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上的小龌龊,却不代表手段就下作。
看着那些战死的乡兵,王泰稍稍一思量,便做了决定。
“传令下去,每个乡兵赏银二两,重伤者赏银二十两,战死的兄弟,抚恤五十两,回去好好安葬。重伤上不了战场,以及战死的兄弟,他们的家眷,自有庄子上奉养。”
王二传令下去,不一会,乡兵们纷纷举起长枪,人人面色通红,放声欢呼了起来。
听到震耳欲聋的呼喊声,王泰压压手,欢呼声安静了下来。
“兄弟们,作战勇猛者,我都看在眼里,回去后,会相应提拔,另有赏赐!”
“多谢公子!”
乡兵们欢声雷动,人人振奋。
王公子的豪爽,那是人尽皆知,跟着他,绝不会有错!
山上的流民和俘虏们都是傻了眼睛。这世上,还真有这样好的事情?
他们只看见了乡兵们得的赏赐,却没有看到他们背后的汗水和努力,甚至是血泪。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
粮食都会留在山上,包括郑雄带来的,多余的银子会带回去,再去采购粮食。
“公子,这山上,大多是精壮汉子,估计招个上千人不成问题。到时候,咱们就有两三千人马了!”
王泰点了点头。不过是上千人,有什么惊喜? 战马太少了,不过不到百匹。
“不要着急,只要徐徐图之,有粮食,募的兵更多。”
王泰沉吟片刻,这才道:“山上的事情,还是要保密,不能让外人知道,是咱们占了这里。”
王二点头答应。看来,王泰又有新的打算了。
看到漫山遍野的俘虏们、流民们个个忐忑不安,显然心有余悸,王泰沉思片刻,想起了后世某影视作品上的一个桥段。
“各位乡亲,从今日开始,每天会在这里施粥,但每人每天只有一碗,你们可记住了?”
果然,下面有人壮着胆子大声喊了起来。
“大人,一天一碗稀粥,吃不饱啊!”
“大人,你剿灭了土匪,就救救乡亲们吧!”
“每天一碗稀粥,是为了不让大家饿死。想吃饱饭,有肉吃,有银子拿,就得做工,或入我咸阳乡兵!”
下面饿肚子饿惯了、饥一顿饱一顿的流民和俘虏们,顿时大声鼓噪了起来。
“大人,要吃饱饭,要肉吃,要……银子拿!”
“好!”
王泰拉过董士元,指着他,大声喊了起来。
“这位壮士,我部下的乡兵头领,以前也是个流民,现在却有一身的本事。你们想不想像他一样?”
流民们看着雄壮英俊的董士元,异口同声喊了起来。
“想!”
董士元尴尬一笑。他可是少年习武,王泰拿他做标杆,有些蛊惑人心的味道。
心里这么想,眼光碰到王泰的横眉冷对,董士元赶紧站直了身子,抬头挺胸,英武不凡。
“这就是了! 不过,我咸阳乡兵,也不是那么好进的!”
王泰使了个眼色,董士元心领神会,赶紧大声呐喊了起来。
“兄弟们,凡应募合格入我乡兵者,吃穿用度,都由王公子负责,一应饷银,也绝不会短缺。大家说,愿意吗?”
“愿意!”
流民们又一次,大声呐喊,声震云霄。
王泰不由得莞尔。这情形,莫名让他想起了后世的传销组织。
只不过,场面更加宏大,人员成千上万。
“兄弟们,粮食已经运到,过冬的衣裳这几日也会运到,大家要报名的,到土匪的“聚义堂”那里报名!”
王二说完,叫过几个乡兵,几人一起,带领着大群流民而去。队伍里,精壮者无不欣喜若狂,那些个自认为无法当上乡兵的,以及妇女们,却都是黯然失色。
“大人,我们这些当不了乡兵的,那该怎么办?”
觉得王泰有些不一般,终于,有人大声问道。
“以工代赈,妇女缝洗衣服,男人挖矿搬运,垦荒殖田,至于老弱病残,则是另有抚恤,不会让一人饿死病死。”
他已经看得清楚。这山上精壮汉子不少,他要稳住局面,盘活铁坊,做大做强,可不想节外生枝。
当然,此处也可以作为他的一处……根据地。
王泰的话,让山上的人都是一愣,随即纷纷大声喊了起来:“多谢大人!”
眼看人心已稳,王泰马上吩咐了下去。
他让人去集市采购过冬的衣服和棉被,山上也开始搭建房屋,修建茅房和澡堂,统计山上的人数,挖矿的人数也被统计,并立即招募精壮流民和俘虏,控制这一块山区。
郑雄带来的粮食正好用上,乡兵们马上开始做饭施粥,整个山上,马上变的热闹起来。
“董士元,你暂且留下,带100人在山上驻守,招兵买马,开矿冶铁,以备不时之需。乱世之中,官府腐败,流寇猖獗,咱们只能靠自己。你可明白?”
王泰是地方上的练总,不可能长时间呆在山上。况且,这里只是一处基地,用来炼铁和备不时之需,并不需要王泰亲力亲为。
董士元立即站直了身子,抱拳道:“公子放心就是,小人必不辱使命!”
看了看满山堆积的铁矿石,王泰暗暗摇头。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想要打造铠甲和火器,却是从这一座南山的山寨开始。
也不知道自己那位便宜伯父,如今身在何方?
他看了看日头,沉声道:“现在,咱们该去县衙了,希望能够赶在日落前进城。”
王二不由得暗暗佩服。说到处变不惊,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没有人敢比得上王泰了。
“公子,咱们杀了郑雄,郑家不会善罢甘休。公子,以后还是小心点。”
路过昨日厮杀的战场,看到驿道上和荒野中的血迹,王二还是有些不安。
“把郑雄和插翅虎的尸体也带上,咱们去衙门。”
王泰面不改色,打马向前。在他后面,则是长长的剿匪队伍和百姓,滚滚向前。
对付恶人,就要以暴制暴,否则就是妇人之仁,反受其咎。他和郑雄,势成水火,誓不两立,注定了你死我活。想要以德服人,也得对方有德才行。
自己和郑家,如今已经撕破了脸皮,不死不休。郑子羽若是要对付他,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城门口,碰到刘家庄的百姓,众人正在焦急地等待。看到王泰等人出现,众人才一起,在城门关闭前进了咸阳城。
众人长队入城,尸体拉了五六车,城中百姓都是惊讶万分。尤其是车上还有本县主簿郑子羽儿子郑雄的尸体,更是让百姓们惊讶之余,议论纷纷。
“本县乡亲们都听好了! 郑雄郑捕头南山剿匪,被南山悍匪插翅虎伏击,所带捕快全遇不测。王泰王练总带领乡兵杀了插翅虎等匪首,救出了被掳掠的百姓!”
王二大声呐喊,沿街百姓越来越多,以至于众人越走越慢。
“悍匪插翅虎,曾于数日前血洗刘家庄,致死村民415人,伤117人;杀害民兵87人,伤23人。插翅虎罪大恶极,现被咸阳乡兵所杀。以后,乡亲们就可以放心了!”
王二的话语,让城中百姓恍然大悟,人群议论纷纷,吵吵嚷嚷,比刚开始时,又是热闹了不少。
“乡兵好样的! 王公子威武!”
有人大声喊了出来,引起一片附和。
“王公子,那郑雄真是因公殉职吗?”
人群中,有人大声问道。
说“咸阳四公子”中无恶不作的郑雄勤于公事,因剿匪而殉职,实在是比母猪上树更令人难以相信。
“郑雄郑捕头剿匪途中,被土匪伏击,不幸殉职,此事千真万确,有山上的土匪和流民作证。乡兵们赶到时,郑捕头已经遭遇不测。郑捕头虽然平日里不怎么样,但临死还是勤于公事,大家还是不要求全责备,看开些吧!”
王泰面色凝重,郑重其事,百姓纷纷点头,有百姓大声道:“郑雄占了我的铺子,他因为杀贼而死,我和他之间,一笔勾销了!”
“老张头,你看得倒开!”
旁边一名老者则是气冲冲,不肯罢休。
“郑雄打折了我儿子的一条腿,难道说,他死了,这事就算了? 我心里可过不去!”
“就是,郑雄干了多少坏事,难道他一死就一了百了了?”
又有人跟着吼了出来。
“郑雄,你这狗日的终于死了! 苍天有眼,苍天有眼! 儿子,老天给你报仇了!”
有蓬头垢面的白发老妪在人群中痛哭流涕,周围的人怎么劝止,也是无济于事。
看来这郑雄,真的是作恶多端,死不足惜。
王泰摇摇头,向一旁的王二问道。
“这老人是谁?怎么对郑雄有如此大的怨恨?”
“公子,这是李峰的老娘,母子俩相依为命。现在李峰死了,就剩下他老娘一个人,吃喝都没人管,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李峰他娘,怎么知道李峰是郑雄所杀?”
王泰睁大了眼睛。连他都不知道李峰是郑雄所杀,李峰他老娘又怎会知道?
“这种事情,又怎么能瞒得下去?”
王二摇头道:“有人在渭水里发现了李峰的脑袋,虽被砍得不成样子,但也能认出。听说李峰逃离之前,曾经告诉他老娘,说他万一出了事,就是郑雄干的。”
王泰恍然大悟。他沉思了片刻,看了看汹涌的人群,忽然勒住了马匹,下了马。
“让一让,让一让!”
王二和几个家丁赶紧下马,众人分开人群,护着王泰,来到了李峰老母面前。
“李大娘,李峰已经没了,你就节哀顺变吧。”
王泰扶着李峰母亲的胳膊,情真意切。
“从今以后,你就住在王家庄,有人伺候你,吃喝不用担心。没有了李峰,我王泰给您养老送终!”
“王泰,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仁义啊!”
李峰老母抓住王太的胳膊,又是痛哭了起来。
王泰大声喊道,周围的百姓都是一惊,随即欢呼雷动,谄声如潮。
“王公子,大好人啊!”
“这才是真正的“咸阳四公子”!”
临街的酒楼二层,看到王泰搀扶着李峰母亲,百姓赞赏欢呼不断,白三刀饮完杯中酒,嘴里冷冷吐出一句。
“狗日的可真会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