不能打过这人,但是拼了命也得为没见过的娘争一口气。在一旁的姬烈也觉得这人说话太过分,不管怎么说,肖云峰是自己带过来的,岂能容他人欺负,转头给老李递了个眼色,让老李把这个人解决掉。
可不待老李动手,肖云峰已经“蹭”的一下,冲了过去。肖云峰不断把内力提升起来,在肖云峰疯狂的运转之下,体内的《鸿蒙玄气诀》被肖云峰完全激发起来,肖云峰摆开《少林金刚掌》,一招“金刚摩天”,双掌全力击出。
那人见肖云峰突然上来就是搏命的一招,不过在他眼里,肖云峰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就算拼命,又能有多厉害:“小子,给脸不要脸吗,那就让老子来教教你,功夫是怎么用的”,挥起手,就想给肖云峰来上一个大耳刮子。
肖云峰见这人如此轻视自己,知道是个绝好机会,当下内力全部调至双掌之上,猛然加速,在那人的手还没挥下来的时候,双掌已然按在那人的肚子上。
肚子是人的身体最为柔软之处,也是最容易被重创的地方,那人轻视肖云峰,却不想一个十岁孩子的掌力居然有了一些霸道的气势,整个人被肖云峰双掌击退七八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口血从嗓子眼里冒出来。这一下,周围立刻有人发笑:“我说封老九,你好歹也是跟着鄂北曲老大混的,怎么连一个孩子都打不过了,是你不行啊,还是曲老大不行了”。
封老九瞪了那人一眼:“放你妈的屁,老子一开始不想和这小兔崽子计较,才着了这小崽子的道儿,等老子收拾了他,再来找你说道说道”。封老九不想让周围人看到自己被一个孩子打伤,强行将血咽回肚子里:“他妈的,你是不是不想活了,看老子不把你扔下去”。
老李怕肖云峰吃亏,上前一步,姬烈喊住了老李:“不急,正好咱们也看看这小子自己练了几个月,到底有什么进步,等他不行了,你再上去”。
肖云峰一招得手,并未停住,双掌一错,“鹏雕展翅”,拍向封老九的丹田处。其实“鹏雕展翅”这招出自佛祖身旁的金翅大鹏雕,双掌犹如金翅大鹏雕的巨大双爪,专门攻击敌人的头部,但是肖云峰个子不高,够不到封老九的头,只能向丹田等地方招呼。
封老九岂会再让肖云峰得手,身子滴溜溜一转,接着双手变爪,就要抓向肖云峰的手臂。不过肖云峰对敌经验不足,没有适时应变,等到招式用老之际,封老九已然抢到身前,肖云峰倒也不怕,就地一滚,却从封老九的双腿之间滚到的封老九的身后,一招“海底捞沙”,双掌狠狠的击中封老九的两条小腿。可惜的是,肖云峰内力修为还是太浅,且封老九有了防备,本应打断两条小腿的一招,只将封老九打了一个趔趄。
连续让肖云峰得手两次,封老九的面子彻底挂不住了,当下沉下气来,收起轻视之心,一招一式扎扎实实的展开来,势要将肖云峰毙于爪下。
封老九毕竟是鄂北成名已久的高手,一手“铁笊篱”的功夫浸淫了十数年,双手犹如铁扫帚,开碑裂石不在话下,岂是肖云峰能对付得了的,一时间,肖云峰被封老九逼得连连后退,若不是城墙上道路狭窄,加之人有多,封老九施展不开,只怕两招就能抓住肖云峰。
肖云峰骨气也硬,气刚才姬烈等人见死不救的态度,愣是不出声求救。结果,最先忍不住的居然是月姐:“季先生,他不过是个孩子,能有如此表现已然不错,还是帮他一帮吧”。
“呵呵,好,老李,把那个叫封老九的家伙拦下来,不用杀他”,姬烈说的轻描淡写,到让月姐对这位老李不禁多看了两眼。
肖云峰左闪右避,可终究是差着封老九四五个档次,眼见就要躲不过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拦了过来,毫无征兆的抓住了封老九的手腕:“这位兄台,都是误会,还是就此作罢吧”。
封老九被肖云峰弄得面子扫地,还隐隐受了些内伤,岂肯放过,刚想破口大骂,可是当眼神迎向老李的眼神时,心脏忽地一抽,本能的畏惧老李隐含的气势,但是,老李给的台阶又太小,封老九根本无法借势下台阶,三个人却一时间僵在这里。
就在此时,城墙下,凄惨的呼喊声伴随着嚣张的喊杀声同时响起,契丹骑兵已经冲进了城外四散的人群中,大砍大杀,将人群逼着向城门方向涌去,好借处于崩溃之中的老百姓一举将城门冲开。
安重诲在耶律熊出现在定鼎门外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可是得到消息的他刚集中了城内的侍卫亲军与汴州军在孟津与洛阳北门的官道两侧,准备伏击耶律熊,不成想耶律熊虚晃一枪,居然冲到了南门。
耶律熊手上全是骑兵,呼啸而来、呼啸而去,指哪打哪,安重诲手上的两万多人大部分是步兵,速度根本比不上耶律熊,但此时安重诲也别无他法,只能一方面派人传令,令守在西门、东门两处的军队迅速支援定鼎门守军,不能让契丹人冲进城内,自己则带着手上不多的全部骑兵,立刻折返。
耶律熊带着五千骑兵眼瞅着就要杀到城门之下,这时数个契丹骑兵从另一个方向赶来,附在耶律熊耳边说了两句,耶律熊大笑:“哈哈,都说南人心思狡诈,却不想也中了我的计,传令,全军转向,杀向西门”。
调转马头的耶律熊还不忘向城头上喊上一句:“小娘子,等着我,我去去就来,哈哈”!
刚刚还一副要冲进城门样子的契丹骑兵,转眼间就消失在西面城墙的尽头,无论是城下还是城上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以为契丹骑兵退却走了,守城校尉却知道大事不妙,因为,西门、东门两处援军马上就到,此时西门空虚无比,毫无防备。
就如耶律熊所料,西门的守城部队大部分全都调往定鼎门,当耶律熊带着五千骑兵来到洛阳西门应天门的时候,远远望去,城墙之上几乎见不到守卫的士兵,只有一条已经干涸了的护城河毫无作用的摆在那里,耶律熊哈哈大笑:“蠢笨的南人,来啊,冲进去,驾……”。
就在耶律熊准备冲向城门的时候,城头上突然竖起了无数旗帜,其中一面上绣着一个大大的“石”字。还未待耶律熊反应过来,从应天门北面,黑压压的箭雨突然迎面射来,毫无防备的契丹骑兵眨眼间就被射倒一片,城头上的箭雨也呼应而至,一时间,处于快速冲击状态的契丹骑兵被射的人仰马翻,后面跟上来的骑兵因为速度太快,控制不住座下的战马,与前面被射倒的骑兵撞在一处。
这时,一声巨喝响起,近两千余骑兵冲杀过来,为首之人背后竖着一面“郭”字大旗:“契丹狗,郭威在此,快快前来受死”!
城墙上的石敬瑭高坐在城楼之上,抚须笑道:“郭威好计啊,若非他料敌于先,本帅又岂会能在这里拿下这天大的功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