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间,他们三个人已经来到了周毅的书房。
明灯火亮,早就生好了火炉,书房里很暖和。
不多时,外面便开始下雪了,雪落下的声音,窸窸窣窣,就仿佛是人在耳语一般。
“这是南阳的第一场雪,韵儿回来的刚好,边疆的战事也停了,百姓和士兵们也不用挨饿受冻,这次北凉的事情,你和越王殿下处理的非常好。”
周毅夸赞着周清韵,看着女儿的一双眼眸里,全是骄傲自豪。
要是他的女儿是个男孩子,一定会超越自己的功绩,给南阳的百姓能带来更大的福气。
不过他转念一想,做个女儿家也挺好的,这次从北凉回来,她就再也不用东奔西跑了,一辈子待在这京都城里,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也是我们运气好,现如今能好好的过个冬天了,越王殿下应该也快回来了,我与他许久未见了。”
甚是想念,这句话压在了周清韵的心底里,当着周毅和周夫人的面儿,她不好意思说出来。
“只有运气哪里行?自然也是有能力的加持,不能妄自菲薄。”周夫人说道。
周清韵点了点头。
周夫人又道:“既然韵儿你回来了,那么去太子府这件事情,就由你去办吧,我如今也不想见周媚儿。
她曾派人上门来求救过几次,我将人拒之门外了,名义上她现在还是将军府的二小姐,只不过皇上下令了,不许她出太子府,这个人我是特意留给你的。”
周清韵因为周媚儿,受了那样多的委屈,她定然是有很多话,要当着周媚儿的面儿说清楚,于是乎周夫人才这样决定。
“我与她,是有很多笔账要清算,不过不是现在,今日太晚了,我就想陪陪你们。”周清韵的声音,太过于温柔。
周媚儿在太子府里,一时半会儿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不用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韵儿,你跟娘说说,这一路上你都经历了什么?”周夫人好似要把过去许多年,没跟周清韵谈的话,一次性都谈清楚。
也没问周清韵累不累,就拉着她不肯松手,目光更是从落在她身上起,就再也没有移开过。
“说来话长。”简单的四个字,几乎能将周清韵的前世今生都概括了。
周夫人有负罪感,其实周清韵的更甚,前一世如果不是因为她,将军府根本不会被屠杀,但是重生这种玄乎的事情,她并不打算告诉周毅和周夫人。
“我打点好了一切,混入了北凉皇宫,想来是从来没有人在北凉皇宫里刺杀成功过吧,所以一切很顺利。
陈子扬已经将整个常城都控制了,皇宫里的消息根本传不到陈子墨的耳朵里,陈子墨这个人生性多疑,自己偷偷逃回了北凉,身边一个人都没带,遇到危险的时候连个救他的人都没有,他就这么轻易的死在了乱箭之下。”
“陈子扬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本来没有反心,也不想和陈子墨争夺太子之位,但是北帝和陈子墨因为一己私欲,将曾经救过他性命的陈姹公主害死了,他便做了如今这些事情。”
“有的人就是自作聪明,然后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最后机关算尽,也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周毅总结道。
周清韵赞同的点了点头,三人又谈了些其他的,周夫人这才察觉到已经很晚了,连忙让冬香伺候周清韵去休息。
……
第二日。
雪落了厚厚的一层,万籁俱静,大地被染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大片大片的雪花还在不停的往下落。
周清韵穿着长袄,披着很厚的披风,一路坐着马车出了京都城,来到乱葬岗这座山脚下。
陈七死了 之后,周媚儿便命人将他的尸体丢来了乱葬岗,如今两个多月过去了,陈七的尸体早就认不出来了,也找不回来了。
“小姐,你小心一些。”跟着她来的是阿紫和阿澄,她们三个人都在山间的路上。
大雪掩埋了路,深一脚浅一脚,不知道踩下去踩到的会是什么。
阿澄索性走到前面去,一步一个脚印,替周清韵探路,然后周清韵和阿紫,便循着她的脚印,往茫茫深山里走去。
不多时,她的斗篷和裙子上,已经沾了许多雪,结成了一块一块的。
“小姐,先停一下,我帮你把裙子上的雪块拿掉,这样你走起来会轻松一些。”阿紫说着蹲在了地上。
周清韵抖了抖身上的雪,“不碍事的,你 快起来吧,我们赶路要紧,要是这路上骑马能上来,我也不用你们两个陪我一起来,这么空荡荡的山谷里,有你们两个陪着,我能安心一些。”
“我已经许久没来这里了,还是好几个月前来过,有时候,我极力想要保护的人,却怎么都保护不了。”
周清韵的话,有些语无伦次。
“小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这跟你没有关系,你已经保护了足够多的人,忧国的那些人,还有南阳和北凉的,小姐你不是圣人,不可能把每个人都保护的很好,有道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阿澄也停下来,回过头来看着她们两个,开口劝说着。
道理周清韵自然是懂得,只不过身处在这样凄凉的场景里,她 有感而发罢了。
陈七死在了周媚儿的手里,是她万万没想到的,要是当初她带着陈七一起走了,或许还能保住他的一条性命。
曾经与陈七做过的那些事情,历历在目,如今回想起来,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陈七一声声叫着她“大小姐大小姐。”到如今,午夜梦回的时候,这个声音都会萦绕在耳边。
“小姐,你千万不要给自己判罪,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有这么多的人感谢你拥戴你。”阿紫也跟着劝说。
周清韵“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大概一个时辰,她们终于到了乱葬岗,一个很大的深坑, 快被雪填满了,周清韵站在边边上,就这样往下看着。
“被丢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无父无母的,但陈七不是,可他比这里大多数的人都要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