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冰冷,翡翠也是冰凉的。
皎月下,嘉央秋措手中的翡翠更是通透如冰。
他已经在这栏杆旁站了好一阵子,在孤独的夜晚独自思念一个人似乎已成了他的习惯。
他的背影看上去憔悴而寂寞,他在思念的人岂非也是憔悴而寂寞的?
在寒冷的折多山下,在一颗老树旁,遥望着远方的山,听着远方马帮传来的驼铃声,日复一日地等,她相信他一定会回来…
嘉央秋措轻轻叹了口气,将那块翡翠用红布小心地包好,而后又揣进了怀里。
“你在想她?”刘星雨不知何时已站在冷冷嘉央秋措的身后。
嘉央秋措回首微笑道:“你还没有睡?”
刘星雨也微笑道:“你不也没睡么。”
嘉央秋措的目光转向了清冷的月,他不习惯盯着一个人看,也不习惯别人盯着他看。
这或许也是他那种与生俱来的不安全感的一部分。
刘星雨忽又问道:“你一定很想她吧?”
嘉央秋措似乎在点头,又似乎没有。
刘星雨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回去?”
嘉央秋措道:“等我报了马帮的仇就回去。”
过了半响,刘星雨忽又说道:“其实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直都很开心。”
嘉央秋措笑了笑,缓缓道:“看来人与人之间的感觉是相通的。”
他接着道:“跟你相处一点都不觉得累。”
刘星雨睁大眼睛,问道:“是吗?”
嘉央秋措点了点头,道:“你总是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而我也似乎能明白你每一句话的意思。”
刘星雨苦笑道:“看来我已不必说?”
嘉央秋措沉默。
良久,刘星雨又问道:“你一定会回去?你的心里已装不下其它的人?”
嘉央秋措苦笑着点头。
刘星雨又问道:“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嘉央秋措沉吟着,道:“或许是不愿辜负她的感情,也可能是不愿辜负自己当初的承诺吧。”
刘星雨道:“你说话总是模棱两可,总是喜欢让人去猜。”
嘉央秋措苦笑。
刘星雨缓缓走到了嘉央秋措的身边,也爬到了那栏杆上,她抬头看着天际的残月,轻声叹息道:“有时候不光要遇到对的人,还要在合适的时间才行…”
嘉央秋措也轻轻叹了口气,道:“或许我们相见有些晚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已不敢再看刘星雨一眼,他害怕刘星雨看到他眼中的无奈…
此刻,这是嘉央秋措唯一能对刘星雨说的话。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说过这句话,也不知有多少人听过。
可是除非你真的说过,真的听过,否则你绝对无法想象这句话里有多少辛酸,多少痛苦。
说完这句话,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刘星雨终于扭头看向嘉央秋措,她的目中带着不舍,缓缓道:“我可能该走了…”
嘉央秋措怔了怔,问道:“回峨眉去么?”
刘星雨黯然道:“我早已不是峨眉派的弟子,还如何回得去?”
嘉央秋措道:“那你要去哪里?”
刘星雨淡淡道:“无论去哪里都行…”
她接着道:“毕竟你有你爱的人,我这样跟着你总是不合适。”
嘉央秋措沉默,此刻他的心情又何尝不是复杂到了极点?
他咬了咬牙,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刘星雨轻轻叹了口气,遥望天际的残月,淡淡道:“天一亮我就走…”
启明星已从地平线上缓缓上升,它终究会冲破这黎明前的黑暗…
嘉央秋措微微点头…
他每点一下头,刘星雨的心就跟着沉一下,她的眼睛里终于泛出了晶莹的泪,似笑似哭道:“你若错过我就永远都错过我了…”
她说话的声音很低,甚至已有些颤抖…
可是,她的话却像一把锋利而冰冷的刀,刀已刺入嘉央秋措的心脏。
嘉央秋措再没有向刘星雨看上一眼,也没有再说一个字。
他不能挽留,所以刘星雨走。
刘星雨不能留,所以她走。
夜,无眠。
……
对于嘉央秋措来说今夜确是一个不眠之夜,可是对于陆千夜来说却是刚刚才睡醒。
他醒来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他醒来的时候也正是刘星雨离开嘉央秋措的时候。
陆千夜的头沉得厉害,他使劲拍了拍脑门,好让自己清醒起来。
他是睡在一堆干草堆上的,迷迷糊糊之间他觉得这干草的味道很熟悉。
终于,他看了看四周才确定这就是青城山的柴房。
自己又被关到了柴房。
可是这次又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呢?
想到这里陆千夜忽然猛地跳起,他想起自己是被师父打晕的,他以为刘星雨还在书乘允的手中!
这次要在柴房里关几天?他已顾不得去管。
破开柴房的门对于陆千夜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他正准备下山时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他想起了望月楼,想起了那望月楼中的苏糖糖,更重要的是自己曾经在望月楼门口见过大师兄孙星然!
孙星然为什么要到望月楼去呢?难道仅仅是为了那望月楼中的女人和酒?
绝不可能,孙星然并不是一个嗜酒的人!
而望月楼中的苏糖糖明显与魔教有着极其紧密的联系。陆千夜已不得不开始怀疑孙星然现在的身份!
他犹豫了片刻,终究放心不下,最后还是决定要把这件事告诉师父再走!
毕竟这二十年来,劲松道人对自己是仁至义尽,恩重如山!
可是,陆千夜又想到,若是自己见到师父还能否顺利下山呢?
迟疑之间,他忽然看到山下上来一大群人,看那些人的装束便知是点易、云顶两派的弟子。
两派的掌门人王顶天、王立地兄弟以及耿贤良并排走在最前面。
他们要干什么?
情急之下,陆千夜已藏到了一颗千年楠木之后。
不久,劲松道人和孙星然等弟子便迎了出来。
两拨人马看似和往日一样在相互寒暄,可是这青城山的气氛却变得异常紧张和诡异!
王顶天是个直爽的汉子,他开门见山道:“劲松道长此番招我等前来必定有要紧的事,我等三派同气连枝,共事多年,还请道长明言!”
王立地道:“所言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