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包括薜老板在内,众人不再往上喊价。
正当陆云飞心存感激,想对莫辰道谢时,一道声音突兀的响起:“我出六两!”
像往平静的湖面里投进了一颗石子,引起一圈一圈微微漾开的波纹。简单几个字打破了宁静。众人纷纷扭头寻去,是谁这么不识趣,竟冒着开罪莫辰的风险往上抬价。
入眼处,是一名站着的身穿粗布的男子。看着隐隐有些眼熟。待看到他旁边坐着的人,不禁有人惊呼出来:“这不是御史府的家仆王二吗?”
听到有人惊呼。徐青眉毛微微一挑,隐隐带着怒意,看了过去。刚才说话的那人连忙捂住嘴巴,隐藏到人群的后面。
碧荷的柳眉微颦。沉吟片刻,开口道:“徐公子,我们春风楼自有规矩,您不能再参与到这次汾酒的争抢中了。”
徐青翘起来二郎腿,折扇一摇。眼帘轻抬。反问道:“我说这位小姐,你是不是眼睛患有顽疾,我一无伸手二未开口,哪里叫价了?”
“可是,这位王二公子,分明是贵府上的家仆。”碧荷据理力争。
“呵呵,你也说了,他只是我家的家仆,是我吗?”徐青摊开了双手,表情轻佻,“他不是我。他自己喜欢这汾酒,想买回去,和我可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这……”碧荷红唇轻启,数度张开,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徐青摆明了胡搅蛮缠,他家的仆人要是舍得拿六两银子买一壶酒,说出去连鬼都不信。没有办法,她只能向莫辰投以询问的眼神。
莫辰唇角带笑,脸上心平气和,没有丝毫的恼意。
“君子成人之美,既然连贵府的家仆都如此欣赏我春风楼的美酒,莫某自然不会横加干预。”莫辰的这句话,决定了这壶酒的归属。
再无其他人叫价,刚才没有人跟陆云飞争,是因为看在莫辰的面子上,此时没有人与王二争,自是由于徐青的缘故。最终,今日的最后一壶汾酒,花落徐府。
煮熟的鸭子飞掉,陆云飞目光一紧,看向楼下的徐青。他哪里不知道,徐青之所以不惜想出这种无赖的方法,完全是在刻意针对自己。恰巧徐青挑衅似的对望过来,四目相对,一个神色铁青,一个得意洋洋,在这次交锋中,明显是徐青占了优。
“莫辰先生,多谢今日的茶水了,陆云飞先告辞了。”陆云飞朝莫辰一拱手,转身走出雅间。
刚刚走到一楼,却被徐青一行人拦住了去路。
“怎么,刚才的打还没挨够吗?”陆云飞看着群魔乱舞的对方,冷冷的说道。
闻言,王二的神情一滞,心有余悸的缩了缩脖子。被戳到丢脸的敏感位置,徐青的神情闪过一丝狰狞,随即恢复正常,笑着道:“哼,就像你刚才说的,路是大家的,凭什么教我给你让路?”
陆云飞攥了攥拳头,终归没有发火,向旁边横走了几步,打算从外围绕过去。岂料徐青一行人阴魂不散般,再次抢先一步,拦到了陆云飞的前面。
不过这次他们倒是没有直接拦下陆云飞,而是刻意在前面走着,王二一边走一边说:“徐少爷,今天好像有人没抢到汾酒呢!”
“哼,一个穷光蛋,也配喝汾酒,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徐青早就看出陆云飞的囊中羞涩,当下抓住机会加以打击。一边说着,他一边将两壶汾酒拿在手里,在陆云飞的眼前晃荡。虽未明确指出说的是谁,但傻子都知道他口中的穷光蛋,指的正是陆云飞。
陆云飞只觉徐青的行径无比的幼稚,眼神里流露出深深的厌恶,疾走几步,绕到了他们的前面。
“哼,丧家之犬,跟我作对,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能耐!”看着陆云飞的背影,徐青出了一口恶气。
“陆公子,还请等等。”突然,一道女音由人后响起。
陆云飞回头看去,只见碧荷快步从人群中穿过,快步跟了上来。
好奇的徐青看向碧荷,这一看视线便再也挪移不开,不是因为碧荷太过漂亮,而是因为她手里端着的掌盘上那五壶汾酒。
碧荷端着汾酒,一直走到陆云飞身前:“陆公子,适才我家先生与你闲聊一番甚是投缘,这是春风楼的一份薄礼,希望能与你交个朋友。”
碧荷说话极具艺术性,言外之意,自是你不收下,便不把春风楼当作朋友。虽有胁迫之意,但重礼当前,反而凸显出春风楼方面的诚意。
陆云飞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连忙接了过来,道:“替我转告莫辰先生,就说陆云飞谢过了。”
“那是自然。”碧荷巧笑嫣然。
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徐青脸上青一块白一块,气的肺都要炸掉。
就在刚刚,他还拿着两壶汾酒肆意嘲笑陆云飞,但是现在,形势却整个掉转过来。陆云飞一分钱没花,就白白得到了六壶汾酒,至于徐青,一壶是沾了陆云飞的光,另一壶花了六两银子不说,还背上了胡搅蛮缠的恶名。
气愤难平的他一把抓住碧荷,指着陆云飞怀里的六壶酒:“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我家先生的意思。”碧荷回道。
“莫辰他人呢!”气急败坏下,徐青连基本的礼仪都抛弃,对莫辰直呼其名。
碧荷柳眉微微挑起,压抑住内心的不满,淡然回道:“我家先生已去休息了,嘱咐过不得外人打扰。”
莫辰打的一手好算盘,他早就料到徐青会勃然大怒,干脆连面都不露,省的花费时间应付他。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碧荷就先告辞了。”说完,碧荷便要转身离开。徐青不依不饶,再次抓向碧荷,岂料碧荷脚下轻轻一动,身体像泥鳅一样滑。徐青的手指划过她的衣角,定睛去看时,碧荷已在三尺之外。
本想上前替碧荷解围的陆云飞见了,先是一惊,随即露出释然的表情。像春风楼这种深藏不露的地方,碧荷懂得武功并不奇怪。
一抓落空,碧荷毕竟只是一个下人,徐青也不好穷追猛打。他转过身,双目猩红的盯着陆云飞:“混帐,你居然敢嘲笑我,看我今天不把你打的满地找牙!”
言毕,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双拳一错,怒气冲冲的杀向陆云飞。在各种各样的手段全部失败后,遭遇百般轻视侮辱的徐青,终于决定摒弃自己的身份,直接以暴力报复。
“少爷……”王二吓了一大跳,事发突然,他想拦都拦不住,甚至才刚刚喊出两个字,徐青已经冲到了陆云飞的身前。
“嘲笑?”听见徐青的话,陆云飞感觉到无比的可笑。像这种人,他根本连嘲笑的心思都没有,不是人人都像徐青一样爱逞强斗勇的。眼见徐青冲来,陆云飞面不改色,身体微微一转,右手握拳,随即拧动腰身,一拳打了过去。
陆云飞已特意手下留情,但对于徐青而言,陆云飞的动作还是太快了。连一丝拳势都捕捉不到,徐青只觉眼前一花,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压力扑面而来。他大吃一惊,仓皇间想要抵挡,手还没有撤回,整张面门就像狠狠的撞到一面坚硬的墙壁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徐青的身体飞了起来,不知在空中滑过多远的距离,然后重重的落下。他的后背撞到桌子上,桌子碎成木块,上面摆放的花生点心散落,洒了徐青一身。
王二见状大惊,和几个同伴连忙冲上前去,七手八脚的去扶徐青。徐青摔的有些懵,神智不清,仆人的手刚刚触碰到他的身体,他就吃痛的吱哇乱叫起来,叫的王二他们半弯着膝盖守在旁边,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
片刻徐青的意志才逐渐清晰,整个脸像不属于自己一般,全部麻掉。当麻痹消退,剧烈的疼痛滋生,鼻子串了味儿,呛的眼泪都流了下来。徐青看着陆云飞渐渐远去的背影,气的破口大骂。但他刚一张嘴,混杂着鲜血的唾液就从嘴里流了出来,含糊不清的谁也听不清他说什么。忽然,他感觉嘴里有坚硬的异物摇晃,下意识的用舌头抵在嘴边吐出,但见一滩血水中却是一颗牙齿。
回想起开打之前自己放出的狂言,徐青只觉一股怒意直窜脑海,气的他眼前发黑,几近昏厥。身为御史之子,京师中人纵然不对他百依百顺,也是恭敬有加,他何时受过这等耻辱?
“少爷,您消消气,您消消气……”王二生怕徐青气出个好歹,一边劝着,一边手忙脚乱给他抚着胸口。
徐青正在气头上,满腔怨气无从发泄,只觉王二无比的碍眼,一个大嘴巴扇了过去。
王二被扇的一屁股坐到地上,一边的脸颊不一会儿就肿的老高,满脸的委屈,却是不知该找谁诉苦。
其他人何曾见过徐青如此狼狈,脑海里浮现出陆云飞那道桀骜身影,至今不敢相信,那其貌不扬的家伙,竟真的敢对御史之子下手。
春风楼内发生的一切,先走一步的陆云飞无从得知。超额完成任务的他心情正好,根本没有考虑殴打徐青,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