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在这种地方大张旗鼓地搞远古祭祀呢？”秦湮低声道，一面降低了飞行速度。
众人在距离这个祭祀场所尚有百里远的时候纷纷落到了地面，撑开守护结界缓缓靠近，西勤良将已经苏醒的陶青崖放下，便小跑着追了上去，隐约听到风中传来的颂唱之声，虔诚而暗哑。
“九重魔影？”孟连决惊讶道。
在白色的祭坛上，女巫面无表情地背对着众人临风而立，虽有风，然其衣袂纹丝不动，宛若雕像。
黑衣女祭司的周围围绕着九个巨大的魔影，魔影似乎是从女祭司的前面降生出来，没有腿脚，只有庞大可怖的身躯，绕着祭坛缓缓移动。
祭坛周围满是深深跪拜的白衣教徒，长身恭敬地趴下，几乎贴到了地面。一眼望过去，犹如白色的潮水。
秦湮道：“他们好像没有觉察我们的到来？”看到遍地的虔诚信徒没有一个抬起身看看访客，众人不免困惑起来。
“要不是咱们必须穿过这个祭坛，去那边的大陆架，咱们可以绕道而行嘛，偏偏这个祭祀将祭坛设在道路中央，咳。”西勤良气喘吁吁地跑上来，不满道。
众人忽然一脸奇怪地看向西勤良，同时望向他的脚下。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西勤良觉得奇怪，随着众人的目光瞟向自己的脚底，这才发现自己居然站在一个白衣信徒的身体里。
“不会吧，难道又是蜃景？”西勤良抬脚从信徒的身体当中走了出来，之前他们几人在那个怪洞之中也遭遇过蜃景的情况，唯一不同的是，蜃景是没有声音的，眼前的祭祀场景则明明飘来绵长的祝颂之声。
秦湮道：“也许这个女祭司当初拼尽全力想要将此刻的场景保存下来。虽然最后没能如愿以偿，不过有些东西还是留了下来。”秦湮捡起一块看上去很普通的石头，摩挲片刻后，石头忽然化为齑粉，粉末随风飘散而去。
石小苔道：“也许祭祀的过程突然被什么打断了，这个女祭司只能来得及保存这些原本不易腐烂的东西，至于这些信徒”，石小苔望了一眼周围的白色潮水道：“肉身容易腐烂，所以这些人只剩下幻影了。”
西勤良和孟连决二人围绕着信徒们的边缘走了一圈，只见在那些人的不远处，石头的颜色突然变作深黑色，不仅如此，整个祭祀场所周围还有大量这种类型的石头磨成的石壁，映照着金色阳光，发出点点微芒。
那是在《山川神物志》上有所记载的远古磁石，不同于一般的磁石仅仅只有对铁质的东西有吸引力，远古磁石能够记录下某个时期发生在它周围的景象，保存下来，遇到合适的条件便能够还原当时的场景，无论是记录还是还原，远古磁石都需要一定的条件，比如雷电之类的东西。
“远古磁石。”此刻二人不约而同地欣喜说道。
“太好了，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真没想到居然让我们给碰上了。”西勤良兴奋地一摞袖子，将大刀幻成一个匕首的样子，跃上其中一块大石，开始乒乒乓乓地敲打起来。
远古磁石的用途有很多，而且到了人间界也许还能卖给识货的修道者，此刻孟连决则走向女祭司的方向，打算穿过去看看。走向不远处祭坛的时候，孟连决还有意识地避开那些匍匐在地念念有词的信徒们，石小苔则完全对他们视若无睹，穿过这些人的身体向前方走过去。
“师傅，你知道这些人在说什么吗？”西勤良一边忙着敲打一边问道。
秦湮点点头道：“是古代经常用在祭祀方面的歌谣，没什么特别之处。”这些信徒所唱音节虽然听上去繁复冗长，翻译过来之后的意思却简单无比，回环往复，咏叹无垠。
“不过，师傅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这附近又没有什么雷电之类的能够激发永久磁石重现过去场景的东西，怎么这里就出现过去的场景了呢？”“啪”的一声，西勤良终于敲下最大的一块磁石，心满意足地塞进储物袋之中。
“也许很快就要有了。”秦湮望向天空，此刻的苍穹蔚蓝如洗，不见一丝云彩。
西勤良道：“这种好天气还会打雷？”
秦湮道：“陶青崖怎么还不过来？”
“原来师傅在这儿是在等那根竹子啊，我们不是让他在原地好好休整嘛，等搞清楚这边的情况在把那个病号接过来。”
“反正他也恢复地差不多了，我刚刚才让纸鹤过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原本晴朗地天空突然暗了下来，直到已经穿过祭坛站在女祭司面前的二人诧异地看向秦湮自己。
孟连决盯着前方的女祭司，满脸不可置信的神情，立刻向秦湮挥手道：“哎，秦湮，别等竹妖了，快过来看看！”
西勤良见状道：“反正我还在这边搜集磁石呢，师傅你过去看看罢。”
秦湮讷讷地转过身，脚步有些虚浮，是的，从刚刚踏进这片幻象中开始，自己就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这里的一切，无论是蓝的灿烂夺目的天空，闪烁着金色微光的远古磁石，还是脚下这些长跪不起的白衣信徒们，为什么都这么熟悉呢，熟悉地就好像自己以前曾经天天都呆在这里的一样。
除了祭坛上的女祭司，秦湮不免自嘲地笑笑，似乎对这个祭祀场景最为重要的部分反而觉得最陌生呢……
穿过祭坛，坛上的九重魔影动也不动地盯着黑衣祭司，踏过一方台阶，便站在了孟连决先前站过的地方，从这个位置恰好能够看到祭司的正面。
秦湮不由愣住了，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独独对这个祭司的身影没有半分熟悉的感觉，因为那张脸跟自己这么相似——或者可以说，一模一样。
女祭司的脸隐藏在黑色的纱罩之下，平添了几分神秘的美感，白皙的肌肤，高耸的鼻梁，深蓝色的眼睛，以及海藻一样的红色长发，只是祭祀将头发隐藏地很好，完全被遮蔽在黑色的长袍下面。
第一眼的时候便觉惊艳，明眸皓齿，线条柔美的红唇，孟连决摸了摸下巴道：“这根本就是女性化一百倍的秦湮嘛。”秦湮闻言立刻踹了他一脚道：“你是说我现在是个男的？”
“呵呵，不敢不敢。”孟连决连连摆手，笑道：“不过这个女祭司怎么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还记得当初我们刚刚准备去圣墓的时候吗？”
石小苔和孟连决点头道：“记得。”
“当时的一个人间道士手上有他的传家之宝，也就是一块石头，后来我们凭着它找到了竹妖。”
“重点是……”孟连决道。
秦湮瞪了他一眼道：“最近我说话的时候你怎么老打断？而且还要加上一句‘重点是’，我说的话有这么废吗？”
石小苔淡淡道：“孟道友是想凸显出自己的逻辑清晰，语言简洁，不这样咱们怎么能发觉有他的存在呢。”
孟连决用“杀人不见血，算你狠”的目光看了石小苔一眼，继续道：“难道跟那个石块有关？可是我们已经把石块还给那个道士了。”
说到此，孟连决下意识地看向远处勤勤恳恳挖远古磁石的某人，情不自禁地加了一个“吧”字，原先的陈述句立刻变成了疑问句。
秦湮道：“先不提西勤良，我是说关于那个石块我曾经好像通过它看到过此刻的幻象，虽然有些出入。”
“是什么样的幻象？”
秦湮回忆道：“一样都是祭祀的场景，站在祭坛上的女人背对着我，后来周围突然燃起大火，女祭司回过头来对我微笑，当她一回头我便看清楚这个祭司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一惊之下，这个幻象就消失了。”
孟连决摆出专业推理判断的模样说道：“说不定这个祭司和你们祖上有亲戚关系，秦湮，你得回去好好查查你的家谱看看。”
秦湮和石小苔共同看向这个推理完毕的某人，眼神中分明在说：“你这不是纯属扯淡么？”
此刻的天空已经接近于灰暗，虽然尚有一丝天光令众人可以见物，然而远在祭祀场所以外的事物已经看不清楚了。
刹那间狂风大作，地面上细小的沙石被吹得飞扬起来，远望一片灰茫茫。黑云滚滚翻腾，云层低低压了下来，令人倍觉压抑，再向远方看时，厚重无比的云层已经和山峦的线条连接在了一起，所有的一切无不预示着一场暴雨的来临。
“真是，这天气也变得太诡异了吧，不过师傅说的真准。”西勤良趴在一块巨型磁石上面，低声咕哝着，一面努力将匕首插入岩石的缝隙之中。眼下的这块磁石如果能够顺利地撬下来，必定是一方三米以上长度的极品啊，正寻思间，眼下这个裂缝又稍稍扩大了一点。
孟连决看了看远处一脸专心致志的西勤良，那人的脑门上就差没写上“财迷”这两个字了，重重地哼了一声，以表心中的不屑，开口道：“唉，某些人这辈子就掉到钱窟窿里面去了，再也爬不上来了。”声音不大，恰好能够让西勤良听到。
西勤良停下手中的活儿，大声反击道：“拉倒吧你装什么清高，你不就是想说‘本少爷不缺钱’么？可惜此行仅有的两位女性都不是缺钱的主儿，丫想勾引的话留到人间界再用这一招吧。”话音一落，孟连决只能承认自己被打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