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中的辉光,就是那钢刀出鞘的徽记。夜色下嗖嗖的声响,隐没在北风呼啸之中。一骑匆匆出现在营地南方的旷野里,后方跟随的,则是隐没在黑暗里的先锋。强攻劲驽,还有女子的呼喝声,被整个旷野遮盖住,漫天的大雪中,只有狼嚎在周围回徊。
战士的弓弩,即使在黑夜里,也一样具有压迫感。前方的单骑拼命逃离敌人的追赶,却根本来不及。后方的箭矢如同蝗灾时候的漫天蝗虫一样,死死追赶着麦子的芳香。
透骨的寒冷,最终还是追上了求生欲望强烈的骑手,那一瞬间的感觉,就好像一道冰,轻且迅速地钻进他的身体。没有多少的痛苦,好像鲜血被凝结在其中一样,还没等他的身体反应过来,便一头栽进雪堆之中,任那黑夜里的千军万马,践踏前行。
狼群的嚎叫,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多。此起彼伏的声音,如同千万狼族的凶悍与血腥,仿佛几千匹狼,忽然聚拢,欲要将这几万人类,赶尽杀绝。作为半战半牧的猛士,从来没听过如此近的狼嚎。他们惊醒了自己,手中一直握着的利刃和重兵器,便成了迅速有序,进退有度的重要倚仗。
各个营寨的典军都不明所以,但是土屯和大设却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狼群明明知道人类的军队驻扎在这里,怎么可能如此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营地之中,呼喝其他族群的狼呢?
房騰不明所以的时候,土屯从床上跳起来,抓起长刀便往外冲去。漫天的号角声,从中军的大帐之中传递而出。毡房里的骑手,抽出武器来,在旷野之中整兵备马。看似慌乱,实际上却紧凑有序,进入马圈牵马的顺序,都安排得非常得当。
狼族嚎叫消失的时候,嚈哒人便已经来临。匈奴的营寨,大抵上分散而无形,不过拜崇赞曾经改变过军队安营扎寨的形制,加上东方世家对匈奴军队的管制,军营的安扎,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与攻守的意识。
营寨以三环月型,逐步排阵。羊圈远离军营,而马圈则分在三处环月的正中央。月牙外向,内则厚甲,敌人冲进来,看似轻而易举,实际上却暗布杀机。
嚈哒人的长弓虽然在叫嚣,可是中国自古有句名言,叫兵不逆风。进攻的号角吹得响,弓弩的能力却寥寥无几。大风从北南向,军队的弓弩便哑了劲道。加之嚈哒人没有厚实的棉衣和手套,冰霜将军队里十之三四人的手指通通冻掉了。
长弓的能力,根本用不上多少。除了冲进去的骑兵,便再无远战之能。
营寨的大门,四敞大开,就等着嚈哒人的进入。房騰临时布置两股骑兵,特意守候在营寨的两翼,等待着敌人的到来。粮草与牧草的分布,也早就讲究好了,三环的最后一环则是粮草的所在,军队无论平日用度还是行军赶路,都会在后方向前供应。
这套阵法,打的就是以虚掩实,以一面当敌之锋。如果能等到敌人来临,则大势可成,若等不到,三环立刻变阵锋矢,以骑兵的机动性和轻骑兵弓弩的威力,进攻敌方散漫的军阵,侵蚀敌人的牧民与水草。
匈奴的帐篷与东方帝国不同,安于车上,定于马旁
。沿途几里地都是环形阵的沿线,除了一定的栅栏和大车组成的屏障,便都是暗合大势的排布。
嚈哒人不明军情,所以不敢扩散。看着军营之中匆忙奔行的匈奴人,当机立断,从军营前直接分兵三路,从中军的轩车向阵内冲锋。
匈奴人则将大矛立起来,在偃月阵型的围栏后头抵挡敌人的进攻。逆风之处,弓弩来往的攻势高下立判。匈奴人的弓弩有如神助,冰冷的箭矢戳穿嚈哒人的铠甲,几乎如同戳穿破布。
弓弩交加之下,嚈哒骑手进退不得,正焦灼在阵型之前。房騰左右观察,赶紧与土屯商议道:“如今贼人之势已经穷极,此时应当从两侧出兵,夹击其军中军。此时不决定,再耽搁一会儿,敌人便会逃出战阵。”
土屯亲自上马,担弓捏刀,将右翼的军权握在自己手中,亲率兵马出战。嚈哒人见此势不对,欲变其招,不过军队冲进敌阵,后军也如时赶到,正是军队进退不得之时。
土屯率军抓住契机,领兵直接断绝嚈哒人的退路。左军迅速冲击敌军如今最薄弱的中军。嚈哒将领见敌夹击,众军慌乱,此时却不退反进。猛攻敌人阵线。
后军人仰马翻,整个中军则被匈奴长矛骑手拦腰截断。前后分离,头尾能不相知。土屯之子契骨干率领亲兵二十人,猛地从侧路斜插进嚈哒人的中军,正遇到嚈哒骑手左右拥护的主将。
契骨干手持长戟,策马狂奔,以手臂扣住长戟的尾部,与敌人交锋之时一把暗劲儿,将敌人砸下马背。等到两马相间之后,他则迅速拉出长弓,在黑夜之中搭箭就射。
其亲兵跟在他的身旁,为了档箭矢拦敌人,双方一来一往的冲锋之下,混乱不堪。时正暗夜,双方混乱一团,追亡逐北的与进攻的队伍碰撞上,谁也奈何不得谁。
嚈哒人的兵马之势似乎已经穷竭,一部分部众甚至抵挡不住重骑兵的威力,纷纷窜逃。正当此时,北方羊圈忽然大乱,也不知是否是事先预备好的,嚈哒人的军队竟直接绕到了军队的后方,驱赶羊群。
一众典军惊慌不已,前军听闻后方突然生变,都以为被包围了,竟然想弃了武器就跑。房騰见此情形,拔剑怒吼道:“全军猛攻,退一步者斩!”
众人惊战不已,不敢回头北顾。而房騰自己则率领一支军队,向北赶去。嚈哒人并不知道东方人会在军中帮助匈奴人排兵布阵,双方攻守百年,一般都以敌方的牛羊来做文章。驱敌之牛,攻敌之阵,这是常有之事。
故而双方对此知根知底,但是此时前军陷入战阵而后方的奇兵不知道的情况下驱策牛羊,就相当于耽搁了最宝贵的时间,用来反夹攻匈奴。这一来一去的时机,房騰便到了后军的营门口儿。
契骨干眼见那身着铁盔铁甲,在寒风雪夜之中格外显眼的大将,当即跳下马来,将这个已经气喘吁吁的马匹换成后方被遗弃在附近的战马。
双方亲兵混战一团,不分上下,契骨干看准了时机,从侧方忽然提速,冲阵之时将长柄武器扔了,抽出护身钢刀来左右猛砍,趁着众人和那个大将不注意,一把将其
擒在自己的腋下,猛地将其腰身夹在自己的左侧侧身。
那大将竟然左右挣脱不得,不过四肢乱撞却惹人心烦。契骨干手握长刀,心下一恨,当即正手用刀柄砸在那大将的脑袋上。
军队群龙无首,已经失去了战斗的机会,左右军队的夹攻,则将嚈哒人绞杀得四分五裂。土屯见嚈哒人亏不成军,当即策马,组织军队便要穷追不舍。
房騰等人见大势已成,掩杀一阵敌人已经彻底四分五裂,当即在军营之中鸣金收兵。土屯见状,当即率军北归。
匈奴强橫,追亡逐北之时,往往能看到嚈哒的女子将领。众人追逐,不一会儿便能抓住几个。而契骨干则夹着嚈哒大将,直奔军营而去。
众人契骨干凯旋而归,纷纷迎上来恭贺。契骨干将那大将的头盔掀下来,发现竟然是个娘们儿,众人一阵又一阵地起哄。他将本来就点不好的火把接过来,凑近了仔细看看,发现女子长的确实不错。军中大将,保养的着实好,当即起了色心。
他将女子拖拽进了自己的大帐,把人家的衣甲和自己的大氅衣服通通脱了,将其按在地上……帐篷四敞大开,众人则在帐篷外呼号助威,引得东方世家的子弟一阵阵恶寒。
土屯心中不服,平日战争,从来都是追亡逐北,一个不放过。此时正是追人的好时候,怎么这就轻易放了?
房騰将北方嚈哒人击退之后,回来亲自解释。他见土屯忿忿,便问道:“部落长纵然追击一夜,能得人马财宝多少?”
土屯趾高气昂:“能得千人,良马可万匹!”
房騰笑道:“如今贼人长途奔袭,以精锐之兵皆来攻我而不成。此时正是其内部最弱的时候,如果现在撤军,整备军队,直接率军兵临其部落之下。若是胜了……能得人马财宝多少?”
众人深以为然,土屯则面色通红。人家说的着实有道理,这用兵临阵,还是人家东方帝国的人懂得其中的事情。这几百年的战争……打来打去还不如人家一张嘴里的三句金疙瘩。
房騰并不迟疑,他按住地图,以手为鞭,指谒道:“嚈哒人奔袭百里,兵疲而势衰。咱们则在现在就组织军队,以五千骑兵,一人三马,强行奔袭。赶在其残余兵马退回本家之前,将其部落彻底包围。
再用兵直接奔袭河流上游,攻敌饮马之处。此时天气虽然寒冷,但是河水流动之处则不会彻底冻死。敌人进退饮马,必然就在河岸边上。”
土屯觉得很有道理,当即率军备战。顺便将自己的儿子从女人身上拽起来,将那嚈哒的大将赤身裸体捆起来,绑在天寒地冻的战车前面,向南方驱兵而去。
与此同时,中路六部兵正式誓师出征。十三股轻骑兵率先发难,长驱直入进入嚈哒领地,驱赶敌方部落。中军一部则与东路兵将几个嚈哒部落围困在怛罗斯以西,日夜围攻。
西路丘陵军则南下咸海,率先攻下三地,兵将嚈哒人中的高级将领家属捕捉殆尽。并且向西逐步驱赶西匈奴和茹茹人,逼迫其退入东欧平原,另谋生路。阿尔瓦人就此逐步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