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汝卿一边记录,一边听着故事。他写着写着发现,阵法变化眼花缭乱的,他光是记录都记晕了。刘汝卿揉揉酸痛的手腕,怀疑道:“这个阵法变形如此复杂,高将军最后真的破阵了吗?”
“当然……没有。”邵安想起那时候的事,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高子重他试着破过一次,可惜惨败。他没法在那么短时间内,背下所有的变化。”
“那怎么办?”刘汝卿真的好奇了,“难不成是你?可是,哥你是不会武功的啊,怎么上战场?”
邵安高深莫测的笑了笑,继续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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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康十九年。
当高巍再一次破阵失败后,他不得不拉下老脸,去请教安儿。
安儿那时也不太喜欢高巍,总觉得他趾高气扬,对文人有着很深的偏见。李洪义带高巍来到伤兵营时,安儿正在捣药。众人见是高将军来了,惊得不敢出声,老军医连忙迎上去,忐忑道:“将……将军。”
高巍慰问了下伤兵营的伤员们,随后才对老军医说,要和刘安单独谈谈。老军医怀着惊奇的目光,目送自家学徒和高大将军进入矮小的军帐中商议大事。
一炷香后,高巍怒气冲冲的离开伤兵营。李洪义莫名其妙的看着离去的高巍,走进去问弟弟:“高将军怎么了,你把他气着了?”
“我给他说,战场上阵型瞬息万变,他就算背下七七四十九种变化,也无法灵活应用。”安儿闲闲的说道。
“啊,那怎么办?”李洪义显得忧心忡忡,“现在去哪找会破什么什么**阵的将军啊?”
“安王和我研究过,他会破阵。”安儿虽是这么一说,但他觉得,安王亲自冒险上战场的可能性还是不大。
“王爷吗?可是破阵危险,高将军也就勉强能闯出来,王爷的武功连高将军都不如,去破阵还不是去送死。”李洪义心里本是在担心安王的,可是嘴上却把安王贬的一文不值。要是被安王听到,还不得气死。
安儿好笑的看着自己这个傻哥哥,还好哥哥为人正直心善,大家都知道他的性情。
正在此时,突然有人传令,让李洪义和安儿去帅帐。安儿在旁听着,心中顿时疑惑,不知道安王把他们叫去是何打算。
等李洪义和安儿进帐后,安王开门见山的问道:“安儿,高巍将军真的没有可能破阵吗?”
安儿看了眼旁边气的快要冒火的高巍,点头道:“是。”
“看来,也只能本王亲自出马了。”安王盯着高巍,缓缓说道。
还没等高巍说话呢,李洪义抢先开口道:“王爷不能冒险!”
高巍见状,咳嗽了一声,也开始劝道:“王爷千金之躯,怎可亲自破阵。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王爷三思啊。”
安王沉吟了一会儿,为难道:“然而军中,只有安儿与本王能破此阵。本王不出战,何人能出?”
安儿深深看了一样安王,主动请缨道:“属下愿替王爷破阵。”
“你?你怎么能成,你不会武功!”李洪义又咋咋呼呼的插嘴。安儿冷冷一瞥,示意哥哥不要说话。
“本将可以派精锐保护他。”高巍心道由安儿去最为妥贴,他不是说别人都不能破阵吗?那他倒要看看,安儿下场后,是否能破。
“精锐恐怕远远不够吧。”安王颇为担忧,思索片刻道,“不如让李洪义跟着一起去,他们兄弟二人配合会好些。”
李洪义一听有门,信誓旦旦道:“属下领命,一定保护好安儿。”
高巍倒是十分看重李洪义,他怀疑的看着安儿,心道这个孩子是否真能破阵?然而安王不担心安儿能够破阵,却担心的李洪义是否能护安儿周全。
反观这两个当事人,彼此相互对视,眼中充满了信任和信心。安儿想起了当时“黄泉路”上哥哥救自己的那一幕,心中再也无所畏惧。
此后破阵的确还算顺利。高巍到底还是给李洪义一队精锐,负责保护安儿。而安儿也在乱阵中积极跟上李洪义的步伐,并观察阵型变化,寻找休门,最终破阵。
等回来的时候,李洪义身上有着大片血迹,他在破阵时也为了保护弟弟而被划了几刀,倒是安儿毫发无损。李洪义果真实现了自己的承诺,为了保护弟弟,不惜以身相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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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想到往事时,邵安依旧感慨万千。连刘汝卿也不禁叹道:“李将军那时,是真心护你。要不是圣上,你们俩兄弟,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慎言慎言。”邵安无奈道。现在的刘汝卿和当年的秦叔很像,对君王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了。
“你们……真的永不相认了吗?”刘汝卿不忍的看着邵安,真想不通邵安为何能隐忍至此,居然能在哥哥面前装作若无其事。
“随缘吧。”邵安却想起了他当年离开长安之前,托李洪辉交给皇帝的一封信。若万事皆安,则此信不见天日。一旦发生变故,那么此信,或许能够安抚哥哥一二。
刘汝卿却一点也不想随缘,他恨不得跑去京城告诉李洪义真相,掀起惊涛骇浪呢。不过看在邵安身边不好的份上,刘汝卿也只好默默忍了。他扶起邵安道:“该吃饭了,今天阿瑞煲了鸡汤,给你补补身子。”
吃罢饭,阿瑞去收拾,邵安正打算午睡,突然听见外面喊:“刘大夫,刘大夫。”
邵安在此地隐居,自然不能用真名,于是又随了母姓,改叫刘安。
在邵安来到这里之前,这个小村子还没有大夫。谁得了病,得去十几里外的镇上看病。邵安见百姓贫苦,便会帮他们瞧瞧小病,而且还不收诊费。久而久之,大伙都喜欢来邵安这里治病了。
“张大爷,腿又不好了?”刘汝卿知道张大爷腿受过伤,赶忙上前搀扶了一把。
“嗯,腿疼。”张大爷颤颤巍巍的走进来,邵安取来针灸的东西,对张大爷道,“这是旧伤,每逢阴雨天定会发病。只能艾灸一下,缓解痛苦。”
邵安现在的医术比当年从军时长进很多,他此生唯有三愿,一是行军布阵,当个军师;二是悬壶济世,当个大夫;三是游历天下,做个行者。如今这第二条,倒是实现了。
熏艾过后,张大爷的腿果然好多了。他拿过一篮子蔬菜,非要邵安收下,言谢道:“刘大夫,收下吧,这是俺们自家种的,可新鲜咧。”
邵安盛情难却,只好含笑收下。刘汝卿扶起张大爷,送他出门。
邵安看着手中的篮子,虽然菜不值几个钱,但却是礼轻情意重。这里的村民虽说没什么文化,但却有着一颗质朴的心。
长年在勾心斗角的官场混迹,邵安早已心神俱疲。比起与聪明人打交道,邵安其实更爱和耿直纯良的人交朋友,否则,他也不会和李洪义结为莫逆之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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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春去秋来,花开花谢。
美好的日子总是匆匆流去,邵安在刘汝卿的监督下,每天按时吃药,按时休息,身体也康复的很好,当年那一箭带来的影响,已经渐渐好转了。
又到了三年一度的秋闱,此次徐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打算在乡试上一展身手,考取举人。这几日天天往邵安家跑,请教学问。
刘汝卿不忍邵安被他日日烦扰,有一天在他进门时拦下来,高傲的说道:“就你那点简单问题,何必问我哥,我就能给你解答了。”
“你?”徐策上下打量着刘汝卿,他只知道刘汝卿是刘兄的弟弟,每天看他无所事事,不学无术,居然也会读书习字?
“怎么,看不起我?”刘汝卿简直被他气吐血了,虽说他当年未曾会试,是被皇上直接赐的同进士出身。但他好歹也参加过乡试,指导徐策还是绰绰有余吧。
徐策半信半疑的看着刘汝卿,心下犹豫不决。而刘汝卿直接用实力说话,当下和他吟诗作对,把徐策弄的是目瞪口呆,直接就拜师了。
邵安听说此事后,对刘汝卿道:“你的文采在诸多舍人中,都算是数一数二的了。当年我看重你,也是因为你草诏文笔娴熟,字字如珠。”
刘汝卿没想到邵安对自己有着如此高的评价,顿时感动的不知所以。在中书省时,他一直很自卑,自己并非通过正常科举入仕,同僚们总在背后指指点点,觉得刘汝卿有着邵安这座靠山,才能在仕途上顺风顺水,混到了中书舍人。然而谁人知道,他也曾彻夜苦读,为了拟诏绞尽脑汁。
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份辛苦已然被邵安看在眼中,今日终于说出了口。刘汝卿用力点点头,说道:“嗯,我一定会好好的指导徐策的。”
从此以后,徐策再也没来叨扰过邵安,反而和刘汝卿越走越近。二人时长约在一起讨论学问。徐策这才惊奇的发现,原来在他眼中不学无术的刘汝卿,竟然如此博学多才,文采斐然。
“你文章写的那么好,为何不去科举?”有一天,徐策终于把憋在心头多日的疑惑问了出来。
刘汝卿目光深沉的看着远方,想起了他短暂却波澜起伏的仕途。他笑道:“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星夜赶科场。”
“辞官?”徐策纳闷了,“你这么年轻,当过官?”
“没有。”刘汝卿惊觉自己口误了,忙改口道,“是不想当官,当今朝廷,唉……”
“朝廷怎么了?”徐策不解,虽说如今朝廷也有贪赃枉法之事,却还算是清明。并非像末代那样,民不聊生。
“呵。”刘汝卿冷笑了一声,想起当年那些道貌岸然的官员,想起心机深沉的皇帝,想起只会搅浑水的枢党,他当真对这个朝廷已经彻底失望了。
徐策仍是个不谙世事的有志青年,他语重心长对刘汝卿道:“我们读书人,就应该为国效力,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当是男儿一生的志向。卿璇你年纪轻轻,何必就此虚度余生,碌碌无为下去呢?”
真是年少轻狂啊,刘汝卿淡淡的看着徐策,却没有生气。当年的他,估计也像现在的徐策一样,怀着为父洗刷冤屈的决心,踏入了仕途。
还好,他遇见了邵安……
随后的日子里,一切都风平浪静,只等乡试开始。然而在遥远的长安,却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件与邵安和李洪义息息相关的大事。不日前冯彻上疏,说是发现了当年邵相遇刺一案中有重大疑点,要求朝廷重审重判,并缉拿嫌疑犯李洪义下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