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着车直接往连海赶，一路上天气越发阴沉，寒冷的北风吹的车子好似都慢了下来，行至一半时，天空中居然飘飘洒洒的下起了雪，这在整个南海省都是极其少见的情况。

要知道整个南海地处我国南方，下雪这种事情从我记事起也就那么偶尔的一两次，而且下的还都是雪沫。

刚开始只是零星的几点雪花飘落，继续往前开进，雪越下越大，白茫茫的一大片，将整个大地都渲染成了白色的世界。

周莹莹坐在一侧激动的看着，但是并未发出什么欣喜的声音，毕竟车后座的四人，让再浪漫的气氛也都变的庄重了起来。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心中是有悸动，但是除此再无其他，我心中在想这雪或许就是为他们四人的冤屈而落下的吧，连老天都觉得他们的死颇有不公，可是又能怎么样？这就是现实，一切也都这么无情的发生了。

一路上车开的很慢，耗时5个小时才从平阳赶到连海，我直接将他们四人的尸体拉到了连海殡仪馆，他们也都是孤苦无依的人，除了我恐怕也再无他人会来处理他们的后事，再说他们的死，我责任重大，我本就应该做这些。

之所以带他们回连海则是因为这里是我的家，把他们安葬在这里，我能时不时的去看看他们，再说在连海陵园，那里葬着这些年来从我身边死掉的大部分好友，他们到了一起或许能很好的相处。

我开车来到殡仪馆大院，里面的负责人一眼就认出了我，我们都是老相识，怎么说我也算这里的常客，他看到我的时候显得颇为惊讶，看我向大厅内走去，吓得连连往后躲，我知道在他们看来我钟梁应该是死在了那片海崖之中，怎么现在能够出现在这里呢？他该不会把我当成鬼了吧？

我默不作声的走到大厅里，从里面推出来一个担架床，整个过程我一言不发，我不想给他解释我为什么活着，因为说起来话实在长，我也完全没有那个兴致。

我把担架床推出来以后，来到车后座附近一把拉开车门，把四具尸体分别运了进去，周莹莹一直在身旁帮我忙活着，负责人看到我们从车上拉下来四具尸体，表情更是扭曲，不过我想他工作在这种地方见多识广，对于这些怪异的事情本就有着很强的接受能力，不然他应该早就撒腿跑开了吧。

我把他们四人的尸体整齐的摆放在一起，看着坐在角落里的负责人说：“把他们四人火化了，然后把骨灰分别装好，并标上各自的名字。”

“那个……你是否是钟梁钟队长？”他咽了一口唾沫，怯懦的问到。

“以前是，快去吧，我在院里等着。”我冷冷的回应了他。

“好嘞。”得到我的回应他猛松了一口气，高兴的回答道。

随后他从里面叫出来两位助手帮他一起就开始忙活了起来，我则走到院里的车里抽烟等着，周莹莹像个小跟屁虫一样始终跟在我的左右，说实话我感谢她的存在，虽然我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因为她的陪伴感到非常的温暖。

她和万玲玲都是如此包容的爱着我，我觉得能让他们两个出现在我的生命里就是上天对我唯一的恩赐，她们如此的深爱着我，但是我却不能回馈给她们太多，对于万玲玲我感到万分的亏欠，那种亏欠是即使我用一生也都无法弥补的，带给她的伤痛实在太大了。

我知道即使现在我回来了，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只是我一直忘不了她，心中那个位置她占据了太久，也就没有办法，彻底的移除掉。

正是因为这样，我对周莹莹的歉意也是极其深厚的，她要忍受我心里想着另一个女人，却貌合神离的继续和她呆在一起，我都觉得自己实在是渣，我无法忘记万玲玲，也无法抛弃周莹莹，我私心太重，我需要人来陪伴，其实这样对周莹莹是多么的不公平。

雪还在下，而且越下越大，地上的积雪已经厚厚一层，周莹莹在车里呆着发闷就自己跑下去，开始玩起了雪，我眉头紧锁的抽烟看着她，她其实是个挺好的女孩子，虽然自己所处的行业和自己所干的事并不是那么的光彩，但是她内心一直都是善良且热情的，跟她在一起我能感受到生活的激情，也能让我重新燃起对未来的向往，不得不承认她给我的这段生命带来了阳光和雨露。

坐的久了，烟也抽的肺疼，我才缓缓的从车上走了下来，大片的雪花打在身上凉凉的，那种凉不凛冽，倒有些温润，让我麻木的心灵和肉体清润了一下。

她看我下车，调皮的跑到我身边：“好多年没下雪了，看看美不美？”

我勉强的从嘴角挤出一个笑容，并点了点头。

看到我的情绪有些好转，她也就更放开了一些，微笑着走到我身边拉着我的手说道：“不要再难过了好不好？发生这样的事你也不想的，可是能怎么办？”

她说的没错，能怎么办？找厅长问责？不存在的，他没做错什么，按照规定他那都是正常操作，而且他也确实对当时发生的情况不了解，但是他们四人的死就是活该了吗？

我想为他们的无辜讨一个说法，却落得被厅长怀疑是非不分的下场，我感到非常的不值，为他们的死感到不值，为我抛弃一切而完成这个草蛋的卧底任务感到不值。

我摆了摆手：“不要再说这件事情了，等他们的骨灰烧好，我们就把骨灰安葬下去，然后去东州，我说的是如果你愿意的话。”

“愿意，你去哪我就去哪，可是为什么要去东州？”她不解的看着我。

“我要离开体制，去开阔一片自己的天地。”我回道。

“不做警察了？这不是你毕生的追求吗？”她非常遗憾的问到。

“做，只是我要为自己而做。”我坚定的回答道。

“什么意思？”

“以后再说。”

就在这时殡仪馆负责人从里面抱着四盒骨灰走了出来，我伸出手去接住并说道：“感谢。”

“没事，刚才烧尸体时看到他们满身弹孔，在收集骨灰的时候，挑出来的子弹头装了整整一盒子，你需要一并带着吗？”负责人语气哀伤的问到，听的出来他很为这样的情况感到伤心。

我点了点头。

随后他跑到里面捧出又一个盒子，我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被烧的铮亮的子弹头堆得满满当当，这些就是杀死他们的凶器，作为一名前刑警队长兼法医，即使我目睹了整个惨剧发生的全过程，也拿到了凶器，可是又能怎么样？

我不能给他们立案，也无法给他们讨一个说法，因为他们在世人是凶徒，是会影响到整个社会的治安，而我只是因为一个绝密文件的保护与他们分成了两个阵营，也在这次惨剧中幸免于难，什么是正义？什么又是邪恶？在我这里现在得不到答案。

我把所有东西装好以后便向连海陵园赶去，一路上雪下的格外大，一路上的人们都在享受着南方难得一见的大雪，他们在大街上肆意玩耍，嬉笑打闹，看起来好祥和的一幕，他们之所以享受着生活的安定就是因为有人在默默付出，这或许就是我一直在坚持的信念吧。

把车停在陵园外，我把四盒骨灰抱在怀里，那盒子弹头让周莹莹抱着，她一手抱着东西，一手拉着我的胳膊，本不该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只是下雪天滑，想彼此搀扶。

我们慢慢的向那片我买过的墓地走去，那里是我几年前为安葬老李头时买下的，那里先后葬了老李头，甄欣，老徐，还有那个救我一命的小弟等人，现在又要再加四个进去，这里就是我心中的烈士陵园，因为他们的死虽然伟大，但是并无法被官方所承认，这就是我不远千里从萍阳赶回来要把他们葬在这里的原因。

我其实也没想到自己，当时只是想给老李头买一处宽阔的墓地，谁知道近些年来不断加入的英魂，把原本大片的墓地，挤得满满当当。

雪依然在下，将整个陵园包裹成了洁白色，少了以前的阴冷之气，看起来倒有些神圣。

当我和周莹莹互相搀扶着向那片墓地走去的时候，在这片白色的苍茫之中，我看到在那片墓地的前面站着两个身穿黑衣的人，因为雪下的大，我根本无法看清，谁会在这么大的雪前来我买的这片墓地？我的心中充满了疑问，对方是敌是友？

我赶紧加快了脚步向墓地走去，周莹莹拉着我的手紧随其后，当我缓缓走近的时候，那两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看起来像是一对情侣，可是我认识的所有人也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情侣能够知道这片墓地。

当我继续往前走的时候看清了那两人是谁，当我看清以后，整个心脏犹如千斤巨石猛的撞了一下一样，脑袋直发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