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守，便足足守了一整个白天，等到陆云飞清醒，暮色降临，夕阳西下，已是黄昏时分。

和蒙沧设想的不同，陆云飞清醒之时并无什么惊人的举动或者变化，而是非常的平淡，就像是历经了小小的午休，从浅浅的睡眠中苏醒，神态详和，精神饱满。

“陆兄弟，你怎么样？”犹豫了下，蒙沧好奇的问道。

在他认识的人当中，陆云飞的天资名列前茅，连他自己都收获颇丰，浸淫愈久的陆云飞，没有道理比他得到的还要少。

“没有什么，天元心法果然玄妙。”陆云飞轻轻吐出一口气，这才把恋恋不舍的视线从壁画上移开，转过身正视向蒙沧。

四目相对，蒙沧的内心狠狠一颤。

陆云飞的目光变的深沉许多，像是夜空般难以堪破，甚至带着浓浓的魅惑之意，教人一不注意便会心神动摇，难以平复。

陆云飞气息弱不可闻，平静的可怕，明明就站在自己身前，但倘若闭上双眼，决计觉察不到他的存在。

只能拥有深厚内力的前辈高人才能到达这个层次，不论陆云飞进行如何神速，绝对达不到这一步，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唯有归结于适才在壁画上的领悟。

陆云飞也注意到蒙沧的变化，赞叹道：“蒙兄，你的气息好像更刚猛了。”

似乎陆云飞并未意识到他自己的变化，蒙沧一怔，随即笑笑默认下来，紧接着道：“以往我只道天元塔每一层内壁画众多，所载功法不同，互相搭配有无数种可能性，这才导致同样是天元塔出来的武者，却习得性质不同的内功心法。但我现在才知道，不同的武者面对同一幅壁画，得到的感悟仍然有可能不同。”

隐隐感觉到蒙沧是在指己方两人的状况，陆云飞沉吟片刻，为天元心法的玄妙深深感慨：“建造这天元塔之人，怕是拥有通天彻地的本领。”

蒙沧笑了笑并未回答，说道：“我们先下去吧，一天没有吃饭，正好与你好好喝上一场。”

盛情难却，陆云飞点头答应，然而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两人赶到第一层时，李才正守在楼梯中，鼻青脸肿，裸露的皮肤处有大块大块的淤青。

“发生什么事了？”陆云飞一脸严肃，关切的询问道。李才生性踏实。又正值即将与他兄长决战的关键时刻。决计不会与人打架斗殴。

李才眼神飘忽闪烁，没有正面回答。

“我遵从你的意愿，如果你不愿说，我也不愿强求。”陆云飞认真的看着他。冒出这么一句。

陆云飞和蒙沧对视一眼，见李才始终不肯开口。嘱咐一句要好好修炼，便要转身离去。

“是我的兄长……”在两人即将迈步的时候，李才忽然开口道。

陆云飞转过身来：“你说什么，你的兄长——李德他来了？”

“他没有来。不过派出来他的打手，过来教训了我一顿。”李才脸上尽显委屈，眼眶中竟有些湿润，好歹是条汉子，又连忙忍了回去。

“你和他同为御史之子。他就算针对你。敌对你，也不敢做的这么明目张胆吧？”蒙沧认真思索了一下，问道。

“是……是我答应和他切磋的。”李才脸上写满了懊悔，在说完这句话后，却是闭嘴不言，并没有把事情详细经过说出的打算。

陆云飞眯了眯眼，随即和蒙沧眼神交流一番，瞬间明白了李才的意思。

定然是李德探听得知李才正在天元塔中修炼，因此派人过来打扰挑衅，同时灭灭李才的威风。李才平日里虽是温文尔雅，稍显怯懦，但姬花莺却是他的逆麟，对方一旦出言不逊，势必会激怒了李才，从而借机打压教训了他一顿。

“你打算怎么做？”陆云飞知道李才内心的委屈，问道。

“我……我……”李才张了两次嘴，却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能神色一黯，唉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情，虽然是兄长他们设计在先，但终归是我定力不够，一时冲动。但归根结底，还是我的实力不济，才会任人揉软搓圆。”

陆云飞和蒙沧彼此对视，眼神中均流露出赞赏的神色。

“起初我见你在此等候，还以为你是想让我们出头，替你报仇。想不到你虽吃了亏，但不急不恼，仍然能把事情剖析的井井有条，这份心性的确难得可贵。”

蒙沧点点头，欣赏李才的想法。若是李才当真让他们前去报仇，他的印象在蒙沧两人心中势必会大打折扣，这样的弱者心性，也不必浪费时间再去教导了。

“我……我刚才等着两位只是……只是……”李才只是把自己的内心话说出来，却想不到自己的印象，在对方的心中刚刚发生了剧烈的起伏。

“无妨，遭遇这种事，会感到挫败、迷茫是正常的，只要本心坚定，迈过这一道坎，天底下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陆云飞拍了拍李才的肩膀，随即道，“来，你使出你的黑虎拳，我再指导你一番。”

得到陆云飞和蒙沧两个人的开导，李才内心积攒的愤懑消减许多。听到陆云飞的后半句话，他嘴巴微张，瞳孔缩小，看了一眼门外的天色，道：“都已经这么晚……”

“怎么，我花费时间教你，你还不想学吗？”陆云飞微微一笑。

李才微怔，又是双手抱拳，鞠躬便拜：“李某多谢两位了。”

陆云飞轻轻一笑，对李才的礼节倒是相当欣赏。当下三人没有继续浪费时间，先是由蒙沧解答李才在白天修炼时遇到的疑惑，然后陆云飞又指导对方黑虎拳一番，内外兼修，一直到深夜时分，大家才从天元塔离开各回各家。

陆云飞原本以为此时回神武城，定然十分冷清，然而走到门口一看，只见门前熙熙攘攘，竟是堆满了人。

其中一部分身着统一服饰，不知是哪一个武林门派的弟子。像是刚刚历经一场血战，他们受伤的受伤，残疾的残疾，衣服破烂不堪，伤处鲜血淋漓，有的倒是坚强，咬着牙不喊疼，有的许是心性不坚，抑或受伤过于严重，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止不住的哀嚎此起彼伏，在安静的夜空中远远的传递开来，扰了京师普通居民的清静。

而另一大部分，则是得到消息，赶来救治的神武城弟子。他们分出一些好手，在四周警戒着，其他人一边替伤者紧急处理着伤口，一边帮忙领着伤者往神武城内走去。

虽然知道神武城心救死扶伤为己任，但陆云飞来了京师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壮观的场景，说不好奇那是假的。但是由于古翰在神武城的特殊地位，其他弟子对陆云飞区别对待，因此陆云飞连个要好的朋友都没有，更别提找个人询问。

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期间众人处在一种焦急急躁的节奏中，对话大多是言简意赅的询问伤情，并未透露出有关受伤信息的分毫，陆云飞实在感觉到无趣，便从旁边绕了过去。

“不知又是怎样的利益纠葛，导致了这一场惨案。”在回古翰住处的途中，陆云飞心中默默的想着，但想了一会儿便把思绪悉数驱离。有人的地方即是江湖，像这种事情无时不刻在发生，其中错综复杂，难辨对错，陆云飞一个人又怎么可能管得了这么多。

这般想着，陆云飞倒是有些向往古翰住处的清静。

身处多事的神武城处，古翰能找到这么一个清静的地方独善其身，何尝不是一种享受？

杂乱的思绪在陆云飞脑海中乱窜，不知不觉间，陆云飞已来到古翰住处的门前。

令他意外的是，一向门庭冷落的小院，居然有人登门造访——一名后背负着一把长刀的中年男子，身姿恭敬的候在院门外，目光注视着里面，像在隐隐期待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对方扭过头来，生的相貌堂堂，浓眉大眼，只不过脸上沾上了不少的血垢，想来是没有怎么打理便赶了过来：“小兄弟，你也是住在这里吗？”

“不错。”陆云飞点了点头。

拜古翰的名声所赐，这是神武城上下众所周知的事实，陆云飞根本没有隐瞒的必要。

回答完，陆云飞忽然感觉对方有些眼熟，念头一转，这才意识到对方的衣服和刚才门前遇到的那一批伤者相同，想必同属于一个门派。只是相较那些人，对方的神色间隐隐透着一股坚毅，明显身份不俗，只怕在门派中的地位很高。

闻言对方眼前一亮，连忙双手抱拳行了一礼，礼貌的问道：“那不知小兄弟与古翰前辈是……”

对方五大三粗的身躯，做出行礼的姿势时，多少有些不**，陆云飞一愣，念头从对方的动作上撤回来，想起他刚才的问话，不禁面露诧异：听他的口气，像是对那个老酒鬼挺尊敬的，想不到那个老酒鬼还有这样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