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摆了摆手,小公公就跑到门口,喊了一嗓子:“宣——”
很快,若兰的身影便出现在大门处,只见她身姿寥落,神情凄婉,宛然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那演技,要不是我知道真相,真得马上冲上去替她主持公道了。
显然易时需就是不知真相的那个,他一见心上人受了这么大委屈,立刻就要上前安慰,好在这时候皇后出言说了声:“需儿!”易时需才不情不愿的定住脚步,一脸焦虑的远远望着若兰。
若兰翩翩上前,路过我时,特地投给我一个富有深意的眼神,然后才施施然向帝后行礼。
皇帝说了声:“平身罢。”若兰便起身站在我这一侧。
这时皇帝开始审案:“若兰,你把昨晚的情形再说一遍。”
“是。”若兰缓声应道,“喜善姐姐乃是民女的结拜姐妹,这几日在修德殿伺候皇后娘娘,民女十分挂念,便请喜善姐姐得空回芝兰殿与民女小聚。昨夜喜善姐姐在芝兰殿喝了一些酒,有些醉了,民女便扶姐姐到窗口处醒酒。忽然姐姐大喊一声不好,推了民女一把,自己便中了一箭。如果不是姐姐当时推那一下,民女恐怕早已中箭而亡。”她说的挺有道理,也没有撒谎,如果不是我亲眼看见她想补我一箭,如果不是白老爷细心的发现我俩离窗户远近有不同,这世上就不会有人知道真相了——那个柳老板,真是太太太聪明了!
“嗯。”皇帝沉吟一下,“喜善,你可见到了什么?”
我赶紧回答:“启禀皇上,奴婢只看到窗外有条黑影一闪而过,其他什么都没见到。”
皇帝大手一挥:“传长乐宫持刀侍卫右副长。”片刻功夫,就有一个身姿轩昂的士兵大步跨进大殿,朝帝后抱拳行礼:“奴才长乐宫持刀侍卫右副长李秀年参见陛下、娘娘!”
“你把昨夜芝兰殿遇刺的事讲一遍。”
“是,陛下!昨夜长乐宫正轮到奴才当值。奴才带人寻至芝兰殿附近时,忽然看见大殿西侧有黑影闪动,奴才寻即赶去,那黑影见有人来,便即刻逃窜,奴才与手下紧追不舍,终于把刺客团团围住,那刺客见此情形,便咬破口中事先藏好的毒囊,毒发身亡。”
“那刺客可留下什么线索?”
“刺客手上拿的箭弩上刻有平东王府这几个字样,刺客怀中还有一枚平东王府的印信……”
“你胡说!”福安大叫一声,打断了李秀年的汇报,“一定是别人栽赃陷害我爹!”
“这……”李秀年为难的说,“奴才只是据实禀报,到底谁是幕后主使,还请陛下圣断!”
“分明就是你向王叔告状,若兰是你们的眼中钉,你们当然想除之而后快了!”易时需在旁愤愤不平的说。
“住嘴!”皇帝沉声喝道,易时需闻言只好垂下头不再吱声。
“皇伯母!你要为福安做主啊!我看这一定是若兰那个狐媚子自己设的圈套,想陷害我和我爹的!”福安眼泪汪汪的看着皇后。
这时若兰上前一步,对福安说:“郡主,民女只是小小歌姬出身,在宫内也是无依无靠,怎能得到平东王府的箭弩和印信,又去哪里找刺客呢?更何况喜善姐姐身上的伤是真真切切的,民女怎能拿自己和姐姐的性命来害别人呢?”呜呜,我身上的伤当然是如假包换,若兰你没拿你的命害人,你是拿我的命害人。
“你二人不必争执,福安年幼淳朴,朕相信你不会有害人之心。只是你那奶娘春和却心思奸猾,又护主心切,难保不是她暗中操作。来人,把春和带上来。”
“春和一直关在暴室,又怎能指示刺客害人呢?”福安跺脚不服。
皇后开口劝道:“福安,你先稍安勿躁,你皇伯父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过了一会儿,春和被人拖了上来。才几天不见,她就瘦了不少,头发微微有些凌乱,面色惨白而憔悴,神情惶恐不安,完全不复威逼利诱我抹黑若兰时的志得意满、嚣张跋扈了。春和一上来就扑跪到地上磕头,口中不停的说“奴婢知道错了!奴婢知道错了!”
福安一看大为心疼,赶忙走过去扶起春和,眼泪汪汪的说:“春和……你受苦了!”
这时皇帝对慈静示意了一下,慈静上前说道:“春和,昨夜长乐宫芝兰殿遭了刺客,你要老实交待,是不是你指使的?”
春和先是一愣,随即又跪倒地上开始磕头:“奴婢冤枉!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冤枉!”凄厉的声音瞬间贯穿整个大殿。
皇上微皱浓眉,易时需上前一步哼道:“你这刁婆子,平日就不做好事,我看不用刑她是不会招的!”
福安一听,扑通跪倒在春和身边,双手搂住春和,瞪着易时需道:“你敢!要想打春和就先打了我!”
“谁要打我家福安宝贝儿呀!”一个洪亮浑厚的男声突然从大殿门口传了进来,所有人都应声探头张望,只见一位一身白衣、纶巾飘飘的中年儒生抬腿而入,在场的每个人除了我,都骤然变了脸色。
那位儒生后面跟了几个战战兢兢的小公公,不住的对皇上所在的方位哈腰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王爷他一定要进来……”
这位王爷阔步上前,经过我身边时,我还能感觉到他从外面带来的风尘与寒气。龙椅上皇帝和皇后在震惊过后,立刻换上一副笑容,两人从龙案后迎了出来,皇帝更是哈哈一笑,说道:“晚弟!你怎么来了?”说着他朝后面那些小宦官一摆手,打发他们出去。
那王爷朝帝后拱手说道:“向晚见过皇兄,皇嫂。皇兄皇嫂可一向安好?”
皇帝和皇后纷纷点头称好,那王爷却忽然脸色一变,转身看着地上的福安和春和,沉声说道:“皇兄,这是怎么一回事,莫非皇兄欺负我家福安在宫内孤苦伶仃,无人为她做主么?”啊,敢情这位就是福安郡主的爹爹,平东王!听说平东王骁勇善战,没想到他看起来就像一位温文尔雅的书生嘛。他不是该在宛城督战吗,怎么忽然间就出现在了皇宫?难怪大家都难以置信呢!
福安一见老爹驾到,也不扑上去撒个娇啥的,还在地上跪着,只是簌簌落泪,颤着声音喊了声:“爹爹……”这一声喊道凄凉娇婉,令闻者肝肠寸断。
皇后忙上前打圆场,伸手扶起福安,对平东王说:“王爷你千万不要误会,福安是本宫一手带大,疼都来不及,哪有人敢欺负她!”说着她朝易时需一瞪眼,易时需隐忍着朝平东王行礼道:“时需见过王叔!王叔此时不该在宛城么,什么时候回京了?”
平东王瞥了一眼易时需,看起来颇不把他放在眼里,冷冷的说了一句:“前几日收到皇兄和我家福安的书信,提到福安这孩子失足落水。福安从小便没了娘,我这做爹的能不来看看么?这一来倒是赶巧了,若是来晚些,是不是就要有人给我家福安板子吃了?”说着他伸手把福安捞到怀里,柔声说道:“福安,来给爹看看,有没有吓到啊?”
“爹……”福安这孩子这会儿只知道哭。也真是难为她了,虽然皇后疼爱,但毕竟是寄人篱下,人家易时需才是正主。上次落水大病一场,这回又被人陷害,这丫头再飞扬跋扈,也毕竟才十四岁。
皇帝面色尴尬的说:“晚弟莫急!时需这孩子不懂事,他与福安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亲近,难免有时失了做堂兄的自觉。时需,还不快向福安道歉!”
易时需嘴角微撇,朝福安躬身拱手道:“福安,你别生气,刚才我也是气的昏了头。”
福安下巴一翘,不理易时需。皇帝又朝春和说:“春和,你起来罢,上次郡主落水,你照看不慎,这回也罚过了,今后要好生看护郡主,知道么?”平东王这才脸色稍霁,微微露出笑容。
形势急转之下,刺客的事情无人再提,我和若兰被晾在一边,眼睁睁看着对面皇帝王爷一家亲,其乐融融。
过了很久,那边才算是客套完毕,皇帝皇后回座。平东王瞅了瞅若兰,问皇帝:“皇兄,方才向晚擅闯闻德殿,还望皇兄恕罪。向晚甫入京,就有下人禀报宫里出了刺客,不仅凶器是王府中物,还搜出了王府的印信,向晚护女心切,怕福安这丫头闹将开来,这才匆忙入宫。”
皇帝挥挥手说:“晚弟言重了,朕也怀疑是有人栽赃陷害。福安心地淳净,春和想必也不敢如此张扬行事,晚弟你远在边关,更不可能做出此等事来。”
平东王点点头,若有所思的望了若兰一眼,说道:“这位就是太子从靖天带来的歌姬罢,果然品貌非凡。”
若兰柔然一笑,娉婷施礼。平东王又瞅了我一眼,眼中精光一闪,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说:“你便是上次救福安的宫人?”
我赶紧站起来行礼,白老爷在旁扶着我。平东王瞥了我的胳膊一眼,转身对皇帝说:“皇兄,刺客的事,还请皇兄圣裁。向晚可以拿项上人头保证,此时与平东王府绝无关系!”
“晚弟,”皇帝笑呵呵的说,“此事以后再议罢,你来一趟不容易,宛城那边军情如何?晚弟此时能抽身而出,想必那边不甚要紧,这次你可得好好陪朕说说话才是。来人呐,设宴思德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