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徐清很清楚的知道,这类族群之间皇室的通婚,其实就是政治联姻,宁令哥是现在李元昊唯一的儿子,他的将来,如果不出意外必定会成为西夏的第二任国主,而现在,意外发生了,这位宁令哥太子的老婆被自己的老爸给上了,这么大的仇,势必会让整个西夏动乱不堪,而西羌也押错了宝,如果李元昊死后,新君登基不是宁令哥,对于他们这些支持宁令哥的西羌部落,势必会予以沉重打击,如此一来,他们想要改换门庭,也就不稀奇了。
这一点,现代的清宫戏中无疑已经讲了无数遍了,支持错了人,自然前途也就必然会暗淡,如果是一个大臣,或许就会等待命运的审判也说不定,可西羌作为一个拥有数十万人口的大族,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投靠一个强大的国家,抛弃现在的宗主,自然是更适合自己发展的。
而在投靠的国家中,宋朝显然要比辽国好太多,毕竟辽国是怎么对待国内少数部族的,西羌族非常的清楚,无论是女真人还是蒙古人,在契丹人的统治下,过着的日子无疑是非常凄惨的,他们大多被排斥在中央政权之外,然后缴纳着沉重的国税,这样的生活,西羌人显然是不想要的。
与此相比,宋朝就不一样了,如果加入了宋朝,虽然西羌族也会受到汉人的歧视,可是这歧视只是因为文化不同所造成的不习惯而已,在政策上,宋朝对待少数部族的待遇相比起辽国来说,无疑要好上许多的,起码他们能够当官,也能够参军,并且还能够与内陆中原进行贸易,这样的待遇,自然也就让西羌族人选择了向宋朝这一边靠拢。
“那夏竦大人,准备如何处置。”徐清赶紧问道,事关秦凤安危,更事关秦州百姓之生死,徐清当然会着急,军队的部署,朝廷的战略,打赢的把握有多少,他都想要知道,所以他问得很急,几乎在韩琦说完话之后,就立刻问了出来。
“夏大人如何处置我还不知,不过我倒想听听看你对此战的看法。”
这句话韩琦并没有卖关子,他接到朝廷想要开战的消息也只不过才过了四天而已,短短四天的时间能做什么?这又不是信息交流网络发达的现代,在这个时代,即便要把整个秦凤路、永兴军路的军队全部通知到,都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行,在此之前,还需要大量的后勤准备工作以及侦查情报,这些都是保密的,即便是韩琦,也只是知道一部分而已,说出来也没什么用,所以他这番话是很认真的。
“我的看法?韩大人,您太看得起我了,兵家之道,下官实在无能为力啊。”
听韩琦竟然要问自己的想法,韩琦不由苦笑连连摇头,让他搞搞后勤或许可以,让他来说军事战略,他是真的一窍不通,所以他赶忙回绝了韩琦的提议,以免自己的建议导致秦凤路生灵涂炭。
“唉,汝且言之,我且听之,又有何妨?”见徐清不愿意说,韩琦便鼓励道,可徐清在这方面却是态度强硬,不知道的就是不知道,若是说了,错了,徐清可付不起这个责任,所以他还是没有多说什么,韩琦见他确实不愿多说,便也不再挣扎,又问了几句秦州境内之事后,便打马离开了。
等韩琦一走,徐清立马让马德明来了一趟成纪,一见到马德明,徐清开头就问:“马将军,太平军可堪一战?”
马德明刚走进来,正准备行礼就听见徐清问了这么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他有些不解,问道:“徐大人,我等之敌何在?”
“这你无需过问,我只想知道,若是让太平军出战,是游兵散勇,还是虎贲猛士?”徐清既然答应了韩琦不把这件事告诉给别人,他就自然不会多说什么,马德明见他不愿意说出敌人是谁,还以为他这是跟自己开玩笑呢,可却又见徐清神态非常的严肃,一时之间倒有些不敢确定了。
在这个时候,马德明觉得自己还是照实回答就好,他看着徐清说道:“若大人要战,我太平军必是大人之矛,替大人,替秦州百姓,替陛下扫平一切来犯之敌。”
“此话当真。”见马德明说的是中气十足,徐清却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次的敌人可不是一伙农民起义军,而是真正的西夏党项人组成的正规军队,两者之间不可同日而语,尽管太平军属于厢军,很大可能不会直接上战场参战,可是谁知道呢,若是伤亡惨重,地域性战争发展成全国性战争的话,那么太平军就必然要被调往前线参战,其中多数都是秦州百姓子弟,若是训练不精便被送上战场当了炮灰那徐清和马德明就真是万死不辞了。
“当真。”马德明颇为自信的说道,原本的太平军确实不忍猝读,可是经过叛军一战之后,太平军已经打出了自己的士气,也打出了自己的威风,而在经过徐清的土地改革之后,太平军又有了充足的财力,再也不用面对装备的换代相形见绌了,现在的太平军将士,虽然不能与德顺军相提并论,但与其他禁军相比,马德明可以保证,其战力已经绝对不低,甚至还要强上几分。
“好,你回去之后继续训练,力度要加强,最近,有可能会有大用。”
听到马德明的再一次保证,徐清总算是安心了不少,待马德明退下之后,徐清一个人坐在明镜高悬的大堂之上,看着安静的大堂,安安静静的,只有清风吹过沙沙作响的声音在扰动廊柱上挂着的竹帘,徐清看着那随风荡漾的竹帘,心思也飘香了远方。
永兴军路定边军驻地,此地是北宋最接近西夏国都兴州的地方,站在此地瞭望西夏国境之内,苍茫大地赫然浮现与眼底,茫茫戈壁挥洒,犹如波浪一般向后倒去,直到远处与碧蓝天空相交掩映,原始的气息扑灭而来,转头再回望于大宋境内也是同样景象,只是在那荒凉沙洲之后,却能隐约看见数百农耕人家,袅袅炊烟点缀其上,一番风景,两种人物,道尽了西夏与大宋的差别。
范仲淹站在城楼之上向两边张望,一只手捏着自己的胡子,另一只手则负于后背,来回蹒步,周边四五将校随行在侧,他们身上穿着明晃晃的铠甲,脸上的汗呲呲的往外冒,可却没有一个人敢动,而范仲淹一介文人立于其中,穿着一身儒士长衫,却一点也不显得瘦弱,走起路来,虽是普通寻常,可这气势,却远胜周边将校。
作为永兴军路的安抚使,他本不应该出现在这边疆之地,可是面对进攻西夏的机会,范仲淹实在忍受不了寻找战机的诱惑,所以几番思量之后,他还是离开了京兆府,来到了这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上,这是他第三次来到这儿了,第一次是新官上任,巡查四野,第二次则是五年前,现在的西夏国主,当年的夏州节度使李元昊率兵造反,而他则是随军出征众多官员之中的那一个。
那一次,宋朝的军队战败了,李元昊成功的实现了他的野望,并且拥有了更大的野心,五年的时间里,他西攻回鹘,南攻吐蕃,北攻大辽,战战捷胜,西夏所控之地也从原本的区区三州逐步扩大到了现在的夏、银、绥、宥、静、灵、会、胜、甘[35]、凉[36]、瓜、沙、肃数州之地,面积覆盖范围相当于今天的宁夏北部,甘肃小部,陕西北部、青海东部以及内蒙古部分地区,短短五年时间,便建立下了如此庞大的基业,若不是敌人,范仲淹心中也不得不佩服李元昊的雄才大略。
可是他们终究是敌人,而现在,这位西夏国主则将自己的目标又重新锁定到了宋朝的头上,而自己,也从当年一个州府之长成了这一路之长,所辖土地面积与李元昊,别无二致,论及富裕程度,甚至犹有过之,这一次,自己会赢吗?还是会像上次那样,又一次输了呢?范仲淹内心中有些茫然的想到。
“大人,夏竦大人已驾临定边军。”
就在范仲淹陷入沉思之时,旁边一将校突然开口说话,他本也不想说话,范仲淹虽是文人,可他们这些武人却一点轻慢的心思都不敢有,这位范大人自从担任永兴军路安抚使以后,便大力整顿吏治,开垦荒田,使永兴军路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恢复了往日的生计,从战争的阴影和颓败中走了出来,光凭这一点,这些将校们就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之所以打断,实在是无奈之举,毕竟夏竦是西北两路的指挥使,面对这位大人物,他们这些将校实在不敢不报啊。
听到旁人说话,范仲淹立刻从自己的思维中回到了现实之中,在西北生活的久了,范仲淹的警惕性也变得很高,一点点风吹草动便会让他从睡梦中醒来,更何况是白日梦了,他看着那说话的将校皱了皱眉头,然后问道:“人在何处?“
“正在军帐之中。“听到范仲淹没有怪罪的意思,将校赶忙把夏竦所在的地点告诉给了范仲淹,然后便向后退了一步,将自己隐藏在了诸多将校之中,好像刚才说话的不是他一样。
范仲淹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对于这些将校,范仲淹的内心之中大多是保持着相当大的好感的,所以对于他们的畏首畏尾,范仲淹也能够体谅,毕竟大宋朝开国以来八十余年的时间里,武人的地位相比起文人来说是非常低的,这样一来,将校面对安抚使的时候自然就会有些忌惮,或者更直白点说,就是有些害怕,对此,范仲淹很能理解,虽然他是文官,而且对于这样的局面,他也并不十分乐见。
在他看来,五年之前,军队数量、后勤能力都要比刚刚才建立的西夏强大得多的大宋之所以会输,就是因为武人地位太低的缘故,而且兵不知将、将不知兵,由此导致的指挥混乱,直接让宋军的战斗力直线下降,从而输掉了这一场战争,这是范仲淹对于西夏之败所总结出的其中一个关于军队的理由。
只不过尽管发现了这样的理由,范仲淹却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一点,身为士大夫,范仲淹很清楚这大宋朝的士大夫们到底有多么强大的力量,想要把他们手中的权利重新夺回来还给武人,别说是武人们能不能做到了,就算是皇帝都做不到,这股力量范仲淹没有办法对抗,所以对于武官的唯唯诺诺,他也就必须得体谅。
转过头,再看了一眼这茫茫戈壁滩,这一次,我绝不会输。
秦凤路西安州,此州毗邻西夏西寿宝泰军司,所谓军司,就是军队所司的意思,通俗的来讲,就类似于吞并制度,或者说是明朝的卫所制度,这些军司中的士兵大多兵农结合或者是牧兵结合,和平年代牧牛羊,战争年代,自备装甲上战场,是一种非常原始的征兵制度。
不过制度原始不要紧,西夏对于这项制度的运用却非常的熟练,而且由于西夏立国时间很短,所以这些军司的实力还是非常强大的,而这个西寿宝泰军司,是西夏设置在宋朝沿线最近的一个军司,也是所有军司中实力最为强大的一个,部队集结起来大约能够有两万人左右,其中还有四千左右的骑兵,实力非常强大,西安州就是这一军司的邻居。
相比起西夏对宋朝的军事部署来说,西安州的部队就非常的少了,整个州郡之中没有禁军也没有厢军,只有一些乡勇部队,数量大概在一千人左右,除此之外,便再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军队了,而现在,西安州的天都城,却迎来了一支八千人的大军,军旗之上红彩飞扬,上面刻着三个鲜明无比的大字,正是德顺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