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亨帝的御前女官上前将她的凤冠与凤袍剥下,因纵欲而迅速显出老态的帝王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她哭喊着想要夺回这华美的衣衫。
似乎披上那身华袍,就可以遮掩住那身阴毒一般。
华灵想要上前,却感受到一股力气缚住了她,小童的力气极大,让她丝毫不敢动作。
"好一个毒妇!若不是芙儿和贵妃将你做的脏事告发与朕,朕还看不出你的蛇蝎心肠!"他的声音饱含怒意,竟然不顾身份上前,狠狠地踹倒了她。
"如儿将你视作亲妹多加照拂,甚至临去前还记得你的好处,你却害她母子俱亡,血崩而死!"
容皇后抚着胸口伏在地上,泪水将脸上的脂粉冲开。她缓缓爬起来,慢慢抬头,神情古怪:"照拂?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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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王见他不言不语,只当他以沉默首肯,不由得甜蜜一笑。
他深吸了一口气,十指下音律齐齐飞出,且弹且吟:
"五鹤西北来,飞飞凌太清。仙人绿云上,自道安期名。
两两白玉童,双吹紫鸾笙。去影忽不见,回风送天声..."
李太白的诗句写的这般好,不过寥寥几句勾出的神妙世界,让人为之神往。
只是这世间,从来都没有神灵,也自来没有神药仙丹。
夜风啊,我最遗憾的便是无法同你一生厮守,哪怕不过是彼此折磨。
宁王凄惶吟唱,哀婉地拂过琵琶,嗓音已经开始颤抖。
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
他实在没有什么大的才学,无法以华丽辞藻诉说心头难解的悲凉。
他肆意胡为,仗着父皇的宠爱做一个任性的孩子,因为除了做一个任性胡为的孩子,他不知道还当如何。
父皇去了,母妃随之也去了,柏封明如何能容得下他?所以他病的太过相宜了,无需柏封明脏了手,他便可以无声无息的枯萎在这府中。
如果这是命运,他不甘心。
"我欲一问之,飘然若流星。
愿餐金光草,寿与天齐倾..."
宁王强撑着腰背,觉得眼前模糊,口中一片腥甜。耳边却猛然听到另一种琵琶声循着他的曲调继续奏了下去。
是夜风...
黑色的云悬在男人头顶,他却依旧脊背挺直,如出鞘的寒锋一般不肯摧折,指下愈拨愈快,最终变成一种冰冷的陈诉:
"容颜若飞电,时景如飘风。
草绿霜已白,日西月复东。
华鬓不耐秋,飒然已衰蓬,"夜风的指下几乎乱了章法,琥珀色的双眸变作冷厉的幽黑色。
嘲弄、讥讽和几不可查的颤抖从他不复沉静的眸中刺出,直直刺向面色苍白如纸的宁王。
"古来圣贤人,一一谁成功?
君子变猿鹤,小人为沙虫!"
"夜风..."你为什么哭?不要哭...
"不及广成子,乘云驾轻鸿——"一尺寒锋从绘着花,刻着字的琵琶后射了出来,宁王神色苍茫的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容,心口剧痛而冰冷。
他慢慢抬手,在胸前触到了冰冷的铁器,锋刃亦割伤了他的手指,赤红色的义甲被血流濡湿。
丝丝鲜血侵染了池水,骤然散作芙蓉花般娇艳的粉色。
"为什么——"夜风将他单薄的身体抵在亭柱之上,嘶声诘问,"为什么可以毫不愧疚的毁掉别人的幸福?!"他分明这般的愤怒,却有更多的泪水涌出来,沾染了宁王的乌发与红衣。
"夜...风..."宁王茫然地看着他,神色竟显得慌乱无辜,"我...又...做错了什么吗?"
男人的声音极冷,眼眶怒红,声音却抖得如寒秋中的单薄蝉翼:"你不记得?你不记得!你杀了我娘,砍断她的双手,剖出了她腹中的胎儿丢去喂狗。你也害死了我师父,令他万念俱灰,含恨而终!你是一个魔鬼,不配活在这世间!"
他越说越齿冷,滔天的恨意在胸口翻涌,兰不是他的师娘,是他的娘,他贪念妄想了多年的温暖,抱住不过短短一瞬,便被轻而易举地毁掉了。
而罪魁祸首依旧活的潇洒恣意,煊赫滔天,甚至,甚至还故意欺瞒于他。
他等了许多年,却发现这世间竟没有报应,也因此决心化为修罗,投入王府之中。
可他却遇见了"小羽",根本不存在的"小羽"。
想到曾与杀害他师娘的凶手把酒言欢,引为知音,夜风只觉得胸口翻江倒海,生不如死。
"是这样吗..."宁王的声音喑哑,已然低不可闻,"对不起...我已经,不记得了。"这轻飘飘的话语果然激怒了身上之人,宁王心口的袖剑被猛地拔出,汩汩而出的鲜血混着他愈发稀薄的生机,大股大股的汇入温热的池水之中,如乱絮般丝丝缕缕涤散开来。
宁王已经失去了痛觉,竟觉得半点都不痛。
他只看着夜风因愤怒而微微抽搐的面庞沉静微笑,似乎想要在生命的最后求证什么,呢喃道:"好。你恨孤。那有没有,喜欢过,哪怕有一点喜欢过..."宁王的唇角亦涌出血丝,堵住了他愈发低微的话语。
你恨孤。那有没有,哪怕有一点点喜欢过...小羽。孤与你相见时化作的那个小羽。
或许早在你眼中死去的那个小羽。
你可知道,孤在你面前,从来都不是宁王...只是那个小羽,孤不曾骗你。
那短短的相逢,胜却人间无数,真是他从未有过的快活呵。
夜风站在红粉色的血池之中,手心尽是宁王心脏中滚烫的鲜血。他后退几步,抱紧那具同样沾染了仇人鲜血的琵琶,心中封存多年的雨水纷然落下。
"你的一切,一切!都让我感觉无比的恶心!"他目眦尽裂,满是厌恶地看着宁王。
"是么..."宁王怔怔地听着,眼眶因此慢慢湿红。血越流越多,残破的一颗心脏,竟然能让他再残喘了这般久。
"瞧,下雪了..."宁王极度痛苦地喘息着,笑着,想要抚开他剑眉上无意沾染的雪屑,脱力的一只手臂最终无力垂入水中,除了历历风啸霜飞,再无声息。
文仁七年冬,墨州的第一场大雪在一个阴沉的午后徐徐落下,莹洁的雪色渐渐掩住世间万物。
鹅毛般的雪片触水便溶于水中,又有几片飘摇而下,落在宁王永远凝固的妩媚眼之中。
黑云压城。随着雪花盘旋而下,整片墨州突然微微一震,无数淡紫色的气从宁王府的春晖堂中飞泄,最终汇入未来得及撤下的法台。
那角尖如旋涡般吸尽了紫色的气,心满意足的沉了下去,自此消失无踪。
见到这异象的沈渊心头一凛,忙纵身向南苑飞去。
王妃正抱着儿子柔声哄逗,在氤氲的烹茶的水雾中看着逐渐盖了地面的白雪,突然听到一阵慌乱无章的脚步声。
王妃将襁褓掩了掩,不由得冷了面容:"王爷又出了什么..."
"回禀王妃,王爷在流觞汤池遇刺!"
王妃心下一惊,忙道:"护卫何在?刺客可已擒住?王爷有无受伤?"虽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