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忠唐败了!
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往清河周边散播。
“那条野狗,也有今日?”
几个商人在家中聚会,很是欢喜。
“当初咱们还说秦王对豪商太苛刻,可苛刻是苛刻,只要咱们遵循他的规矩,那一切照旧。可石忠唐那条野狗,却连罪名都不用,直接抄家灭族,只为了我等的钱粮!”
一个商人眼中多了恨意,他的女婿和女儿便是在那场闹剧中全家被杀光。
“北疆那阵子缺钱粮,秦王也未曾对那些不满自己的豪强下手。他的规矩,他自己也遵循。自律的人才会有好报,看看,如今好报便来了。”
“诸位。”上首的年长商人干咳一声,“如今石逆大败,北疆军必然会接踵而至。咱们该怎么办?”
“自然是痛打落水狗!”
“那,便派人去求见秦王。”
……
清河城中,人心惶惶。
就在石忠唐逃回清河的第二日,有官员便衣想潜逃,当即被识破。
“斩杀?”春育建议。
石忠唐正在看登基的礼仪安排,闻言摇头。
“听闻秦王有酷刑曰竖杆子。”
“是,只是竖在何处?”
“就在节度使府外面!”
晚些,一根杆子竖在节度使府外面,那个官员被剥光架了上去。
“啊……”
惨嚎声令人不寒而栗。
所有人进出都能看到这一幕。
“谁再敢逃,这便是他的下场!”
石忠唐的声音比北风还冷。
登基大典在他的催促下不断推进着。
……
南周。
自从北征大败后,南周边军便老实了许多,面对南疆叛军的挑衅压根就不敢抬头。
“最近南疆军没什么动静啊!”
一队斥候在靠近南周一侧歇息。
隔着一条小河,对面便是南疆。
以往他们还敢靠近小河,甚至冲着河中撒泡尿,笑嘻嘻的说这泡尿定然会被南疆人给喝了云云。
但此刻他们却离的远远的。
北征失败的影响还未曾散去,汴京吩咐边军不得挑衅,违者……处死!
这是从未有过的严厉。
边军们不服气,许多人都说是方崇不懂装懂,葬送了大军。
将领们也暗自不满,可没人敢冲着汴京骂几句。
贼配军也敢议论国事吗?
这是罪名!
那些文官会冷冰冰的把这个罪名丢出来,随即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
一句话,武人就是背锅的。
“说是在大战。”一个老卒吃了饼子,拍拍手上的碎屑,打个嗝,“也不知这一战谁会胜。”
“哎!前阵子咱们不是遇到一支商队吗?”有人问老卒,“老张你还说那些不是商人,是使团。他们是去作甚的?”
“他们走远了,老夫这才敢说。”老卒干咳一声,“当初老夫在汴京殿前司效力,认得那些人。”
“是谁?”
“为首的乃是原先的吏部尚书,如今的参知政事王举王相公。你等说说,能动用王相公的事儿,会是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一个军士抬起手,手背上的刺青在阳光下格外清晰,“莫非是去和谈?”
“屁的和谈!”老卒没好气的道:“咱们都出动了大军,汴京那群文人在大军出征时吟诵诗词无数,其中三成都提及了活擒石忠唐,把他丢在笼子里,或是把他阉割了进宫服侍陛下……你等觉着,石忠唐可会答应和谈?”
当初大军出征前,不少臣子把这事儿当做是谈资,和家人友人说了个遍。至于朝中吩咐的守密,没人当回事。
结果,大军还在半道上,事儿就被清河知晓了。
这事儿被军中将士诟病许久,但那群文人依旧笑傲汴京。
“那是什么?”有人问道。
老卒摸摸嘴唇,“口有些干!”
一个军士摸出一个小酒囊,“娘的,少喝点!”
“就一口。”老卒接过酒囊,仰头就是一口。
咽喉张开,直接倒。
“差不多了啊!”
军士心痛的道。
老卒不舍的把酒囊还给他,打个酒嗝,心满意足的道:“老夫教你等个乖,看事要看做事的人。王相公是礼部出身,这些年干的最多的事便是出使,或是接待使者。他既然是乔装,必然是想避开南疆耳目,这便说明此行不是与南疆接触。”
老卒洋洋得意的看着这些棒槌,“如此,他还能去作甚?”
众人恍然大悟。
“他这是去寻秦王!”
老卒点头,“北征失利后,汴京最担心石忠唐派兵报复。王相公此去,多半是寻求与秦王联手。”
“和北疆军联手,夹击南疆?”
“没错。”
汴京君臣大概不会想到,在他们眼中的机密事儿,就这样被边军中的一个老卒给分析的清清楚楚的。
这个世间从不乏人才。
缺乏的只是时机。
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中的那位驿卒,若非身处明末时,他不会谋反,也不敢谋反。
“这主意不错啊!”
“是不错。”老卒砸吧着嘴,嘴里还有酒味,有些发酸。
“有人来了。”
一骑从南边疾驰而来。
“戒备!”
老卒喊道。
众人赶紧上马,刚拔出兵器,对方就到了小河边上。马背上的男子戴着斗笠,身穿一件灰扑扑的衣裳。小河虽不算宽,但战马却无法越过。战马长嘶一声,想止步,可惯性太大,最终摔进了河中。
男子从马背上飞掠而起,轻松落在对岸,就在军士们张弓搭箭时,丢出一块牌子,“情人司密谍,给我两匹好马,另外,干粮饮水。”
老卒接过牌子,仔细查看了一番,问道:“你这是送急报?”
男子接过军士递来的水囊,喝了几大口。
“这也不是什么机密,秦王与石忠唐决战,秦王大胜。”
老卒面色微变,“不好!”
男子一怔,“何事不好?”
老卒说道:“王相公前阵子刚回汴京。”
“嗯?”男子不觉得这事儿有问题。
“老夫猜测,他是去寻秦王。大周想与秦王联手夹击南疆军。”
艹!
男子愣住了,“若是如此……”
“汴京大军集结,可来的却是北疆军。”
汴京在誓师,帝王发表讲话,历数了南疆军的罪恶,随后鼓励将士们奋勇杀敌。
可接着就传来南疆军被秦王灭了的消息。
男子飞掠上了马背,“驾!”
他必须要抢在王举回到汴京之前截住他!
军士们在笑。
觉得这事儿真有趣。
至于汴京的君臣出丑,和自己没关系。
唯有老卒,神色郁郁的看着南方。
“老夫怎地觉着,这风雨欲来啊!”
……
棉城,这是南疆朝向北方的第一座城池。
当北疆大军云集城下时,城头的叛军在颤栗。
“攻城!”
秦王说道。
只用了大半个时辰,棉城守军就崩溃了。
而且,城中百姓竟然主动配合北疆军清剿叛军残余。
一个老人骂道:“这些畜生,早该死了!”
人心向背,在此刻显露无疑。
第二座城池,王老二带着数千游骑赶到时,发现城门洞开,几个百姓胆怯的在外面张望。
“跑了,都跑了。”
守军跑了。
在得知北疆军出动后,尽数逃了,不知去向。
“南疆就那么大,他们跑不远。”
秦王的反应意味深长。
随后的进攻更像是一次进军。
大多城池的叛军逃散,百姓自发组织起来维持秩序,等待北疆军接收。
“人心散了。”
韩纪欢喜的道。
北疆军不断推进的消息传到了清河。
“多处守军逃散。”
贺尊低着头,只觉得大堂里的气氛几乎凝固住了。
这是兵败如山倒啊!
大势已去!
“无需担心!”
最近几日石忠唐变得越发的令人高深莫测了。
他举手投足皆有一种刻意的缓慢,说话也是如此。
“关中那些世家大族不满秦王久矣,我军黄州战败后,他们必然会担心秦王一统天下,随后会削弱,乃至于镇压世家大族。这些人可会坐以待毙?不会!”
石忠唐兴奋的道:“他们会动手。只需关中暴动的消息传到军中,秦王必然回师。”
贺尊低下头,暗自苦笑。
秦王的心腹谋士曹颖坐镇关中,另有虎贲之师镇压,谁敢暴动?
关键是,许多世家大族的家主都在蜀地,或是在蜀地悄然返回关中的路上。
没有主事人,谁敢暴动?
大王,这是昏头了吗?
贺尊抬头看了一眼,却见石忠唐满面红光。
他不禁想到了当初听闻过的一段话。
——人临死前都会回光返照,看着,满面红光!
魏明也看到了石忠唐脸上的红光。
对石忠唐这番分析,他嗤之以鼻,在他看来,石忠唐此刻已经有些疯癫了。
正是动手的好机会。
魏明眸色深沉,看了两个心腹一眼。
一个心腹出班,“大王,臣听闻城南有水井中大放光芒,臣去看了,果然。于是便令人看守水井,特来禀告。”
“哦!”
石忠唐两眼一亮。
但凡新君登基之前,一定要弄些祥瑞。
石忠唐果然心动了,问了水井的情况后,说道:“去看看。”
他带着群臣出了节度使府,一路去了城南。
到了城南那条巷子外,这里已经被军士封锁住了。
“大王,就在里面。”
官员指着里面说道。
众人跟着他往里去。
进去后不远,右侧有个向巷子侧面凹陷的地方,十余军士把守。
水井就在他们中间,上面盖着一块石板。
“就在此处。”
官员说道。
石忠唐走过去,“揭开!”
身后一个侍卫上前,双手握住石板边缘,缓缓搬开。
白光没有。
一个身影从井口窜了出来。
剑光闪过。
“大王!”
有官员尖叫。
石忠唐没动,在他身后的魏明大喜,随即拔刀。
却没看到石忠唐神色冷漠,甚至是有些厌恶。
贺尊叹息一声,“何苦?”
石忠唐身边的侍从轻轻一掌拍去。
呯!
冲上来的黑影被这一掌拍飞。
魏明的横刀此刻也到了石忠唐的嵴背后。
另一个看似无害的侍从伸手一拳。
横刀崩碎。
一只大手不可阻拦的破开了魏明的格挡,抓住了他的肩膀,只是微微发力,魏明就浑身酸软。
他嘶声道:“你竟然知晓……”
魏明的一个心腹走出来,行礼,“大王,魏逆的心腹皆在此。”
“是你?”
魏明目眦欲裂,“狗贼,我对你不薄,你竟如此回报?”
“蠢货!”
石忠唐回身,“但凡谋大事,首要在于守密。而你这个蠢货,却恨不能让麾下尽人皆知。”
魏明突然笑了起来。
“你也没有好下场!”
呛啷!
石忠唐勐地拔出腰间横刀,身体前冲。
噗!
横刀从魏明的小腹刺入,从背后穿了出来。
横刀拔出来,接着一挥。
石忠唐手握人头,缓缓看向群臣。
“谁要谋逆?”
无人吭声。
“谁?”
急促的脚步声中,一个将领跑了进来,见到现场的惨状愕然,然后赶紧禀告:“大王,北疆军距离清河不到三十里!”
众人一阵惶然。
齐齐看向石忠唐。
石忠唐提着魏明的头颅,“杀!”
那些侍卫拔刀,转瞬就把魏明的心腹杀了个精光。
看着那些尸骸,石忠唐微笑道:“这可是祥瑞?”
“是!”众人颤栗。
“那么,还等什么?”
石忠唐咆孝,“朕,要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