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身上看到了什么......吗？

严格来说，这是零一与零二之间第一次正式意义上的见面。但与少女不同的是，零二一直都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同胞存在。

零一的故事在整个实验室都常常被人们津津乐道，是研究人员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

严格来说主要是他们能够讨论的事情并不多——毕竟是在这么一个阴暗的工作环境下，不难理解他们不愿意分享自己平日见闻甚至于没有什么见闻可以分享的处境。

拜此所赐，零二从出生开始就对这个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自己“先祖”或者“母亲”的同类产生了极大兴趣。

在意识到自己这一族群那暗无天日的未来之后，他就在思考着，思考着要如何解决这个危机。但是，光从自己身上能够得到的信息实在太少了，单作为参考对象而言，只是零二自己能够带来的情报无论是数量还是准确度都远远不够。

所以他一直想着有朝一日能够与自己这位同胞见上一面，看看能否从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同类身上发现某些自己所不具备的东西。

在牢笼中假装沉睡的无聊日子里，零二除了从周边人员的谈话中收集信息以外，还在不断思考着这位素未谋面的同胞究竟是怎么一个模样。

他通过各种渠道搞到了有关于零一的研究资料，通过这种方式在脑海中构筑着少女的形象。

她一定也很孤独吧？也很绝望吧？在周围全部都是敌意的世界里，守望并等候着那步步逼近却又无法阻挡的黑暗未来，躲在狭小的笼子中，紧紧抱着双腿，埋着头只露出丁点缝隙，迷茫的目光穿过黑暗......

就像我一样。

但是，当真正见面的时候，零二却发现现实与自己想象的光景全然不同。

她身上确实还残留着孤独的影子，双眼也确实还存在着对未来的迷茫；但她是那么坚定的站在那儿，仿佛多么残酷的未来也无法摧垮那顽强求生的意志。

是什么撕开了她那暗无天日的未来，让曙光与希望降临在大地之上？

是什么让她无所畏惧，就算是粉身碎骨也要坚持活下去？

无法理解，无可比喻。

我们的未来不应该是黑暗的吗？我们的人生不应该是空洞的吗？我们的存在不应该是错误的吗？

但为什么你看起来却是那么开心，仿佛第一次找到了活着的理由；但为什么你看起来那么幸福，仿佛那被诅咒的人生早已被抛在过去之后。

在与那群人类混在一起的日子里你究竟遇到了什么，在与那群人类共舞的日子里你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背叛我了吗？

困惑，惊讶，悲哀，愤怒......人类情感中最丰富的部分在零二脑海中汇聚并迸发而出。说来可笑，万灵集团处心积虑试图制造一个“完美的动物”，但最后得到的只不过是另一个形式的“人类”罢了。

零二，迫切的需要一个答案。

所以他才放弃了自身的优势，主动与这个形似自己却又与不同于自己的“同类”主动搭话了。试图从只言片语之中推测出某些信息。

“所以，你现在得到答案了吗？”零一问道。

“不。”零二摇了摇头：“你与我想象中完全不同这一点已经大大超出我的预期了，而我虽然一直在尽力观察，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所以你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才造就了现在的你。”

“发生了什么吗......哈哈哈哈哈哈——”零一说完这话，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零二啊零二，该说你太笨，还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呢？”

“什么意思？”零二眉头一皱——大概是这个感觉，狗的身体让他做出这种人类动作时显得十分违和。

“答案不是已经在你眼前了吗？”

“......”零二想了一会，带着有些不确定的语气说道：“你的意思是，人类吗？”

“正是如此。”少女点了点头：“其实答案很简单对吧？过于简单反而让你有些难以置信了。但其实只要仔细想想就能够明白，改变我人生轨迹的开始就是与人类的相遇不是吗？那么能够给我带来改变的，也只有他们了。”

“从逻辑上来说确实如此。但我实在无法理解，这种弱小的生物究竟能够在改变一个比自己更强大生物的未来这件事情上能做些什么？”除此之外，同样与人类接触过的自己却什么也没发生，这又是为什么？零二实在是不理解。

“不不不，你所谓的接触人类根本不算上真正的接触了不是吗？”只是隔着个笼子，与一个心怀不轨的人类说上几句话就算是接触了这个种群，实在是太有些异想天开了。

“而相反，我则是进入到了他们的生活之中——这就是我与你决定性上的差异。”

“原来如此......”零二若有所思。

“人类，确实是弱小的生物。”他们的生命无比脆弱，他们的人生无比短暂：“但是也正因为他们弱小，才拥有着作为所谓‘强者’所没有的东西不是吗？”

“那便是觉悟。”

“额，你是指‘对事物及其产生和发展的规律的认识和理解程度’吗？”

“如果是用这么几言片语就能够描述清楚的东西就好了呢......”零一苦笑：“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正在追寻的东西是否就是正确答案，但冥冥之中我仿佛感觉自己已经抓住了某些头绪，只差一点就能抵达真理的彼端。”

人类这种脆弱的生物，正是因为存在着某种觉悟，才能在短暂的人生中发光发热，活出属于自己的精彩。

“非要说的话......这大概就是，为了完成某件事情，就算拼上性命也再所不惜的决心吧？”

“决心？”

“决心。”零一再次重复了一遍，带着肯定的语气：“这就是我从人类身上学习到的东西。你或许很难理解吧？毕竟‘拼上性命也要完成些什么’这种事情听起来就很匪夷所思不是吗？说到底，就算是在寻求生存之道这种生死攸关的难题面前，你也没有产生过‘不惜一切代价’这种念头不是吗？”

“......”

“这就是我们与人类决定性上的差异，也是我们所不具备的闪光点。而这也是我得出的答案。”人类所具备的“觉悟”，将改变“完美人类”的未来。

这便是零一的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