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采薇

待儿子的身影消失在眼帘，上官敏华这才卸了笑意，点名墨四，问他左青和、秦关月是否还在燕门关。

墨四当日领了命送走熊万里，保下这个北周的重要大将后，他赶回燕门关前，赶不及吉莫王将人掳走。与章春潮接头后，他领命去找周广泓。

左青和的事也是后来听说，熊万里醒后，在府里，文臣武将因秦关月处置当朝皇后的谋逆行径大吵起来。城主府里有人在在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出去，虽有宫廷内侍保护，左青和仍旧被那些感念上官敏华恩典的江洋大盗们除掉。

更有甚者，将左青和的尸体肢解后，抛散在燕门关前祭奠死去的人，意在令其不能入土为安。事态进一步恶化，常静也镇不住那些闹事的，秦关月本欲铁血镇压不服管教的边民，未料及各州各地民众的讨伐声四起，告急文书飞到燕门关催促帝师出面，他不得不返回大都主持大局。

这下麻烦了。

上官敏华手指头不自觉地在桌子上扣动，秋棠骂了句算他死得早，上前湛满茶，道：“夫人何必发愁？不用您吩咐，咱也会去找那个狗屁帝师，叫他血债血偿！”

上官敏华瞪了她一眼，说再意气用事，以后便无须跟在她身边做贴身侍女了。秋棠噘嘴不乐，也不敢反驳她的意思。上官敏华想了一会子，叫她去把计东成找来。

计东成未到，章春潮先至，他头顶冒出的怒火只要长着眼睛十米开外就能感受得到，喝问道：“你，什么意思？”

他一把将那八块铁券丢在上官敏华脚下，原是收到秋棠送去的东西，来找上官敏华算账。

她眉头一抬，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道：“你自由了。”

上官敏华觉得自己的意思多么明确，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章氏兄弟应了山羊胡老爹的遗命，守着上官氏兄妹俩教护着他们把分散出去的大权收归于手。章潮生甘愿侍奉上官锦华，章春潮却不愿意一生均卖命给上官氏。他“挑唆”上官敏华与他合作，定下十年之约，换取自由。

如今八年未满，上官氏半壁江山上官敏华已大权在握。她不禁庆幸，这杀手头子职责已了，不用再守着那个没有约束力的约定，该上哪儿上哪儿去，也省得他整日里净在想着如何折腾她的念头， 在杀与不杀她、自由与禁锢之间徘徊。

“你不就是要和你大哥叫板么。”上官敏华用眼角扫了眼地上的铁券，示意章春潮拿它们去刺激章潮生即可达到目的。

“很好，你很好！”章春潮说得咬牙切齿，“本座倒忘了上官家人天性凉薄！”

这话里意思，好像她亏欠了他章春潮似的。上官敏华忍不住扁嘴，真是贼喊捉贼，这四年来他要杀自己的次数还少的总。昨儿个晚上，他差不多就要掐死她了呢。

章春潮打量了一番她冷然的神色，眸中亮光闪过，他勾唇浅笑。

这个堪比变色龙的杀手头子低首低沉地笑起来，笑声越涨越高，当他抬起头，精光四射的双眼锁住上官敏华时，笑意已张扬到杀机四起，笑声引起的气场攻击着帐内的物品，

众侍持剑挡在上官敏华前头，大声喝斥，保护她不受笑声伤害。

章春潮一记扇开挡在他眼前的人，目光不离前方，向那个左右他心绪的女子走去。随着他一步步逼近，上官敏华不由地步步倒退。笼罩在汹涌澎湃的杀意下，上官敏华腿脚都在打哆嗦。

他逼她到墙角处，忽然正色，收起所有造作的柔媚，眉眼间透着凌厉的锐气，叫着很久都没有出口的敬语。

他道：“上官小姐，我听说，你最近缺人手，你看我来做你管家可好？”

瞧这人大有她不答应就杀了她的意思，上官敏华勉强压了心中惧意，结结巴巴地问，他要的自由她已经还给他，为什么还要回头。

章春潮勾起女子的下巴，轻轻地诱哄道：“我功夫好，能力强，长得也漂亮，还能免了你去找面首的麻烦，一者多劳，我做你管家不好么？”

他眉梢微扬，浅笑轻扬，杀意满满的笑脸上好似吹过和煦的风，眉眼间消弥了锐不可当的杀气，艳丽一若春花绽放，眼眸中荡漾出明媚而又邪气的波光来，让人难以抗拒。

真个叫人心惊肉跳。

气氛如此暧昧，让她透不过气来。上官敏华抚着自己奔腾不息的胸口，心底咒骂眼前的妖孽。她仿佛听到自己跳动的心在叫：压倒他，送上门来的肥肉不吃白不吃！

可是，这口肉吃下去肚子会很痛。

“在犹豫什么呢，这可不像上官小姐平日的作风。”章春潮阴侧侧地在她耳旁低喃，“难道你要告诉本座，你要给周承熙守贞不成？”

暖暖地风吹得上官敏华耳根子直发酥，全身都要化做一淌水。她心猛地一跳，不敢再看魅力惊人的男人，敛眉半闭眼老实地回道：“我不想明天早上自己变成一具尸体。”

她实在伺候不起这样性情变幻莫测的功夫高手。潜台词，谁知道他哪天抽筋又要杀她？

章春潮刹时笑得颇为愉快，道：“没有你，我就会死！你是我的解药，我又怎么会杀你呢？”

“身为私狱首座的您，兼任七杀总堂一等杀手，会中毒？”上官敏华低垂眼帘不看人，带上平时不敢用的轻蔑口吻，强硬地拒绝章春潮自荐的提议，她讥讽道，“小春师傅，不会是喝猪血喝上瘾了吧？”

章春潮伸手掐住她的下颚，他低低笑起来：“上官小姐，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怎么办，本座都有些舍不得舍弃你了呢。”

上官敏华眉头抽了抽，压住变脸的冲动，道：“我这儿确有件差事，寻常人办不得，小春师傅可有兴趣？”

章春潮放开她，飘到桌盘，沏了杯茶慢慢品尝，抽空抛了记媚眼，道：“要看什么事。”

上官敏华心中低笑，稳稳当当地坐在他对面，两腿交叠在一起，手搭在上面，神色平静，柔声细语道：“稍后，吉莫王会签个割地的条约，大周约莫可得五座城池。”

“和世家抢肉么，没什么兴趣。”

她笑起来，笑得温和惬意，从兜里取出庆德帝给的半个传国玉玺拿出来，道：“加上这个呢？”

章春潮不甚在意地表情渐渐凝重，继而张狂，他狂笑，全身都在颤抖，他笑道：“上官敏华，周承熙碰到你，算他命中注定要遭劫。”

他非常满意上官敏华没被所谓的感情冲昏头脑，还记着要挖周承熙的墙角，他调侃道：“周承熙惹到你了？”

她右手把玩着那个金玉玺印，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偏生神色贞静，不承认也不否认。

章春潮却对这件事很有兴致，猜度上官敏华会生出构建地下王朝掌控大江南北的主意，不是与秦关月有关，就是为着宫里头的左倾城。

上官敏华温文而笑，道：“小春师傅，咱这是在重振上官氏名声，达成大师爷的愿景哩，与周承熙么，没甚关系。”

章春潮再次大笑，捏了一把上官敏华的下巴，道：“黑心肝的女人，呵呵，我喜欢。”

他瞧上官锦华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那人倒霉他比谁都欢迎。他告诉她上官锦华在南边联系的那些世家联盟，确实与章潮生的牵头有莫大的关系。上官敏华直言不讳，要与那些世家合作，分享把五座大城的利益。

这件事，要紧的信息传递的速度。

上官敏华笑眯眯地说道：“所以，要麻烦小春师傅跑一趟了。”

章春潮离去后，计东成才敢走进帐内，先向上官敏华请安，才去将秋棠等人身上的禁制解除，侍女们依旧对这个马屁精没有好感，上官敏华让她们离去，有些严厉地对他说道：“计管事，今日攻城你配合得很好。”

计东成忙把功劳全推到上官敏华英明的决策上，半分功不敢沾。上官敏华抚了抚额头，道：“你的调令我已发给各地的管事。”

感谢主子栽培的话，计东成说得那个顺溜，滔滔不绝，把人夸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上官敏华也不打断他，等他说干了唇，她还递了碗水给他润喉。计东成接过水，真心实意地说了句谢谢。他讪讪笑道：“主子见笑了，小的这毛病天生的，天生的。”

“也算不得什么大毛病，”上官敏华宽慰了一句，话锋一转，道，“过些时日，章师爷要来北地看生意，你负责接洽。”

“大师爷？”

上官敏华应了一声，眼睛看着下属，计东成领会这也是个考验，单膝跪倒，说定不负主上深意。她暗暗点头，刚巧候在帐外的秋棠扬声，说庆德帝有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