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彦一甩袖子,只得往小侧门去,心头却对今天的事耿耿于怀,柳士原去见了顾大儒,故意拖延时间,不说明他过来的事,便是针对他呢。
他倒不曾对付过柳士原,没想到名不见经传,看着单纯又年纪小的这个堂弟,竟然如此有心机,是他的疏忽。
金彦心头有事,走路急了些,也不想在顾府再次受辱,毕竟读书郎面皮薄,他一心只想出府去,谁知这么走得急了,迎面走来一位挑粪的下人。
这挑粪的下人似乎也不看前路,直接往他身上撞去,转眼粪水浇了他一身,金彦当场石化,一脸不可思议的茫然的站在那儿。
只有那个挑粪的下人跪在他面前,一个劲的道歉恳求,那模样,真像是金彦欺负他了似的。
金彦正气得发抖,这会儿全身臭气醺天,受不住,咬牙大骂,然而骂了两句,对方却猛然抬起头来,一脸不屑的看向他,语气冷淡地的说道:“金秀才借着身份,以为我怕你么?”
“小小秀才身,算个什么玩意儿,谁知道你怎么偷偷闯入顾府的,你这来路不明,撞了我,还要骂我罚我,不配为读书郎。”
“我瞧着你还是赶紧回乡下种地去,一辈子也只配做个泥腿子。”
这下人的眼神鄙夷,完全与刚才的恳求懦弱不同。
金彦被这下人前后翻脸的速度给震惊到,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听完他这话,没忍住心头的恨意,上前就踢他一脚。
读书郎轻轻一脚,又不会功夫,踢的不重,可才下脚,对方却飞了出去,接着倒地吐血,连忙爬起来,忽然匍匐于地,可怜的恳求:“金秀才,是小的莽撞,冲撞了您,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小的一定赔您衣裳,求您饶了小的吧。”
这莫名来的恳求之意,如同真的怕了金彦似的,又与刚才的嚣张不同了,金彦呆了呆,忽然前方传来喝斥声:“这到底怎么回事?竟将人踢得吐血了。”
金彦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连忙抬头朝前头看,正好对上顾大儒恼怒的眼神。
顾大儒旁边跟着朱大儒和柳士原,身后是两位大儒的弟子们,刚才正在游园吟诗作赋,正好一路慢步而来,便看到了这一幕。
金彦心头沉重,他知道,他现在即使长了一千张嘴,他也无法为自己辩解,他上了这小人的当了。
金彦连忙朝这边的人行礼,面色白中带青,即使平素沉稳,想事周全,这会儿也无法集中心神,他的心彻底的乱了,面对顾大儒的责问,他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唯有地上的挑粪工见主子来了,连忙忍着伤痛,回身磕头,请求主子原谅他的鲁莽,一切都是他的错,他现在马上处理此事。
顾大儒看着一言不敢发的金彦,皱眉,不知他是怎么入了府,莫不是从小侧门进来的,看来这小侧门得好生管束着,得加名护卫了。
有朱大儒在面前,这儿又是臭气醺天的,顾大儒不想再问缘由,派弟子领金秀才去更衣,也叫下人赶紧处理了这儿。
几人走时,都朝金彦看来了一眼。
柳士原心头疑惑,看向金彦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不解。
很快一行人离开这儿,往前堂去了。
金彦却是木然的跟在顾府弟子身后,去了更衣室。
沐浴更衣出来,身上还带着臭气。
金彦也算是缓过神来,想与刚才站在顾大儒身侧的柳士原,他心里头就难受极了,站在那个位置的该是他自己才是。
金彦从怀里拿出银袋,就要呈给这位外门弟子,谁知那弟子捂着鼻子,冷淡地开口:“这么臭,你竟想贿赂我?”
“别想再见我师父了,赶紧出府去吧,要不是朱大儒在此,你今天就得送官衙去不可。”
说完,这外门弟子脚步匆忙的离开。
金彦哪甘心,他一定要见到顾大儒,好生解释一番,今天这事儿很跷蹊,他一定要将所有经过都告诉顾大儒,澄清自己。
乘着更衣室外无人,金彦悄悄摸摸的往前堂去,走过几道游廊,见也没有人拦他,他松了口气,绕过月亮门,马上就要到前堂了,忽然听到两个声音。
金彦连忙脚步一顿,躲在柱子后往前头看,就看到顾大儒的大弟子齐昴与柳士原两人在这后园小亭里相见。
隔得有些远了,听不清两人说的什么话,只有细微的声音,也难以辩定,但看两人一脸笑容的样子,金彦立即将今日的一切都想通了。
难怪顾府的马车接人时,会将他带上,原来是柳士原与顾府的大弟子合谋的,就说呢,柳士原怎么可以这么厉害,还能买通顾府的下人。
顾大儒明明要见他们两人,却入了顾府后,在这位大弟子的帮助下,柳士原又在顾大儒面前巧言令色,他就错过了这个机会。
至于今日的耻辱,多半都是这两人合谋的,目的就是打消他拜师的可能。
这两人狼狈为奸,当真恶心。
凉亭上,柳士原瞧着天色也不早了,真想出府去,毕竟顾大儒已经叫大弟子送他出府的,这会儿却被眼前大弟子拉来这儿,话说来说去,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多是虚寒问暖的话。
终于齐昴的话停住,他也看了看天色,颇为歉意的开口:“瞧这时间都不早了,我这就送士原出府,咱们很快就要成同门了呢,我听师父说,最是欣赏你。”
柳士原没想到顾大儒对他评价这么高,很是开心,面上不显,向齐昴道了谢,这就跟他一起出府去了。
金彦见人走了,他准备去前堂,结果才走两步,就被去而复返的顾府大弟子齐昴撞了个正着。
齐昴神色冷淡,一眼就看出了金彦的想法,语气淡漠的开口说道:“都徒劳,你见不到我师父的,今日的事,权当你长个心眼吧,以后好好做人。”
说完,护院就强行将金彦丢出了顾府。
站在街上,金彦还能感觉到全身的臭味,心里头却是拔凉拔凉的,他竟然斗不过柳士原,一但柳士原成了顾府弟子,他与他的差距就不是一点点了。
将来他若是高中,而自己还在苦苦挣扎,他会气闷一辈子,不成,他和柳士原,要么都入顾府为徒,要么都没有这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