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央秋措每一句话都问得犀利而冷漠,每一句话都像极了冰冷的刀锋,割在梁小飞的心上。
梁小飞的心怎能不被割得千疮百孔?
人的心一旦受到伤害就很难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无论这颗心曾经多么的热烈,多么的真诚!
梁小飞忽然苦笑道:“在你的心里我做的任何事情都一定要对我自己有利么?”
嘉央秋措却淡淡道:“是人就会这样。”
梁小飞木讷地点了点头道:“你说的或许正确,我的确是为了我自己!”
旋即,她又瞪着嘉央秋措,几乎是在喊:“我为了我能爱你!所以我不愿意看到你死!”
对于梁小飞来说,无论想要杀嘉央秋措的人是敌是友,她都决不允许嘉央秋措死。
所以她竟帮着嘉央秋措杀了书乘允!
即便她知道,书乘允一死,魔教的力量将会更弱,可是在那一刻她还是做出了连自己都想不到的决定。
她在哭,在不停地哭,这或许是她哭得最伤心的一次。
嘉央秋措却冷冷道:“你这次来找我,难道不正是为了杀我?”
他突然盯着梁小飞,接着道:“我知道我已是魔教的敌人,我已成为魔教重开教门路上的绊脚石!”
梁小飞忽又冷笑,接着她的笑容由冷转苦…
她轻轻地摇着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怅然道:“我不会杀你,永远都不会!”
嘉央秋措冷冷道:“可是我却会杀你!”
梁小飞淡淡道:“你随时都可以杀我。”
嘉央秋措已握紧了刀,他漆黑的眸子里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杀气,杀气似乎在挣扎,似乎在犹豫…
梁小飞却反而又向前走了一步,她抬着头,用红肿的眼睛倔强地盯着嘉央秋措,她似乎是在等嘉央秋措拔刀。
门依旧是大敞着的,光线却突然变得暗淡。
苍穹被一顶巨大的乌云遮住,像是要下雨了;人的心此刻岂非也是在一片乌云的笼罩下?人的心岂非也是在下雨?血雨!
风雨欲来,风满楼!
冷风如刀,划过梁小飞的脸颊,吹散了她的头发,割破了她的心。
光线越来越暗淡,刀光岂非也显得更亮?
刀光照亮了梁小飞的脸。
嘉央秋措已拔刀!
梁小飞看着那刀光从自己的耳畔擦过…
刀已入鞘!
没有人能看清嘉央秋措的刀,他每次拔刀都只是瞬间的事。
梁小飞的脸上突然感到一阵寒意,那寒意迅速窜到了她的心底…
莫非是雨水打在了她的脸上?
不,是冰粒!
门框外突然打来的冰块已被击碎,化作了一团冰雾。
梁小飞回过神来,她的心突然变得温暖,这股暖意立刻便驱散了一切寒意。
冷风依旧在刮,可是梁小飞却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沐浴在了阳光下,全身都变得暖洋洋的。
嘉央秋措毕竟不忍杀她,他之所以拔刀竟是为了救她!
她忽又笑了,破涕为笑。
谁想要杀她,对于她来说已不重要,她只知道嘉央秋措依旧会救她。
这已足够,她本就是一个十分容易满足的人。
嘉央秋措却追了出去,因为那突如其来的冰块竟将他的虎口震得微微有些发麻。
嘉央秋措追出去的时候,贡布扎西正站在对面的屋脊上,他的手虽然还捏着一个兰花指,可是他的神情却也同样吃惊,因为嘉央秋措看上去竟是在不经意间化解了他的全力一击。
二十年来,他还从未遇上过这样可怕的对手!
红色的僧衣被冷风吹得猎猎作响,贡布扎西瘦削的身子正像是一株开在寒风中的腊梅!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嘉央秋措,第一次见到嘉央秋措的刀!
刀,当然是插在鞘中的刀。
嘉央秋措冷冷地盯着贡布扎西,他眸子里的杀气突然变得强烈,变得坚定。
贡布扎西却淡淡道:“和尚要杀的是妖女,和尚要做的事也是为江湖除害的事,不知少侠为何要替那妖女出头?”
嘉央秋措也淡淡道:“我和她的恩怨未了,在此之前谁都不能杀她!”
贡布扎西道:“少侠说话倒真有几分霸道,莫非她的命已是你的?”
嘉央秋措道:“她若非得以死赎罪的话,就只有我能杀她。”
他接着又道:“她若真如你所说是个妖女,我自然也会杀她,只是这好像不关你的事”
贡布扎西却道:“可是我已饶过她一回,这一次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饶她。”
嘉央秋措只是冷冷地站着,冷冷地握着刀柄,就像这风一样冷。
贡布扎西忽然叹了口气道:“二十年前正是因为我动了恻隐之心,所以才会给如今的川西武林带来一场浩劫,和尚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二十年他又犯了什么错?
嘉央秋措没有问,他也不感兴趣,他只希望这个红衣番僧快些离开,因为他一向不喜欢别人插手他的事。
贡布扎西见嘉央秋措还在原地站着,冷冷问道:“你一定要为这妖女出头?”
嘉央秋措沉默,他几乎已化作一团杀气!
贡布扎西的手不知何时已忽然捏出一个小冰块来,他周身内力也已全部调动集中在了指间的一个点上。
他必须要发出全力一击,这一次他绝不能失手。
乌云下,那小小的冰块竟如同一块钻石,亮而坚硬!
可是,比那“钻石”更亮的却还是刀光!
嘉央秋措又一次拔刀,刀光也仅是一闪!
同样的凉意席上了贡布扎西的心头,那冰块竟在自己的指尖被击碎了,他甚至连出手的时间都没有!
而嘉央秋措却又站回了原地,他竟似乎根本就没有动过,他的刀也似乎根本就没有拔出过!
这究竟是一把什么样的刀?
莫非嘉央秋措拔刀的速度已超出了速度的极限?
这一刀本可以将贡布扎西杀了的,贡布扎西的心也从心头凉到了心底。
是因为庆幸自己死里逃生?还是感激嘉央秋措刀下留情?
嘉央秋措淡淡道:“你走吧!”
话音未落,嘉央秋措已转身回到了那间小屋。
贡布扎西呆立在寒风中,似乎就在那一刹那间他已又苍老了许多,他的身子看上去竟也愈发消瘦了…
如今的江湖已不是二十年前的江湖,而这江湖上的人本就足以对付魔教。
贡布扎西已没有必要留下,他只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