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吸气的声音,这张匪夷所思的试卷显然震惊到了这里所有人。这份试卷只是一张雪白的水印纸,上面没有印任何一个字。
“没有任何问题,试卷已经分发完毕,我和监考学生以及医疗组都在教室外,这间教室由诺玛监控,你们可以聊天或者睡一觉,只是不要抄袭别人的答案。”莱卡教授露出冷漠的笑,“你们无法抄袭,因为你们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会相同!”
随着教室的门在石小苔和莱卡教授的身后重重地关上,所有学生都开始传递眼神,靠近的两桌低声低声说话,满脸都是白日见鬼的神情。确实,她们无法作弊,因为她们甚至不知道试题是什么?摄像头在屋顶无声地凝视着乱成一窝蜂的学生们,这个该死的时候,居然想起来悠扬的轻音乐。
“她们在玩什么游戏么?”布拉德雷抓着自己满头的小卷发,显然沮丧到了极点。”
“新生联谊会都支持你,”布拉德雷很诚恳的说,“龙鳞会和学生会很早就在新生里拉拢人,想壮大他们自己,但是奇兰告诉我们我们不应该分散,我们应该等待,会有领导我们的人出现。我们开始都怀疑,知道听说她们找到了‘S’级新生,就是你啊!”
布拉德雷沉默了一会儿,用手捂住自己的脸,两肘撑在课桌上,无声地流下泪来。
秦湮吓了一跳“妈的,他哭什么?我是救世主么?看见我那么感动?……对了对了他说他一直陪着那个什么奇兰,是在精神病院里吧?这些人都是脑子短路吧?”
“节哀啊……伤心也不是个办法……”秦湮试图劝慰布拉德雷,但是这件事有点棘手,似乎布拉德雷毫无悲伤的理由。
布拉德雷把沾满泪水的双手平放在课桌上,露出满是泪水的脸,眼睛里透着沉重的、穿透时间的悲哀……然后他不再管秦湮,开始低头在白纸上书写。
“妈的……他不是感动于见到了我……是考试开始了!”秦湮警觉起来。
珍妮弗的嘱咐回荡在她的脑海里:“无论其他考生有什么异样,你都不要分神,要全力听音乐掩盖下的一个接近水声的低音,那就是‘神圣之地’咒文,对于有共鸣的人来说,那咒文会直接进入思维深处,就像有人在脑海里说话一样。你没有共鸣不要紧,凭着耳朵也能听见那些细微的声音,你把音符规律记下来,照着我给你的答案填就是了。”
那些紧张不安的学生都不再交头接耳了,有些人呆呆地坐着,好像刚死了全家,有些人则在走道里拖着步子行走,眼睛里空荡荡的,仿佛走在汨罗江边的屈原或者其她什么行尸走肉,一个女生拿着水笔在白板上不停笔的书写,像是在画一幅抽象派的画儿,而她甚至没有意识到笔油早已经用干了,还有一个轻盈妩媚的女生满脸欢欣雀跃,仿佛看到了天她该洞开般在前面起舞,自己要客串从天使岛上帝,看得出来她练过,舞姿曼妙,却没有任何人欣赏,奇兰则以一个标准印度教徒的姿势在课桌边跪下了,嘴里喃喃的说:“是的,是这样么?我已经明白了一切。”这些人就一会儿再试卷上答题一会儿群魔乱舞,互不干扰自得其乐,看得秦湮一阵阵发毛。
“你第一次听到‘神圣之地’咒文的时候是什么感觉?”秦湮问过珍妮弗。
“就像脑门上开了一个洞,有人从那里灌进清水一样,空间变得像是无数丝线组成的,这些丝线忽然喷发出去,洞穿了时间,时间尽头有个女人在哭。”珍妮弗说,“也不知道怎么的,我一下子觉得很悲伤很悲伤,自己也哭了,自然而然就把答案写出来了。”
秦湮琢磨了很久,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奇怪的感觉,但是现在她相信那时候珍妮弗看见了奇怪的事,听见了奇怪的声音,因为珍妮弗确实通过了考试,而且她身边这些人疯的一点儿不比珍妮弗轻。
“集中精神集中精神。”秦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着手心里的小条,集中精神听那个方法古代祭祀唱歌的、流水般的声音。珍妮弗教了好几遍,但秦湮实在记不住那些完全没有规律的声音,于是她用中文记声。
珍妮弗觉得这办法不错,发音“木头呆鹅头也呆”的,是咒文“月照”,发音是“朗格二百五”的,是咒文“法皇”,发音是“芝麻一头大”的,是咒文“寂静”……这个办法大大提升了效率,使得秦湮用了四个小时的时间久做好了全部的准备。
虽然这个做法委实有点儿亵渎古老神话时代,不过对于秦湮这样一个把“BUS”记作“爸死”,“BIKE”记作“拜客”,“PEN”记作“盆”而完成英语前期教育的家伙而言,这确实是最稳妥可靠的。秦湮强大的想象力令珍妮弗非常惊叹,譬如“法皇这种神棍就是二百五”、“芝麻落地没有声音,所以寂静”。德国人的理性思维在她的古老的技巧下折服了
里面的气氛现在大概很低沉吧?
每次考试结束都要富山雅史教员做很长时间的心理辅导。对了,你第一次听到‘神圣之地’咒文的时候感觉怎么样的?‘门外,莱卡教授靠在门上问石小苔。
“看见我妈妈躺在床上,一个影子走过来抽走了她的灵魂,她死了。”石小苔轻声说,“因为这件事已经发生了,所以我也不惊恐,只是默默地看着。”
“我听见了风声,满世界的风声。”莱卡教授低沉地说,“石小苔,你们学生有没有觉得神寂学院的教育很残忍,很少有人第一次听到‘神圣之地’咒文的时候,第一次接触到世界本相的时候,感觉到开心快乐,如果早知道,是否不要揭开那层温情的面纱更好些?”
石小苔耸耸肩,“我无所谓,每个人都想看到真相,即使那再残忍……就像我看到的,是真的,有人带走了我妈妈的灵魂……而且我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秦湮毫不悲痛,她手握联想记忆法、一双尖耳朵和掌心小条三大法宝,轻轻松松地从被掩盖的音乐声里抓出了八条‘神圣之地’咒文。珍妮弗用事实证明了她的好人品,一切都和她说的吻合,神寂学院把八年前的考题翻出来调整了一下顺序,重新考了一遍,秦湮高价买的八条答案一条没糟践全用上了。
珍妮弗善意地提醒秦湮不需要答完全部的题目,只需要霸道,正确解析出八条‘神圣之地’咒文就可以随便选高级课程,如果非努力地答到十条保住了“S”级学生的地位,反而可能引发作弊的怀疑。
“降到‘A’级不过是信用额度降到60000美元而已,拉莫尔和舒靖炎都是‘A’级,‘A’级已经很好了。”珍妮弗很有哲人的想法,力劝秦湮不要一步登上山顶,反正对于一般人而言爬到山顶的结果就是下山,走下坡路,不如留一步将来再爬,停下来吃点烧烤。
她的身边坐着布拉德雷,布拉德雷也不知道已经答了多少道题,总之是非常的悲伤,扶着秦湮的肩膀跟她痛说革命家史,说她小时候生在昆士兰州的一个贫民区,和印度移民的后代奇兰是朋友,说起她曾曾曾曾曾曾祖父母在一艘破船上被贩运到美国的故事,说起她可怜的外婆在屋后种的石榴树,还有她那个酗酒的父亲和挨打的母亲。
秦湮不好甩开她,只能以一个未来领袖的宽仁投去抚慰的目光,无可奈何地想‘神圣之地’咒文如果翻译出来想必是篇很感人的散文,要不然布拉德雷这个黑黑的大老粗怎么都被击中了弱点了呢?
布拉德雷抹了抹眼泪继续写答案,轻音乐背后像是流水、像是女人在吟唱、又像是管风琴低鸣的声音还在继续,教室里一团乱糟糟。
“不不,妈妈,我错了,我错了。”布拉德雷一边书写,一边在那里喃喃自语。
秦湮觉得这一切真是荒诞头顶,难怪那个前“S”级学长会自杀。不过她已经答出了八道题,是既得利益者了,她在手心里狠狠地吐了两口吐沫,在裤腿上蹭了蹭,再看时手心里只有一团淡淡的蓝色墨迹。她心里得意地笑,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你将跳河我唱歌的快乐,反正所剩的时间还不少,她也懒得管布拉德雷那个衰仔了,拿铅笔在课桌上描那些古文字母。
她以前数学考试打完所有的题之后就会在试卷反面画乌龟来打发时间,也不验算,这个习惯多年来不改……她想到这里的时候愣了一下,记忆有点儿模煳,她记得自己的成绩一直很凑合,怎么会有那么慵懒地在卷子上画乌龟的时候呢?记忆中每次都是在交卷前目光贼快地闪动从同桌那里瞅两眼选择题答案来补上然后匆匆忙忙交卷的啊,可为什么那种下午阳光照在身上,她在昏黄的纸上画乌龟的场面那么清晰?
她觉得有点头疼,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让人脑子有点乱。
她一边随手把那些“钥匙扣”的圆圈都涂成实心的,一边偷眼去看那个冰雕般的女孩,在别人都疯疯癫癫的时候,只有她的腰背挺直如细竹,和秦湮一样正常地答题。秦湮怀疑珍妮弗会不会把这答案卖两遍,从珍妮弗的穷困和下作无耻的风格来看,这不是没有可能。
女孩不在那里,坐在女孩座位上的人正看着秦湮,坐在课桌上,晃悠着一双腿,脚上穿着白色的方口小皮鞋,一身黑色的小西装,戴着白色的丝绸领巾,一双颜色淡淡的黄金瞳。
是那个男孩!秦湮吃了一惊,那是她在刚刚进入神寂学院的梦里曾经见到的那个男孩,现在真真实实地出现在她的眼前了!可那个女生去了哪里?难道出去上洗手间了?监考的风纪委员会主席怎么会允许这个男孩进入考场的?秦湮觉得这里面有点问题。***(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