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天空,辽阔无边。不生活在这里的人,根本不懂为何这里的天,与别的地方不同。当一个青年人的想象与睡梦,忽然化为天空中翱翔的雄鹰,那这一切赋予的意义,便不再相同。
长生天,这个夏朝末年便已经存在的意义,将整个空旷的宇宙,描绘成了大人物无边无际的热衷和荡荡小人物的信仰。
每到了夜晚,别的地方的人,需要更加接近苍穹,才能更清楚地看到穹隆之下的所有星辰。但是在这里,只需要躺在草地上,便能看清天地万类和日月星辰。除了日月星辰,还能看到贯穿整个宇宙的长河,气势浩瀚地将一切彻底击碎,一瞬之间,便是亿万岁月。
契力的心,一直属于长生天。他是荡荡小人物,自然会有信仰。他的信念一直坚定不移,为了日月星辰囊括的大宇宙而奋斗。军队的铁蹄践踏在初春的幼苗之上,草原上耕迁牧移的老人们,则痛哭着,看着整片草原被一群凶悍的骑兵践踏而过。
战争的脚步,踏破坚冰,在长生天的辉耀之下,马群缓缓挣脱那些马圈与铁索的束缚。众人不需要号角,也不需要什么号令。每个人的心中,沸腾着对大草原的热爱还有狼群铁血的悸动。用同样的律动,踏遍万里河山。
草原上尘土飞扬,前方的大军旗飘扬挥舞,整支军队跟在那飘扬跋扈的战旗后面,战马如同奔行的兔子,越是临近敌人则越是奔放,骑手们挥舞着手臂,单手拽着缰绳。
前方嚈哒人的军阵越来越近,人头攒动的游骑兵群,将整个草原铺盖成五颜六色的深沉。所有的骑手忽然用双腿夹住马背,站起身子来挥舞战刀和重武器。
狼嚎一样的呼号声,将草原深处的狼群惊吓了出来。听着数千人同时的呼号,就如同听到了旷古之中,所有狼群开始征伐的呼唤。沧怆的号角,则代表着人类野性的爆发。
天空中飞舞上下,萍飘远近的乌鸦则提前到了战场的正中心,沙漠之中的蛇蝎,也在周围潜伏,等待着马蹄振动的消失。为了那腐烂的食物,每一种生物都不惜一切。权力的争夺下,一切都是附属品。战争结束之后,很多东西无法处理。尸体的腐烂,只能靠着乌鸦这种神圣的鸟处理,这样能避免很多病毒,所以先人将它们奉为神鸟。
契力眼巴眼望着战阵的推进,在靠近敌人数里的前方,所有令旗忽然分开。擎着弓弩的猛士,将他们的马头调转,如同分流的河流一样,慢慢融入草原的黄土颜色之中。
战阵上的猛士,进退有序而且迅速异常,每一个伍长和十长,都是战争的调度者,每一次进退,都代表着绝佳的配合与素养。
嚈哒人对匈奴人从背后突击而来显得非常的惊慌失措。所有人都在嘶喊着什么。全部军队都在向南调度,每个部落都沟通不得,谁先谁后,究竟谁来打主力,谁来打冲锋,丝毫不知。整个草原人声鼎沸,到处都是奔走的骑手和彪悍的猛士。
契力一直觉得有些无力,纵然再凶猛,再能以一敌百的悍勇之士,也根本对这汪洋大海无计可施。双方的战阵一眼望不到尽头,哪里都是黑压压的一片。乍一看去,跃动的旗帜,甚至要比临阵对敌的猛士还要多。
有时候他自比草原第一勇士,可是这个时候,就算是真正的第一勇士来了,也得低下头来,默默地与军队一起进退。鸟若是逞强去飞,却不如雄鹰飞得高,便早晚
会被人打下来。
莫咄努力地仰着头,站在马背上头看着对方军阵中的各种部署,甚至哪里兵力薄弱,哪里兵力调度会非常迅速,都是一个将领需要在一瞬之间看明白的。
战争没有拖延时间,每一次变阵和调度,都是一次胜利与失败的擦肩而过。嚈哒人的动作也非常之快,几个部落的令旗来回穿梭,接着便形成了一致的决定。草原上装备半身铠甲的长刀骑兵开始出现在战阵的前沿。
轻弓骑兵已经开始了对两翼军队的骚扰与和围,双方的箭矢来往不断。莫咄听着很远的前方,双方军队在正北方拓展开来的战争,便知道自己来的正是时候。
长矛重骑兵率先下马换骑,准备先锋冲阵,而敌人最薄弱的地方则在左翼,依着契力的看法,应该是全军进攻敌人左翼。不过莫咄并没有这么安排,他将重骑兵直接压在正中间,而敌人的左翼,自己的右翼则安排圆盾骑兵和破甲骑兵猛冲敌人的战阵。
命令果决,骑手与令旗之间的配合非常的迅速,还未等旗语打完,冲锋的号角就已经吹响。所有的骑手将已经换下去的马匹驱赶到后方,一排排精锐且不费力气的重骑兵,缓缓地压制在阵前。
那种威慑力,让契力想起来一个弱小的瘟鸡面对着无数个丈许的壮汉一样,铜墙铁壁,内敛蕴藏,看似无害,实际上却像一座大山,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契力是亲兵,他必须伴随着莫咄的左右,无论进退还是冲阵,一切都要义无反顾。也许一个人的力气实在掀不起多大的浪花儿来,但是他坚信,只要拼尽全力,一定会得到莫咄的赏识。
弓弩的弩矢飞扬跋扈,全军上下开始在几里内外,相互驱逐。但是没过多久,所有轻骑兵和那些无主的马匹开始退场,重骑兵的步伐,开始慢慢向战场的中心靠近。
莫咄将左右的亲兵拉扯到重骑兵军阵的中心,开始亲手指挥军队。战甲上的光芒,与沙漠的黄沙映衬,手中的刀戈则带着阳光的炙热。所有人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随着春风尚未充抵,呼哈的白气仍然在蒸腾,而后默默等待着前方军队开动起来。
契力看着自家莫咄这般动作,便知道这一场仗,一定非常的艰难。等会儿开了打,所有重骑兵就会从中心穿透敌阵,去接应北方的军队,将嚈哒所有部落彻底撕扯碎了。而莫咄则需要与半甲骑兵一起应对战场的混乱与包围,且要逐渐扩大战果。
所有先锋骑手身上,都有一个小小的号角。他们将其举在自己的号角,等待着莫咄的命令。莫咄见大势已经形成,所有战马和军队都已经到位,眼见敌人的军阵混乱渐渐安定,他怒吼一声,而后身后的长牛角号开始猛地吹响。
低沉的声音,伴随着年轻猛士无所畏惧的眼神,整支骑兵开始架起长枪,一个猛士,身高估计得有九尺开外,手上提携着的,甚至比普通人的长刀长出来好一块!骑在马背上,显得高头大马瘦弱不堪一样。
那猛士将刀提在外面,怒吼声震慑全军。不久,所有人都齐齐爆发了一声短喝。接着,前方的猛士开始慢慢移动起来。
契力心中的血,忽然充斥在脑袋上,众人青筋暴露,所有人在爆喝一声以后,一言不发。战阵的推移,如同一场梦一样,漫长却又迅猛。还没等到众人反应过来,莫咄已经率先拍马,提前加速了。
前方的重骑兵都
带着长长的长矛,足足一丈三尺的长度,甚至比人还高上一个半。第一排的骑手无论冲锋多块,都保持着基本的阵型,铁盔铁甲的碰撞之声,在爆发之前,听得都是那么的悦耳。
一瞬之间,声音好像彻底消失了一样。两方军队越来越近,每个人都握紧了自己手中的长矛,汗水浸透了衣服和羊皮。一个骑手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心中莫名想着一个问题,而后就在那一瞬间,双方如同两个山撞在一起一样,刹那之间天崩地裂。
匈奴重骑兵的甲,实在太厚重了。嚈哒人纵然冲的再狠,也对其厚重的铠甲无可奈何。匈奴重骑兵一下子冲进了敌阵,接着便是无情的碾压,战阵就在正中心,以一个锥子一样的阵型,忽然冲破了所有的约束。所有的猛士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冲锋到死!
莫咄的豪情被彻底点燃,所有亲兵跟着他,如同一块方正的铁板,整个草原之上,只有这群骑手,训练有素!
嚈哒人反应非常迅速,他们的战马都被驱赶到重骑兵冲锋而过的中央,用来阻挡后续轻骑兵与半甲骑兵的跟进,同时又能将敌人的大将堵在军阵之中,慢慢消耗掉。
嚈哒人的弓弩兵也迅速补充上来,到处都是箭矢和刀枪。每个人都被打散了,只有基本的队伍,还在骑马游曳。
契力拼了命地举盾,为莫咄抵挡箭矢,众人的身上,都插满了木箭和铁矢,只不过因为铠甲太厚重,都没有穿透。契力的身上,也被四五支箭矢射中,不过似乎都没什么作用。
这时候从敌人右翼冲过来一群又一群的重骑兵,为首似乎是一个嚈哒大将(嚈哒人女权为主,大将都是女的)。莫咄也看见了对方,不过他并不着急,反而调转马头,向东而去,将敌人的重骑兵甩在身后,任其追击。
双方忽然彪住了这口气,嚈哒大将的二三百重骑兵并不放弃,莫咄的一百多亲兵也不与之交锋。双方追逐在草原之上,周围一片乱象。周围全部都是几十人的小股骑兵来回奔杀,谁都没有放过对手的意思。
那些失去了战马的伤兵躺在地上,有的腿已经被砍掉了。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莫咄和契力的这股重骑兵已经冲了过来,他们看到的时候,那马蹄也已经踩在了他们的脑袋上。
一瞬之间,他们的骨头便被沉重的马踩碎,脖子则被彻底踩断,一口气瞬间消失在旷野之中。
契力回头看了一眼,而后再回过头来的时候,迎面又冲过来一群轻骑兵。那些弓弩手见了莫咄一众便疯狂射击,叮当五四一阵乱响,当即射倒了四五个人。
莫咄见已经到了敌人左翼,也已经到了尽头,当即挥舞长矛,拨马转弯儿。从侧面迂回过来,正面与嚈哒大将交锋。
双方拉扯的战阵忽然四敞大开,接着便是无情的冲撞。契力一直将自己的心思放在莫咄身上,他知道如果能以自己的勇猛救下莫咄一条命,那今后的日子,便会顺风顺水,大富大贵!
那嚈哒大将选择与莫咄正面单挑,正走着契力这条线路之上,契力狠狠抽了几下马,侧身过去,举起大盾正好为莫咄挡了那狠狠的一锤。
莫咄方才要赞许他,契力也正要回过头来,正当此时,不知从哪出现的嚈哒骑手,对着他的脑袋就是一骨朵儿。
契力最后的一眼,除了莫咄难以置信的眼神,便是血色浓郁的长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