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留芳瞧着人头熙攘,想着此事绝不善了,果不其然,立即就有脾气暴躁的直接照着靳留芳的面门就是一拳,骂道:“我呸!你个王八蛋,我们明明就好了,你们为什么不肯放我们走?就算有人犯了事,大不了咱们对簿公堂!将人藏在这里算是什么勾当?!”
“放肆!我可是钦点的太医院判,是来给你们诊疗的大夫,你们怎么能如此对我?!”靳留芳眼冒金星,哪怕是自己早逝的爹娘都没给过此等“殊荣”,于是挣扎着想要扶正自己的隔离衣,男子立马就将白麻布给扯了个干净,嘴里骂骂咧咧着:“我们麻风病好没好?你不用“望闻问切”吗?你不要亲自摸摸吗?裹的这么严怎么看?!”
靳留芳慌忙将散落的麻布往自己口鼻上捂,但是旁边的人可不愿意了,纷纷推搡着说道:“漪晴小姐的病都好了,她都可以出去了、凭什么我们不能出去?!你今天必须给我们都诊断诊断、看看我们到底好了没?!”
“诸位、诸位……”靳留芳想说话,又被人扯来扯去的说不连贯,于是憋着一口气大声嚷嚷道:“我只是诸太医之一,单凭藉我一人之力是不敢给咱们乱下结论的,咱们可以到村口让大家伙一同看看!若是所有的太医都说没问题,咱们就可以上报朝廷申请出去了!”
“哼!你这还算人话吗?咱们病都好了啊!凭什么再用麻风病的帽子压着我们?凭什么啊?!不过你可是和咱们“亲密接触”了,再想用隔离病人的借口禁闭咱们,你也得留下!”
“……”你们都是爷爷啊,靳留芳心中哀怨无比,眼睛求救地望着漪晴,漪晴则是看了一眼便转而和漪澜继续叙旧了,靳留芳欲哭无泪,只得道:“你们将我的隔离衣服都给撕毁了,外面那帮爷也要诊断我啊!”
“好了好了,太医院的院判大人被你们都撕扯坏了!”靳留芳不知道被哪个丧心病狂的家伙在脸上抹了一把血,漪晴这才“及时”出来调解矛盾,“咱们还是听院判大人的话,一起让太医们诊断诊断吧!”
漪晴的话是权威的,毕竟是她几乎给村里面每个人都诊疗过疾病,于是大家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便同意了,靳留芳慌张之下向漪晴身后躲,那叫一个狼狈。
“多谢妹妹!多谢妹妹护佑!”
漪晴瞧着熟悉而又无比陌生的脸,心中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于是凝视良久才淡淡说道:“不用谢,你也算是救我们的恩人!”
村口的太医们一个个像粽子一样包裹个结结实实,饶是在初春的天气里,也是一个个被太阳晒的热出一身的闷汗;尽管如此,人们还尤嫌不够,生怕自己哪个毛孔曝露在麻风病肆虐的春风里,于是死死捂着自己的衣物。
“看,出来了!”同样粽子打扮的官兵眼尖,见到浩浩荡荡的人群便率先叫喊了出来,“怎么这么多人?”
最显眼的当属打头阵的靳留芳,一身杯撕扯的凌乱的官袍,外加上面颊处未完全擦净的血迹,正带着大大小小百十号人物蜂拥而来。
“站住!不要再往前了,院判大人和漪晴小姐出列就行了!”官差呵斥道,和麻风病人肉搏的话虽然自己不吃亏,但是也害怕被传染上,于是竭力拉开众人之间的距离。
众太医则在背后小声讨论着,他们的注意力自然是靳留芳一身的狼狈状,嘱咐众人仔细隔离的靳留芳反而一身轻松,再仔细一看就反应过来了:乖乖!靳太医竟然被人挟持了!
“我们要出去!”一男人竭力喊道,见到真刀实枪的官兵,众人自然不敢傻乎乎地硬碰硬,只能停在原地喊着话:“军爷!咱们都好了呀,您看咱们谁还有麻风病?!靳太医都诊断了的,真真的好了的!我们是真的想出去啊!”
“求军爷开恩啊!”男子们倒硬气,妇人们则是纷纷跪下求恩典,拉着手里面的半大孩子,悲悲戚戚。
“咱们有圣谕,不能违背命令!”官差为难,既恨不得早点离开这鬼地方,又迫于皇明不得不进入,而且如今重要人物被挟持……得,动不了武、只能靠劝了,“咱们先将以漪晴小姐送出去,随后禀告了圣上,定然会给咱们大赦的;但是你们若是硬闯,咱们迫于圣明也不得不刀戎相见……谁敢做这主私自放了啊?!”
村民们暴躁不已,奶奶的!自己这里缺医少药,要不是有漪晴在这里震着,只怕村子里面早就没什么人了吧?!朝廷这是要赶尽杀绝?!
“不行!我们不同意!”
“就是,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反正咱们都已经这样了,左右都是个死,死之前还能拉几个垫背的!总归是咱们赚了!”
“妈蛋的,我就是不甘心,我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可是我的孩子还这么小,我不甘心啊……”一个年轻的妇人抱着怀里面的娃娃哭泣,她是从小长大在这里的,也是在麻风村里面成了亲、生了孩子,如今孩子他爹不久前才病死、救连漪晴都没办法,漪晴还经常念叨要是有**药就好了,所以,妇人再也不想让孩子继续重复自己的路。
“院判大人,您怎么看?”面对众村民的焦灼和愤怒,漪晴直截了当问道:“总归不能是动武的,毕竟他们已经不再是麻风病人了!”
靳留芳脑门汗直流:祖宗,刚刚被藏下去的透明感又被你提起来了,这不是摆明着将炮火冲向自己吗?!于是胆胆怯怯地小声说着:“这,我一人说的不算啊……”
“那还要谁说才算?!”秦玉拉着怜心问道,一下子来这么多太医,再下次可是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你一个人的不算?那要多少人?外面都是老些太医了,一起确诊了算不算?!”
“嘶!”靳留芳倒吸一口冷气,原本想骗着众人来到村口好脱身,没想到眼前的弱女子竟然如此精明,死咬着自己逼着自己当出头鸟,“反正我一个人肯定不行!”
“有你这话就行!”秦玉冷笑一声。
“姑娘,姑娘!我只是个小太医,您不能逼着我人头落地啊!”
秦玉冷哼一声,笑话!一个院判是个小太医?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院判,再上一步可就是天下医者之首的院使了!尤其是眼前的院判竟然还如此年轻、英俊,怕是前途无量啊!所以秦玉一直死死盯着这个敢独闯麻风村的人。
周围的村民受到唆使也纷纷叫嚣,大不了就是一死,结果好的还能出去的嘛!于是不顾领头官差的阻拦,径直向村口的方向浩荡而去。
“奶奶的!真他妈要造反!”官差怒不可遏,连忙示意手底下的士兵弓箭手准备,难为了这帮人能够思虑的如此周全!
“站住!我再说一遍,再往前我可就放箭了!你们这是挟持朝廷命官、且目无朝廷,按罪当株,还不赶紧就此停下!”
村民们并未停住,秦玉大声道:“大人,院判大人可是自由的,咱们可没有挟持他,是院判大人自愿带着咱们让诸位太医集体诊治的,还说他一个个人无法做主,所以,咱们可不是目无朝廷,而是按照朝廷的要求,规矩行事!”
靳流芳气的差点吐血,原本他说的只是缓兵之计,没想到秦玉当面直接撕开了,果然,对面的太医就开始闹腾起来,连连后退着说道:“胡说,朝廷可没有说放村民们出来,靳院判莫要信口雌黄!”
“就是,他自己做的麻风药,别的村还有没治好的呢,咱们都有几人折了进去,咱们可不能再犯糊涂!”原来之前已经有人进去过了,只不过村里面效果不好,几名太医最终连自己都没出来,所以大家伙此时抗拒之际,这也解释了靳流芳此时是众矢之的的原因。
陈平一旁神色不安,显而易见,这个麻风村的治疗效果是很理想的,也没见什么面部狰狞的、奇形怪状之人士,心里不由感叹:果然是厉害人啊,哪怕自己的徒弟拿到对方的药方,却是仍然不能将药效发挥到极致!
感慨归感慨,但是此时却不是伤春秋的时候,陈平周围的太医则是趁机落井下石道:“你自己教出来的好徒儿,莫让咱们替他陪葬!”
陈平被推到了最前面。
“商量好了吗?”村民们已经来到村口不远处,在距离太医和官兵们不足十米的地方停下,秦玉继续说道:“总要有个说法吧,靳太医可是为了给咱们诊疗不惜以身试病,瞧见没?村民的血在他身上都一点事没有呢!”
“师傅!”靳流芳不敢辩解,眼巴巴求助地看着陈平,“他们真的好了,徒弟跟您保证!”
简直是荒唐!陈平敢怒不敢言,救徒弟吧——自己接触了就也有被隔离的风险;不救徒弟吧——靳流芳铁定被隔离,毕竟脸上未擦净的血迹在那里放着的!现场各大派系的太医们都在场,想糊弄都糊弄不过去!更何况其他村子有治疗失败的病例在先。
靳流芳慌了,自己已经是院判、而且是成绩斐然、倍受嫉妒的年轻人,如若此时栽跟头、铁定永无出头之日!他瞧出来陈平的犹豫,心如撞钟,大声道:“沙俄的皇帝还需要漪晴姑娘,她在这里这么久都没事,徒弟就更没事啊!徒弟真的已经将所有的人都诊断过了,均已痊愈!否则徒弟怎么敢将隔离衣物尽数除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