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北疆后,天气渐渐转暖。
刘擎请示了秦王妃后,就令众人抓紧赶路。
没办法,都兴奋啊!
自从得知秦王攻破了松州和尚州的消息后,所有人都想尽快赶到长安,去见证即将到来的决战。
一旦赶路,阿梁和李老二玩耍的时间就少了。
阿梁倒是无所谓,反正他能读书学习。
李老二却不安分,总是想出去。侍女们弄不了他,最终只能让秦王妃来收拾自己的儿子。
“二郎莫要调皮,回头被你阿耶看到了,定然要收拾你。”
周宁威胁着李老二,可李老二却振振有词的道:“阿耶不见了。”
“胡说!”
周宁拍了他的嵴背一巴掌,她发誓没用力,可李老二却咧嘴嚎哭。
谁都劝不住。
周宁看看自己的小手,“难道我修为大进了?”
“王妃,该歇息了。”
马车停下,周宁这才发现中午了。
她下了马车,吴珞就在边上,和花红低声说话。
见周宁出来,二人分开。
因为着急赶路,故而错过了城镇,此刻随从们在埋锅造饭。
炊烟鸟鸟中,花红过来,说道:“吴珞先前说昨夜做了噩梦,梦到殿下……”
“无碍!”周宁平静的道:“告诉她,谁都能慌,可我等不能慌!”
“是!”
期望越高,就会越焦虑不安。
此次出行官员不少,加上随行护卫的骑兵,浩荡三千余骑。
此刻在官道旁摆开阵势造饭,一眼看不到边。
“北疆那些豪强最近有些不老实。”
刘擎拿着锦衣卫送来的文书,说道:“竟有人与石逆暗通款曲,书信被锦衣卫拦截了。”
“墙头草!”罗才冷笑道:“当镇压!”
“不必!”刘擎摇头,“宋震在桃县坐镇,那些豪强不敢弄什么动作。此刻镇压,反而显得殿下心虚。”
“搁着?”
“搁着。”刘擎抚须,“许多时候,秋后算账才美!”
“你啊!”罗才指指他,“都在等着大战的消息。”
“不会败!”刘擎坚定的道:“殿下给老夫私下来了书信,就一句话,孤,不会败!”
这是承诺,也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
根据这个承诺,刘擎做出了一系列应对,这些应对都是以北疆军不败为基准。
这时前面有人在叫喊。
“喊什么?”罗才踮脚看去。
官道上此刻不少人在活动手脚,却自发的避开。
十余骑顺着他们让开的通道疾驰而来。
“大捷!”
刘擎捂着胸口,呼吸急促。
“老刘,稳住!稳住!”
罗才赶紧扶着他。
“老夫……老夫稳……稳得住!”
“殿下大败石逆,石逆仅以身免!”
无数手臂举着。
“殿下千岁!”
“万岁!”
就在众人狂欢的时刻,罗才却架着软倒的刘擎,急切的道:“来人!来人!”
刘擎幸福的晕了过去。
周宁缓缓回身。
看着信使高举捷报。
大捷了吗?
她的夫君,终于为这个天下带来太平了吗?
她想到了李玄前阵子令人送来的书信。
——此战,我将义无反顾!
义无反顾,四个字就代表了秦王的态度。
——此战艰难!
她是秦王唯一能袒露心扉的人!
周宁心中暗自不安,却依旧维系着从容不迫的姿态。
此刻捷报到来,周宁只觉得浑身一松。
那是我的男人!
她缓缓看去,就见四周的人纷纷向自己行礼。
“恭贺王妃!”
周宁微笑,“为天下贺!”
一队骑兵风尘仆仆的赶来,带队的将领给了周宁一封书信。
信的内容很简单。
——让阿梁来孤的身边!
……
长安,黄家铁匠铺内打铁声依旧。
“大王!”
卫王抬头。
侍卫说道:“大捷了!”
“哦!”
卫王看着铁匠铺,说道:“看来,离开长安的日子不远了。”
……
蜀地。
皇帝颁布了旨意,令各地青壮踊跃从军。
“陛下放心,此次定然能招募到足够的勇士。”
郑琦说道。
杨松成看了张焕一眼,这位擅长装死狗的兵部尚书此刻耷拉着眼皮子,令他想到了黄春辉。
皇帝想弄死黄春辉,事败后,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的。
周氏联手王氏,以及几个臣子上疏,建言令人查探此事。皇帝从善如流,令镜台和刑部去查。
镜台是他的狗,刑部郑琦是国丈的狗,这事儿就不了了之了。
皇帝点头,“关中可有消息?”
杨松成说道:“杨逆令曹颖坐镇关中,此人行事狠辣,那些大族皆不敢出手。”
“他们不是不敢出手,而是在观望!”
玩这个,皇帝是宗师级别的,他澹澹的道:“都在等着此次大战的结果。”
提及这个,群臣默然。
皇帝缓缓看向周遵。
“周卿以为此战会如何啊!”
谁都没想到皇帝会问周遵这个问题,连周遵自己都愣了一下。
说北疆军必败?
那是违心。
但不会触怒皇帝。
周遵深吸一口气,“必胜!”
好胆!
郑琦冷笑道:“周侍郎说谁必胜?”
“北疆军!”
“好胆!”郑琦走出来,指着周遵说道:“那是杨逆!”
“可他当面的乃是石逆!”周遵反唇相讥。
“陛下已经赦免了石忠唐!”郑琦搬出了皇帝。
“北疆军可没屠城!”周遵冷笑,“黄州、乾州的冤魂依旧在城池上空飘荡,在呼喊着。他们缴纳赋税,却没想到有此遭遇。谁来为他们做主?是你吗?还是……国丈!”
杨松成面色如常,周遵微笑道:“老夫听人说,秦王曾对此有一番话……”
众人知晓,这句听人说,多半是秦王给周遵的书信中提及的。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想知晓秦王之意。
“那些百姓缴纳赋税从不迟疑,那些百姓对长安信赖有加。一朝被异族屠杀,却无人在乎。孤,在乎!”
……
“你的胆子太大了些。”
先前的朝会上,周遵转述了女婿的一番话后,引来了讨伐。
若非王豆罗出手,以及魏忠等人相助,周遵差点被禁足。
“担心了?”周遵问道。
这话问的是大战。
王豆罗点头,“不只是老夫,连仙儿都从夫家令人来询问此战的结果。”
“你如何说的?”
提及王仙儿,王豆罗明显的有些遗憾之色,而周遵却是倍感惬意。
那个王氏娇女,若是当初愿意降尊纡贵出手,这女婿就没了。
“老夫说,秦王必胜!”
……
清河。
“有骑兵!”
城头的军士高呼。
远处烟尘滚滚,随即万余骑出现在视线内。
“是大王!”
石忠唐回来了。
和北疆军宣传的仅以身免不同,他还带着自己的班底,那一万骑。
“大王回来了。”
消息马上就传遍了全城。
谁都知晓石忠唐是去决战,如今他竟然回来了,这是什么情况?
是大胜凯旋,还是……
大胜之后,按理石忠唐该顺势出击啊!
不是说好的再度反攻关中吗?
石忠唐已经整理过了衣冠,那一万骑也是如此。
可当他们进城后,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暮气。
“败了?”
一个老人脱口而出,然后捂着嘴。
可眼底啊!
依旧流露出了喜悦之意。
没有人吭气。
一万余骑默默进城。
文官武将们出迎。
看到这个模样,所有人都沉默着。
直至石忠唐下马,这才行礼,“见过大王!”
石忠唐颔首,“本王,回来了。”
他没说此战胜负,但所有人都知晓。
此战!
败了!
但败到何等境地,没人敢问。
石忠唐进了节度使府,贺尊跟上来,“殿下,人心不稳。”
“传本王的令,从此刻起,文武官员,许进不许出!”
“是!”
“赏赐军中将士!”
“是!”
贺尊告退。
“春育!”
石忠唐回身。
一瞬间,春育觉得石忠唐变了。
很是兴奋。
“登基之事,可准备好了?”
这时候不该是要先考虑如何抵御北疆军的后续攻势吗?
“准备的差不多了,不过玉玺还没好。”
“要快!”
石忠唐进了大堂。
“是!”
春育回身,看到了魏明。
“魏副使。”
“你先忙!”
魏明并未进去,他缓缓后退,看着大堂。
回到值房后,魏明召集了心腹们议事。
“石忠唐想登基!”
“他疯了?”
“他疯不疯我不知,但我知晓,北疆军修整完毕后,便会再度来袭。这一次,没有了大军,咱们如何抵御?”
“不是还有些人马吗?”
“你等觉着那些人马能挡住秦王的大军?”
众人摇头。
十二万大军都败了,那些溃兵就算是逃回来,也没了战意,只是傀儡罢了。
唯有当初留守的三万人马可堪一战。
三万!
只需想想就知晓不是北疆军的对手。
“逃吧!”有人说道。
“石忠唐吩咐,文武官员不许出城。”魏明咬牙切齿的道。
“他这是何意?”
“他要登基,登基怎能没臣子!”
“不,他是要让咱们为他陪葬!”魏明冷笑道:“可我还没活够。”
“那怎么办?”
心腹们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的焦躁不安。
“我在军中有不少人手,若是要逃,清河城拦不住咱们。”
魏明的话令心腹们欢喜不已。
“可就咱们逃出去,能去哪?天下之大……别忘了,此战后,秦王一统天下之势不可阻挡。咱们往哪逃?孤零零数十人,连关卡都过不去!”
心腹们默然。
“唯一的法子!”魏明压低声音。
有人突然两眼放光,“杀石忠唐,投秦王!”
“投尼娘!”魏明忍不住骂道:“黄州是我率军攻破的,屠城指令是石忠唐的吩咐,但下令的人却是我。秦王那人的性子你等还不知晓?别说是杀了石忠唐,就算是杀了石忠唐全家,咱们依旧难逃一死!”
他喘息了一下,“你等最近别的不干,去军中拉拢那些将领。而我,暗中准备对石忠唐下手。一旦得手,咱们就带着三万大军远遁。”
“去哪?”有人问道。
“南周!”
“南周?”
“三万大军南下,咱们也不攻城略地,就这么一路往更南边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到海边。”
“出海?”
“对,出海!”
魏明指着南方,“南周水师了得,船运更是天下无双。你等不是担心秦王一统天下后无处藏身吗?海外呢?”
“海外?”
“副使,海外荒凉啊!”
“不!海外有大岛,大到你等无法想象。咱们抢了船队就出海。三万人马,到了那等地方便是土皇帝。到了那时……”
众人不禁激动了起来。
魏明微笑道:“秦王再恨咱们,可却鞭长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