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妃的琥珀宫中,新晋的宫妃们各怀心思,坐在一处围炉闲谈。
"姐姐们,陛下也当真忙碌。我入宫已经近七日了,还没能再一次见到陛下呢。"晴妃一大早便被自己的长姐请来喝茶,幸而路上还碰到了芳妃和月嫔,忙将两人一道拖了来应付她这个自来凶猛无匹的姐姐。
月嫔祁氏,她之前未曾见过。如今细细打量起来,这女人的相貌的确不错。
只是虽然生得不错,单看她通身的气质便不像是个出身好的,瞧瞧那手,手心里都有茧子,也不知之前做了多少粗活儿。
不过据说在月嫔之前,沧澜的皇帝可就贞妃这么一个女人,也不知这月嫔有什么好手段讨了帝王的欢心...哎呀,想想便羞死了。晴妃想到自己如今还未及笄,无法承.宠,自然不着急见沧澜的皇帝。
只是她这个向来养尊处优、飞扬跋扈的好姐姐简直快要疯魔了,她生怕姐姐怒起来,惹得旁人鸡犬不宁。
抬眼见到了山栀子一般清淡秀致的月嫔,怡妃勉强撑出一个还算亲切的笑来:她正好要去找这人这人就不请自来,倒是省了她一番走动的力气了。
"月嫔姐姐,来,这是我族中的鸽血红手串儿,看起来极为相配姐姐。"怡妃将一串红的快要滴下来的鸽血红给月嫔挂上,还亲亲热热地牵了她的手好生展示了一番,夸赞道,"真是好看,上次给贞妃娘娘问安时未见到姐姐,如今见着了,可觉得是分外投缘呢。"
月嫔扫了一眼手腕上圆润通透的鸽血红宝,面上显出几分惊艳来,口中却推脱道,"妹妹可使不得,我只是嫔位,用不得这种红的。"这红宝瑰丽明艳,色泽已经接近正红色,哪里是她能用的。
怡妃将她的衣袖向下扯了扯,感受了一番手下并不柔嫩的肌肤,心中有些不屑。陛下也真是的。这般小家子气又眼皮子浅的普通女子,如何能配得到他的青眼。
自进门便无人关注的芳妃默然看着那红手串儿,她在朔国皇宫中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公主,生了这般年岁,竟也未曾那般好的鸽血。
她的心头仿佛簇起了一小层尖刺,面上却是笑着的,"月嫔姐姐,是很好看,哪怕这般看着也觉得心头舒畅呢。"
怡妃得了她的帮腔,又见她老老实实的、机敏知趣又不惹人生厌,心中对这个北朔的公主多了几分满意。
怡妃对不住欣赏手串的月嫔朗声道:"姐姐,我们虽各有来处,但也知沧澜'出嫁随夫';的道理,若是做的有什么不好,姐姐可要多多提点些。"
月嫔含笑摸了一把腕上手串,连连点头:"这是自然的。贞妃娘娘的规矩不大,但很是严厉..."怡妃又哪里想听贞妃那女人的事,听得没滋没味,兴致也失了大半,只是闲闲地捡起果盘里鲜红的天心果揉搓把玩。
除了惨遭禁足,一入宫便失了宠的锦妃,初来乍到的三妃可谓是不约而同地寻上月嫔。芳妃原本是第一个找上月嫔的,忍痛送了她一只金丝镯子,其下讨教的意思不言而喻。
而恰好偶遇两人的晴妃慌不迭地将两人一道拽过来挡灾,看了眼下这般情景,也不敢在大姐面前强出风头。晴妃的眼珠子转了转,仗着年龄小,卖娇道:"月嫔姐姐,我下次给你挑件好的送去。"
月嫔不动声色,用帕子掩了唇笑道:"妹妹们这般大方,我却没什么好回礼给妹妹们的。"她不自觉间便只一手把玩着红宝,芳妃送的金丝虾须嵌宝细镯子在她的左腕上孤零零的,很是遭了冷落。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芳妃眼神一颤,移了开去,只在心中暗恨怡妃多事。
眼下她正是势弱之时,只能蛰伏,不可妄动。
等到她有了陛下的长子,这些欺侮她看轻她的贱人还不是任她拿捏...
这般想着,除了失了兴致的怡妃,两人都将她的每一言每一语记在心头。
这宫中磨砺出的女眷们在一旁一凑便能构出其乐融融的假象,但到底是没有什么话可说,不多时也便散了。
怡妃生性倨傲,本是要按照惯常教训一番这流着一半贱奴之血的小妹的,哪想到这妮子学精了不少,还带了人来又跟了人去。
不过罢了,月嫔应看懂了她的意思。
虽说她这些东西多的很,也不愿让其旁人沾了光,一道听去。
月嫔也算是识趣,尽捡了贞妃那女人夫的事敷衍这两个想要蹭好处的寒酸货。哼,贞妃,贞妃...她楼然的女儿,只愿意在夫君面前小意温柔,断没有讨好一个妾室的!
等到送了众人离开良久,怡妃突然听到一声尖尖的猫叫。她忙挥退了宫婢独身出去,果然见月嫔正立在不远的亭子里笑吟吟地看她。
"月嫔姐姐,如今没了旁人,你可要好好的告诉我些关于陛下的事。"怡妃自负青春貌美,怎么便是见不到她的陛下呢?好些银子使了出去,这宫中净是贞妃的走狗,收了银子也不如何办事。再这般空耗下去,便是有母后的私库底子也禁受不住。
怡妃狠狠心,又将一个描金绘彩的蝶穿花青玉小香壶悄悄塞进了月嫔手中,"妹妹的一点心意,还请姐姐细细的说上一说。"
月嫔浅浅地笑了一下,信手将小香壶收在袖中,口中轻声细语道:"陛下自然是哪里都好。沧澜的男子,礼乐射御书数都要研习,陛下更是其中佼佼。嫔妾曾有幸与陛下一道围猎野炊,同鼎分脔,因着这一二情分,陛下才允了嫔妾..."
她将曾经的甜蜜说的如流水一般平淡,听得怡妃一阵面红一阵心头暗恨。她自然是不通这些什么"六艺""五艺"的花样,如今竟不知道如何下手了。
她本准备献上排练了许久的舞艺,却不曾想沧澜礼俗之中,好人家的女儿是不能当众献舞的。
怡妃一遍遍琢磨着月嫔的未尽之语,最终总算抓住了一点迫切道,"姐姐是说,陛下喜欢些肉食?"
月嫔只是回以浅笑,再不多说。
怡妃却蓦然高兴起来,心道陛下果然是英武的男子。她素日便挑剔这膳房传来的吃食清淡,多半是因着管理六宫事务的贞妃病弱沾不得荤腥的缘故。
贞妃好大的脸面!
说起这肉食,哪一个比她这种草原上的女儿更熟悉,保证能侍奉好陛下的脾胃,"多谢姐姐了。"
月嫔闻言微微的笑了,"妹妹刚入宫便已经在妃位上,想来更是后福绵长,日.后还请妹妹多多照拂了。"
这话实在是熨帖又舒心,怡妃遣宫人送走了她,志得意满地筹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