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的夜风实在有些伤人,晃悠的筒灯挂在空中,青铜的钩子随着那晃晃悠悠的寒凉,吱吱呀呀的,乱人心智。
周姑娘将被子裹紧,身子则拼命往回缩了缩,良久,她忽然觉得什么都是烦闷的,无论怎么翻身也都睡不着。翻来覆去的被子里头是暖的,可是头上吹着的风却是寒的。
索性起身不睡了,光着身子坐在卧榻上良久,又觉得没有什么事情能想可做,便又斜躺下,抚摸自己的心灵,那如同干涸的枯井。
长安的夏日,忽然吹巡过来一股凉凉的风,似乎是哪里下雨了,将那一股股湿气全都吹过来了。披着衣服嫌热,不披上又觉得实在有些凉,周姑娘用小手捂住嘴,轻轻地打一个哈欠。索性干坐在那里,想着傍晚时候说过的那些话。
确定会好么?谁也不敢去这么说。比她大的那几个姐妹,都是例子。她还清楚的记得,很多人都喜欢的一个姐姐,那人十分的好,曾经也名动一时。火起来的时候也不忘了和姐妹们分享金钱和美玉,所有人都赞美她。但是如今的境遇凄凉,曾经冰清玉洁的花魁,现在已经是民家的暗娼了。
而另一个姐妹,众人都很讨厌,那张嘴脸,众女子包括龟公都恨不得把她给撕了。但是人家能说会道,愣是把一个文士给说通了。现在给人家做了妾,听说还怀有身孕了。
世道就是这般,谁也不能说绝对的话,自然也不能胡乱埋怨这那。有的人看的明白,而有的人则越活越糊涂。周姑娘觉得,自己以后一定是个糊涂虫,莫说什么老了,她估计自己也活不过三十岁。
那些曾经一个教坊出来的姐妹,现在大都过着穷苦日子,有的甚至不得不重操旧业,在乡里之间,奔走着赚那些贩夫走卒的外快。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就会变成那样,孤苦伶仃,老无所依。何况这个胡人当道的时代,出了事情……谁来管她这个落魄的妓的死活?
几个巡曳的小娘见周姑娘竟然光着身子在灯下站着,眺望着窗外的夜色,当即跑过去嬉闹道:“姐姐这可是第一次光着身子呢,鸨子说了,光着身子的女子都是在想情郎呢。咦……姐姐的身子真好看。”
周姑娘赶紧随手将那纱巾拽出来,裹挟着身体,将几个小娘推走,一边推还一边说:“好的不学,偏偏学鸨子那一套。”
一个小娘羡慕道:“我要是有姐姐这等身子,我也想做花魁!姐姐怎么风光,天底下哪个男子不为姐姐痴狂?”
周姑娘叹了口气,静静地将纱巾裹紧,朦胧曼妙的身姿,隐隐约约地呈现在其中。一个小娘用手沾了一下口水,瞬间点在纱巾上的一块朦胧之上,接着转身就跑。
周姑娘气急败坏,追着几个女子很远很远,方才慢慢走回来。只不过这等感觉……实在不一样,她的身子,从来没有这么敏感过,不知今天……究竟是怎么了。只是觉得全身都怪怪的,很期待,也很渴望。
她实在有些疲累了,将纱巾敞开来,盯着自己看了好久好久,而后盖上被子,沉沉睡去。
在
梦里……又是再一次的“腥风血雨”,所有长的好看的女子,无论胡族还是汉族都被贾氏带进一个山谷的教坊里,那里就如同一个极乐洞窟。全是光着身子的女子,只是没有男人在那里。
那些老媪用藤条抽她们,让她们练习取悦男子的术,让她们学会如何魅惑那些人。吹拉弹唱,琴棋书画,写诗做赋,甚至于那些文士书生心中最大的酸楚和最阴暗的要求,她们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她又梦到几个女子在她面前,眼睁睁看着被那些人卖出去。又看到一个苍老的面孔,老了甚至没有了多少遮体的衣服。只有一些粗布麻衣遮盖着什么,等她凑近了一看,吓得几乎惊叫起来,这个――不就是她自己么?
……
贾安泰看着照常经营的五楼,还有受了一点风寒却依旧坚持的周柔符,心下有了一定的算计。她的几个贴身奴婢,大都是贾氏给她自幼买过来的女子,几乎与她同时买进来,就是专门儿照顾她用的。
趁着周柔符在那里接客待人,他就把其中的两个奴婢叫到楼下的密室里,面授机宜。忠诚得没有疑惑的人,便是最好的策反对象。贾安泰的手段,还有很多。
两个奴婢如今都还小,见主家召见都战战兢兢的,坐卧不安。贾安泰轻轻一笑,让她们跪坐在案几旁,凑近问道:“你们姐姐最近与那那罗延怎么样了?她可曾与你们提起过?”
两个奴婢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丸子头的小姑娘开口说道:“这几天姐姐心神不宁,睡不着觉。每天夜里都会起夜,来回走动几次。”
贾安泰点点头,而后说道:“平素来咱们青坊的名妓从不外卖,就算是外卖也不曾把你们这些奴婢也一并卖出去。不过今日我很开心,你们便收拾收拾,与你们姐姐一起被赎买回去吧!”
两个小姑娘赶紧道谢,贾安泰当即叫住两人,秘密道:“不过……从今日起,你们两个就得听我的命令,以后你们会有人来提醒你们该做什么,做得好……我让你们一辈子不再是奴婢之身,还给你们在司州附近置办一块土地,让你们一生衣食无忧。”
……
杨坚今日又早早赶来,昨日得寸,今日便能进尺。与后世那些故作矜持的女人不同在于,人家最会拿捏那些,是人心之中最让人难解难分的。别说那些愣头青,就是情场老手,该栽倒的,也得栽倒在其中。
杨坚确实栽倒在其中了,无他,王八对绿豆,看上眼了!如今长安形式虽然混乱,正是改朝换代的时候,满城风雨几乎笼罩了所有人的命运,但是作为世家子弟……还不至于被动。
前无远虑,后无忧愁,纵然再谨慎,是个人也会倾心其中。一如既往的,他还是花钱买与周姑娘相处两个时辰,但是今日却并未收下多少的铜钱,似乎青坊的老板对杨坚这半年以来的坚持所打动,干脆这一次就免了钱了。
周姑娘早就恭候多时,只是带着淡淡的伤感,杨坚也发现,周姑娘今日的妆,似乎有些浓了。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美,只不过凭空填了一些妖艳,让人一时之间难以接
受这种十足的媚态罢了。
琴弦轻轻响动,如同周姑娘在撩拨那个为她痴狂的男子的心。其中所下的功夫,不是一朝一夕。心念电转,周姑娘也在用自己的眼去看杨坚的内心,是否真的有那么一丝……哪怕长相厮守的蛛丝马迹。
杨坚今日端坐,没有别的想法。昨夜独孤氏用力甚猛,今日起来全身无力,精神已经是被彻底抽空了。他现在对独孤伽罗的想法有些了解了,这娘们儿为了让他不出来厮混,每日是用尽气力……榨干他。
周姑娘弹了一曲开场的,接着便轻轻叹息着什么。接下来的几首曲子,都是市坊之间流传的那些痴男怨女流传出来的什么你情我爱的曲子,杨坚听的多了,便知道周姑娘是什么意思了。
他凑上前去,用手抓住周姑娘的脚踝还有她的小腿,一阵一阵地摩挲着:“唉,柔符。并非我不想赎买你,只是这……这贾氏的财产,我也无可奈何。”
周姑娘轻启唇齿,慢慢试探道:“公子不必担心,只要公子肯用心,柔符……怎么能跑出公子的手心儿?”
杨坚这时定心凝神,欺身而上。他一把握住周姑娘的手腕儿,另一只手则环抱在她的腰间,两人眼神忽然对在一起,就那么近,那么仔细。
杨坚轻轻地将哈气吐在周柔符的脸颊上,惹得周柔符一身的痛痒难止。她的脸蛋儿红红的,刹那之间便已经下定决心,纵然是私奔,也要与杨公子许一生追随。
贾安泰拍着手,从楼梯走来。杨坚自知失态,赶紧将周姑娘放了,侧身去看来人什么模样。
贾安泰拍拍手,赞许道:“郎情妾意,公子好雅兴。咱们这儿的姑娘,还从来没对人芳心暗许过。公子……可是首屈一指啊!”
杨坚心下有些阴暗,他觉得自己遭了算计,但是仔细想想……贾氏的女子一生都是贾氏的名下,几乎不曾有女子被外人买了去。现如今能有这等境遇……也算是好事。
再者说这政治权力的漩涡,他从来没接触过,自然也就对此中的事情并不是很敏感。以他这等身份……估计也没什么需要被算计的可能。
贾安泰见杨坚狐疑,却并不急着解惑。而是慢慢坐下来,邀请杨坚共茶。杨坚与贾安泰对坐,贾安泰说道:“公子的便宜我不占……但是公子想占我的便宜却很难,我家的女子,大抵上都是嫁给我贾氏的功勋子弟的。今日公子撩拨的,可是我堂弟未来的夫人……”
杨坚赶紧赔罪道:“哎呀,先前并不知道还有这等渊源,实在是惊扰了鸳鸯门庭,抱歉,抱歉。”
贾安泰玩味道:“公子并非不能将她带回去,只不过……我贾氏不能白白认了这亏空!女子的心,可是跟着人动的。公子今日撩拨了一颗心,我们再想往回收,可是难上加难啊!”
杨坚心下大喜,他赶紧说道:“这……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且说来听听,并不急着定夺!”
贾安泰玩弄着晶莹剔透的玉杯,双目放在案几之上。杨坚心下也在盘算着,自己的什么,能换来这一夜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