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月色尚青葱,斑驳的古城,还有陶醉在古井之中的宫灯,一切都沉寂在车水马龙之中。在所有人的眼里,沉寂二字,用的实在不妥。不过……似乎只有深处其中的人才能明白,这两个字的意境,究竟有何不同。
琴弦里的波动,震颤着人心。杨坚从来没听过古音乐,然而此时除了痴迷沉醉于美人顾盼之中,便是惊叹这中国古音乐的惊为天人。
乐坊的制度森严,作为花中魁首更是要精通天下乐器,莫说什么横笛竖笛,便是簧片(巧舌如簧典故的来源,簧片也是世界史上最古老的和声没有之一,中国祖先首先发现的和声)也要熟练应用。衔在嘴里的那种极致的灵动,若是放在房术上肯定让男人立地成仙。
那沧怆的鹰笛,传承了六千多年的埙,在周姑娘的手中,发挥着别样的作用。甚至吉他和电吉他的声音,也能从琵琶之中露出其少于的容貌(琵琶是梨形乐器的祖先,世界上所有梨形乐器的声音,琵琶都能发出来包括电吉他)。
如痴如醉……形容的实在太清,如坠乾坤则实在太沉重。但是中国的祖先再智慧,似乎也没有为了眼前这样的场景,描绘出更优美的句子。
杨坚并不知道,只是觉得这些东西都是五胡人传递进来的乐器,但是详细问了问,才红着脸,与周姑娘赔不是。
周姑娘放下所有乐器,面带微笑,如沐春风:“公子(杨忠是国公,故称为公子,到此时,公子仍然不能乱叫,必须是公的儿子,才能称之为公子)见到了祖宗的智慧了,以后可不许与他人胡乱说什么外族的乐器,羞煞人也……接下来还想听些什么?”
杨坚嘿嘿一笑,面带少于真诚:“姑娘的筝,我至今回味无穷。不若与我弹奏一曲吧,今夜回家之前,希望姑娘能再教我一些东西。”
周姑娘扶着胡床,将那些乐器递给旁边服侍的侍女,而后说道:“那些曲子,公子还不如去听乐师弹奏呢,小女这等技艺,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杨坚哎了一声,调笑道:“良辰美景,风月佳人。焉能轻易……丢弃一样,专门放了眼前应该看着的,却去听那音乐?没有姑娘,我食之无味!”
周姑娘明知是花言巧语,但是她更明白一个道理。再不追求安稳,此生便再无可能有别的追求。那贾氏的商贾,走短途的能一年来回休息三四个月。若是走了长途,十年未见能回来一天。
这个日子……让人如何掰着手指去盼望?教坊之中,老大嫁作商人妇的也多了,也有男子觉得情投意合便买了的。不过这种情况,少之又少,终究轻贱。平常人家,就算是终生不娶,也绝对不可能娶青坊出身的女子。
况且她也是人,每日来去,都能见到鸨姐在那训斥打骂那些弹唱妓。藤条有三尺长短,粗的根本不敢去看,这打在瘦弱的女子身上,还不得打残了?
甚至那些十几岁的女子,都自愿上门儿来作贱自己。明明嫁了好人家能安稳一生却非要做妓,到最后惹的一身的病,还永远不能再有身孕。最后孤苦伶仃终身无依,却还
要咒骂男人,咒骂父母,实际上这罪责……不还是在自己身上?
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女子何故难为自己,就为了所有的命运二字,就把自己卖进青坊,终生受苦?
冷眼旁观,面上没有颜色,心里却很难不受影响,人心……终究是肉长的。她想离开,就要乞求,乞求那些摆布她命运的人能放她一马。她发现只要杨坚在这儿,贾氏的子弟就会一直出现。她留下一个心眼儿,便是对着杨坚暗送秋波。
纵然杨坚只是为了求那一夜的承恩之露,但是……事到如今,还有别的办法吗?为了这自由之身,永远不受摆布……一个处子之身,又能如何?
杨坚坐在胡床上,默默等待着。他的眼睛,都在周姑娘的身上来回游曳,放在案几上的香炉,朦胧着两人之间的彼此情愫,那空间的模糊似乎是两个人的距离感,久久回味却发现对方都是迷失在了对方的身上和自己的幻想之中。
周姑娘揉了揉肚腹,清了清嗓子,缓缓地将手放在琴弦上,慢慢抚摸而过,似乎一生的恩遇,全都伴随着这个精美华贵的琴,走过这短暂却漫长的岁月。
她的纤纤玉手忽然隆起,右手按压在右侧的弦上,左手则慢慢谈了一个音,而后挑起眉眼,盯着杨坚仍然游离的神色。
相顾无言之中,周姑娘慢慢地弹起一首舒缓悠扬的琴曲,与平日甚不相同。迎接那些酒食绫罗之客的曲子与此比起来,简直不能蝇营狗苟。
清风舒雅,弹唱如盈。这种清丽的声调与这般清脆空灵的音色,让杨坚有一种沉醉在一年四季不同的微风之中,那风仿佛实物化了,就像帘襟和帷幕,轻轻拨动,还能感受它的蛛丝马迹。甚至摸在手上的感觉,都好像真的出现过一般。
周姑娘伸出大腿去,故意将自己的脚和没穿袜子裸露在外的小腿露出来,轻轻一笑,似乎在诱惑着什么。
杨坚如痴似狂,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如同后世那样,冲上去直接了结了!他的口水,一种在嘴里打转转,久久含着,方才发掘。
随着一声咕噜,他的决心也坚定下来。周姑娘摆弄着自己的小脚,在地上一点一点地画圈子,而她的手指却仍旧不停,一直在奋力弹唱。
杨坚冲上去,一把握住她的脚踝,细细品味这盈盈一握的感觉。周姑娘似笑非笑,低头凝视着他,却一动不动。
贾氏在帷幕之后,将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不过他并未动作,这间屋里谁都可以冲出去阻止,唯独他不能。因为这……是一场游戏,一场看不懂的游戏……
杨坚将周姑娘的鞋子轻轻脱掉,慢慢用手指在她小脚丫上画圈圈,从脚背到脚踝,再从脚踝一点一点地试探到脚心。周姑娘赶紧停下手中的弹奏,弹腿娇嗔道:“公子不要……公子怎能这般轻薄于我?”
杨坚笑道:“天下女子的脚丫,我见过不少。不过从未见过如姑娘这样美的。真是……不可方物啊!”
周姑娘皱起眉头来:“公子见过多少姑娘,难不成我只是公子见过的万中之一?
再者说不可方物是说无法形容,没法说出此事的具体,焉能用来称人之美?”
杨坚自知失言,赶紧纠正道:“姑娘见谅,我的心情,有些溢于言表了。我怎么可能见过那些女子的脚,看那些女子走路便知道她们不过尔尔,只有姑娘的脚,大小肥瘦,相得益彰。这粉嫩的脚趾,简直就是仙女下凡才有的这么出落。”
周姑娘轻咳几声,赶紧说道:“公子快放下奴的脚吧,自幼及长……奴的脚除了父母和鸨子,还没有别人看过呢……”
杨坚自知这心理暗示,欲擒故纵而已。不过他还真是受用这一套!不在于其他,就在于这芳心暗许之上。女子的事情,他最清楚。从他这里骗走钱财,骗走荣华富贵的大有人在,不过这话说回来,后世的鸡,是真的不职业,有个脸就入行,身材再好点就一夜过万。穿件衣服就有一群人哄抬其价,随便一笑都有人昧着良心说是xx女神。
这时候的妓,莫说是这等花魁,便是那陪酒的女子,也都是一身的本事。取悦起男子来,简直如悟经卷。这人生阅历,是见过了更好的,才能更进一步。周姑娘这等素养,堪比后世受过严格教育的大家闺秀。
周姑娘赶紧说道:“公子,天色不早了,夫人在家也应该等急了罢。快回去,莫要再让国公训斥了!”
杨坚点点头,但是见的越久,便越放心不下。他凑近说道:“姑娘可否将闺阁的名姓告知于我,亦或是留下一个信物……”
周姑娘自然不会把贴身的信物给出去,这可是做这等皮肉买卖的大忌会。不过她也害怕失去了这等机会,只好说道:“我本姓就是周,小字……柔符。”
……
杨坚退去已经有一刻钟了,贾氏贾安泰方才慢慢踱步出来。周姑娘此时正坐在案几旁想着什么心事,听得这缓缓的脚步声,惊慌失措。
琴瑟琵琶都摆放在一旁,贾安泰慢慢说道:“柔符姑娘一直都很勤奋,且总爱干净。如今怎么……邋遢成这个模样了?”
周姑娘一言不发,只是攥紧手中的巾帕,默默闭上眼睛,等待着什么。贾安泰走到她的身边,粗鲁地将她的下巴抬起来,缓缓说道:“你便将你这一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一个世家子弟的身上了?”
周姑娘不敢说话,也不敢用眼睛瞪他,只是全身放松逆来顺受。只不过双腿一直在颤抖,似乎非常惧怕眼前这个中年男子。
贾安泰笑道:“你觉得世家子弟,肯将你买回去做妾吗?还是说……摆布你两年,便将你遗弃,亦或是……重新卖掉?”
周姑娘赶紧说道:“妾不过一块漂萍,能有一个依靠便抓住,仅此而已。没有那等本事,便看不准日后的路,妾只想有哪怕一日的清闲自在。”
贾安泰拍拍手,满脸的赞许:“很好,我给你一个机会。不过他日被贱卖到了别的青坊,可不要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周姑娘犹豫再三,便不再迟疑:“妾他日纵然沦为万人奴隶,任人践踏,也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