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云胡

计东成默默地退下，上官敏华走出去，秋棠在她耳边嘀咕数句，她奇异了一声：“他要见我做甚，我没废了他都算上他祖上有德。”

“谁说不是，夫人，你看要不要奴去教训他一番？”

上官敏华转念一想，叫秋棠带路，到俘虏帐营处，周广泓身子扑过来，道：“母后，他们说宁死也不签。”

人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周广泓从庆德帝那儿接这份差事，却碰到这样莫大的难题。人人都知道吉莫王庭的俘虏在拖时间，等援兵来救。于是，庆德帝下令，条约谈不扰，一刻钟后全灭俘虏，毒药、火油、霹雳弹什么的都已备下，只待时间到。

上官敏华掀开帘进去，满帐的高级俘虏，她看向居中的吉莫王，道：“你要见我？”

闭眼的吉莫王刷地张开眼，俘虏的身份并没有掩盖掉他身上那股子高高在上的王者气质。他用眼睛放肆地在上官敏华身上转了一圈，军俘们发出污辱似地的怪笑，大周将士拿着锁链大声喝斥，也不见北漠漠族人停止。

倒是吉莫王冷哼一声，他们个个闭了嘴不说话。吉莫王对上官敏华说道：“你没受伤，我就放心了。”

羽蒙达扭动着被铁链捆绑的身子，激动地狂喊：“王！这个妖女害您如此，您不可再受她蒙蔽了！”

吉莫王显微愠色，还是本色地先道谢，至少是因为她免去了吉莫王庭的屠城之灾，然后嘘寒问暖，打探她的伤势，又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说若他的行为给她造成了任何的困挠，他愿一死证明她的清白。

周围私语声不断，非议上官皇后的德行问题。周广泓一点就着，用剑架在吉莫王的脖子上，努力压下眼眶里冒出的水花，骂道：“你还敢胡说，我杀了你！”

上官敏华右手按住儿子微微颤抖的肩上，张着大眼睛看着吉莫王，充满哀愁，她苦恼地说道：“吉莫王怎么不早说呢？本宫还把七杀堂的总堂首十万两银子一个借出去了。”

吉莫王还算冷静，出声问：“做什么？”

上官敏华冷冷地看着他，答道：“到塔达旦砍人头！”

闻言，吉莫王激动得全身气流冲脉，锁链哗哗作响，旁边几个看守的大周士兵赶紧拉扯，神色紧张，但恐他脱链而出。

吉莫王发了一阵子的闷气，迅捷沉静下来，他厉色道：“上官皇后好计。”

这样隐含着杀意的赞美，全无先前的柔情。北漠漠族那边庆幸，他们的王终于摆脱妖女的迷咒。

“还远远比不上吉莫王。”

吉莫王伸出带着锁锆的手，沉声喝道：“拿来，我签！”

周广泓惊讶地张大了小嘴，他把拟好的协议书递过去，割地赔款的条约苛刻到那样子的程度，足以令北漠漠族十年内都不能恢复生气，他身边的羽蒙达见了，激动得流泪大叫：“王，不能签，绝不能签，吾等宁可自绝！”

其他北漠漠族人也是宁可自尽也不愿受压迫，吉莫王的笔又不动了。

上官敏华笑意吟吟，提醒道：“协议定的银子，死活不论。各位可要想好了，是让你们兄弟姐妹拿银子赎一具尸首，还是赎回一个日后还可以打战种地养马保护家园的大男人？”

吉莫王甩开拦阻之人，手腕一沉，签下大名，并盖上王印，随后扔给侍笔宫人，他直起腰，眼神凌厉，问道：“可否即刻收回狙杀命令？”

听到吉莫王的要求，她抬起头，似笑非笑，道：“吉莫王，您不觉得这协约还需要一个担保人吗？”

刹那，吉莫王脸色由阴云密布转为雷电交加，他一咬牙，道：“好，本王随汝往燕门关。”

上官敏华缓缓地摇头，说吉莫王是一定要跟他们到燕门关的，为了保证吉莫王所签订的协议能够得到保证迅速有力地执行，需要一个协议保证人，简称人质。

“王兄，我自愿为质。”羽公主说道，她还向他叩首，说请吉莫王成全她。羽蒙达等将领向吉莫王求情，不能让羽公主入宫为质。

看着大义临然而下跪的羽公主，上官敏华笑了笑，并不说话。

吉莫王却知时间拖得越久，对北漠漠族越不利。塔达旦的大部队若因高级将领的缺失，变成一盘散沙，最终得利的只能是北周。

他深深看了眼王妹，道：“蒙珠，北漠漠族人以你为傲，我羽吉莫起誓，誓踏破北周城门，迎回大漠明珠！”

他又转身道：“上官皇后，蒙珠心慕贵朝镇北将军柳子厚，恳请您向庆德帝请旨，怜她远离故土，偿她心愿。”

上官敏华微笑，声音温柔，道：“曾闻羽公主慕恋大周儿郎，本宫会为蒙珠公主寻得如意郎君。”

吉莫王还要为他的王妹争取权益，上官敏华不待他说下去，把另一纸协议交予吉莫王签字并让人带走羽蒙珠，连着协议书快马送向塔达旦。

吉莫王看着羽公主离去，高高在上的傲然有了一丝裂缝，他异常恳切地请求道：“我愿以身代刑，请不要为难蒙珠。”

上官敏华经过他身边时，语气柔软地说道：“念在你我曾相聚衡城，我必保羽蒙珠性命，直到王接回她的那一天。”

此时，吉莫王确知眼前这个女人不会让柳子厚成为羽蒙珠的护身符。他收起所有大漠之王不该流露的情绪，嘴唇紧抿，眸色沉沉地与上官敏华交错而过。

吉莫王自有吉莫王骄傲，上官敏华留下意味深长地一瞥，带着儿子走出营帐。

周广泓很兴奋，握着母亲的手开心不已地跳来跳去，不住口地向人炫耀母后的厉害之处。上官敏华暗叹一声，蹲在儿子前头，问他有没有想过为何吉莫王因为她的话而妥协？

“知道，吉莫王爱惜他的子民，不惜折损尊严也要保住北漠漠的将来，他的子民非常拥戴他。”

上官敏华欣慰地笑了笑，道：“成成真地懂事了。”

“母后，这样危险的敌人。真地要放过他吗？”

“那是因为我们现在还没有实力应对北漠漠全族的反扑，而且，南梁军队已经开始进攻了。”

“真是糟糕，这么好的机会。”周广泓想了想，得出一个结论，“母后，父皇就真地真地太穷了。国库没银子，粮库没粮食，还好母后会赚多多的银子。”

上官敏华轻笑起来，后头的周承熙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提醒两人他的存在。

“皇后，启程了。”

柳子厚抢着要护送皇后的马车，周承熙却安排史破军监队。上官敏华皱眉，唤过柳子厚，交待他去做一个秘密任务：“你去看住羽蒙珠，路上记得给她送些吃的，。”

“小姐，我已经交待下面的人，优待俘虏。”

上官敏华说白了，道：“我要用她对付左青世家的人。”

柳子厚抓了把脑门，不明白他给羽蒙珠送吃的与对付左青世家之间有必然的联系吗？不过，既然是上官敏华的命令，再奇怪他也会不折不扣地去执行。

回程路上，史破军步紧随帝后的马车。

车内，周承熙把玩着上官敏华指头，随意地问道：“玉玺呢？”

上官敏华回眸一笑，道：“放在妥当之处。”

“嗤，皇后拿它能做什么用？”

上官敏华也回之冷笑，道：“合纵世家，用处大着呢。”

“皇后是要助朕整合世家么？”

上官敏华斜睨他一眼，道：“秦关月杀我一次不成，难道还要我洗干净脖子再送到他前头去？”

“还是敏敏和朕同个心思呢。”周承熙笑得欢愉，将她扑倒压在身下，却是压到了上官敏华的左手，痛得她冷汗哗哗，周承熙赶紧放开，无措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听到响动，秋棠钻进车内给上官敏华换药，重新用夹板固定住。周承熙看那伤口狰狞，目光灼灼，杀意是噌噌地上涨，末了，找了根马鞭，跳车去找吉莫王晦气。

趁着人不在，她掀了车帘叫来史破军。她问道：“史尧，最近可好？”

“堂兄，很挂念皇后娘娘。”史破军想了想，回道，“他说，跟着娘娘不用贴本钱。”

上官敏华愉快地笑起来，又问他任复秋江一流洛生等人情况，史破军答说都不好，因永乐宫的事，庆德帝牵怒于众人，凡是跟碧海宫有关系的，都受到彻底地打压。具体的过程，史破军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想到一件关键的事，又问：“宣楚呢？”

“仍任北衙禁军首领。”

蓟州宣氏，地方大族，依然支持皇权么？上官敏华再问了些问题，因为药劲上来，她便合衣睡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