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哀兵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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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此一战,各方损失都较为惨重,一时间大渝军也好,叛军也罢,都摸不清千机药这边到底有多少兵力又是如何布防,只都未曾轻举妄动。

一时间,这两日倒也算得偷上浮生片刻闲。由于两军交战大伤元气,各方又都是难得安分守己。关内将士也终能稍作休整,只是这一静下来,人心难免悲凉...

多少午夜梦回,想起沙场浮尸的场景,想起身边的兄弟一个个倒下,回忆着自己踩过山丘般的战友遗骸,想起那漫天的血红尘埃,所有人的心都异常疲惫起来。整个军营内的氛围顿时变得安静而又压抑...

征战时无心多想,然而此时一经闲下来,停下来,脑海中的一幕幕就不由浮现。两日的休整,众将士不但不见精神,反而情绪低落的可怕,异常沉闷压抑。

倒是花溪草得益于阁主及时的救治,在这两日的光景竟恢复的极好,只剩胸口的外伤暂时不能负重,容易撕裂或是感染。

出来随千机药巡视一圈,花溪草发现城内将士毫无士气可言,不禁英眉微蹙。

"两军对战,虽是伤亡惨重,但也不至于令士气如此不振,眼见重仗在即,当务之急必是重整军风。"

"你有何想法?"

"追悼亡灵,哀兵必胜。"

千机药只抬眸望向花溪草那清寒的眸子,好一个哀兵必胜。只见他挥手唤来侍卫当即下令道:"传我命令,集结军队。"

"我想亲自督办此事。"花溪草见千机药同意,只接着说道。

"好。"

花溪草应了一声,便转身回房换上铠甲,本就一身男装扮相的她此时看来越发英姿卓越,即便是站在千机药身侧,也难掩那份独属于她的光芒。

只是与千机药相比,她的光辉不似他那般明亮耀眼独树一帜,而是更像太阳的余晕,使人感到如沐春风的温暖,却又带着不经意就会灼热的刺痛。

数十万将士齐聚一堂,整个沙场庄严肃苏北王,看着士兵们深深散发的哀戚之色,花溪草大步朝前走去,每一步都异常沉重,掷地有声。

人刚站定,便见她气息微调,声音宏亮而又清冷:"今日众将士集结于此,不是为了出征迎战,亦不是为了沙场点兵。而是为了追悼亡灵,祭奠我们那些战死沙场的兄弟!所以,众将士听令!转向西境方向。"

"是!"众人听闻祭奠亡灵四字,当即一呼而应,只见花溪草一声令下,十万大军整齐划一,只听铠甲发出的清脆响动,再无其他杂念。

"默哀三炷香的时间。"

除了花溪草那道划破天际的声音,沙场上唯剩风声呼啸,再无其他。所有人的目光都远眺着西境方向,远眺着那片被浮尸遍野被血染红的沙场,虽然他们竭力抢回了大部分将士的尸体,却依旧有着更多被铁骑践踏,化作淤泥的尸骸,他们无法将他们带回故土,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战死他乡,化作尘埃,永远的留在这片渗满了鲜血的土地。

不过三炷香的时间,却仿若过了一个世纪那般遥远。所有人都悲愤着,哀戚着,甚至能够听到窸窣的哽咽声。一群流血不流泪的铮铮汉子们,在这片土地上可以抛头颅撒热血,可以奋勇杀敌不惧生死,但是他们却依旧无法理解,为什么前有大渝敌兵,后有十余万大周叛军,为什么自己的弟兄们没有死在大渝人手里,反而会死在昔日本应是战友的叛军刀剑之下,为什么!

将士们的双眼猩红,越是沉寂,越是恨意与怒意冲天。

然而就在此时,花溪草那清冷平静的声音却再次响起,仿若战鼓的声响一般狠狠砸入每一个人的心中。

"青山座座埋忠骨,马革裹尸把家还。告诉我,从军,你们怕了吗?"花溪草的问题刺穿每一个人的心尖,怕吗?他们是活生生的血肉之躯,面对伤痛,面对死亡,怎么会不怕。但是怕,就能让大渝人不侵略入关吗?怕就可以让死去的兄弟亲人死而复生吗?

十万将士无论当日出何原因选择参军,自穿上铠甲的那一刻,便已注定了自己的命将不单单属于自己,而是属于这个国家,这片土地,甚至是那些手握重权的政客...

所以,他们没有怕的权利,他们只有想要活下去的信念,活着,才是唯一的信条...

"我花溪草,自穿上这身盔甲之时,便知道自己的命属于这个国家,属于这片土地,但唯独不属于自己。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花溪草不求名留青史,不求马革裹尸,但求与逝去的兄弟一起长眠于这片浴血的土地,这才是我的宿命!这才是军人的宿命!因为有数万兄弟相伴,所以,我不怕死,你们,怕吗?"花溪草高声的咆哮,不由令人惊叹,她那小小的身躯到底蕴藏了多大的力量,才能够有如此底气,说出如此豪言?

数十万将士的血气瞬间被花溪草激起,嘹亮震天的声音,整齐划一的咆哮:"不怕!不怕!不怕!"

每一声怒吼,都是来自心底的声音,每一声怒吼都是来自肺腑的咆哮与灵魂深处的发泄。

"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你们怕吗?"花溪草再次发问。

"不怕!不怕!不怕!报仇!报仇!报仇!"这一次的回答声音更加震荡人心,更加响彻天际...

花溪草满意的看着将士们的回答,当即抽出佩剑,朝着大渝大营的方向挥剑道:"三天回魂日,让我们带着弟兄们的亡灵带着他们的庇佑,杀入大渝阵营为他们报仇雪恨!"

"杀!"一声仰天长啸,西境关大门全数而开,十万将士倾巢而出,所有人带着对死者的悼念,带着对敌军的恨意,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一鼓作气,直奔大渝大营...

花溪草与千机药一马当先,冲在队伍最前端,并驾齐驱的二人犹如天降神兵,带着希望的光辉直入敌腹,突然发起进攻的大周大军杀得大渝措手不及,没有丝毫招架余地。

哀兵必胜!所有哀痛此刻都画为力量,每一刀每一剑都狠狠砍向敌军的头颅,大周士兵犹如不知疲惫一般,明明十万大军中过半之人都是有伤在身,然而此时却好似不知伤痛,只有重复的动作,重复的举刀,重复的砍杀。

大渝大军不过须臾便溃不成型,他们心底燃起一丝恐惧,仿若现在面对的并不是大周士兵,而是无数的杀人机器,他们没有章法,没有战术,没有阵型,就是杀!杀!杀!他们不得不放下大渝人的骄傲,他们不得不承认,他们怕了,怕了这些别他们身形瘦弱的大周人,怕了这些即便是捡起木棍也敢与之厮打的残兵弱将...

不知不觉间,大周士兵竟将大渝大军逼退数百里弃营而逃,穿过大渝大营,大周大军步步紧逼,直至将人逼退至阴山已西,才占地为营,收兵固城。

这里是被大渝之前占领的城池,距离西境关不过几百里,短短半月光景,这里就一片狼藉与凄惨。城之不城,家之不家,一片死寂...

"珣王殿下...救救我们的孩子罢,殿下!"城中的百姓在见到大军进城的瞬间,全都不住的哭喊哀求。

待询问才知,大渝军马入城之后将所有银钱细软古董文物,洗劫一空,车马粮草能运则运,运不走的便就地烧毁。然而比这更令人震愤的却是这群畜生竟糟蹋了全城的女子妇孺,即便是尚未及笄的孩子,他们也不曾放过...

所有人的心都如同被蝼蚁啃噬一般,钻心的痛只时刻提醒着他们,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满城百姓家破人亡,拼死抵抗的下场便是被他们残虐杀害。就连暗处的暗卫听了,都不禁眼眶微红,双拳紧握。杀人般的目光中只闪动着仇恨与暴戾的光芒...

花溪草与千机药听闻此言,更是神色异常冷肃。西境十五城,多少黎民百姓被这场莫须有的战火波及,然而挑起这场战争的根本原因,竟是可笑的政治斗争?

花溪草此刻,恨不能直接狙杀掉各国皇室的这些祸根。可是杀了他们便真的能改变这个世界吗?还会有新的皇室上位,开始新的权斗罢了。

花溪草不知该如何来安抚这些遭受无妄之灾的无辜百姓,此时言语只是那么的脆弱与无用。

就在所有人都陷入沉寂之时。只听千机药的声音寒澈响起:"他们,一个都不会活着走出大周,我保证。"

千机药此言一出,就连花溪草的目光都不禁被千机药所吸引。这个男人说什么?

他要令大渝大军全军覆没?

没有人敢质疑千机药所言到底有几分真实,他们只知道,有千机药在,便有希望...

千机药只将城内修复事宜全都交代给副将负责,自己便带着花溪草先一步去往营地。

两人行走间,花溪草只平静问道:"你可想过,有朝一日要坐在那个位置?"

"为达目的,我只会不惜一切手段。"

"那你可曾想过天下百姓?若你所想之事,会令九州**,那该如何?"

"你想说什么?"千机药虽然早已发觉了花溪草与平日的不同,但是此时听闻她主动提及九州之事,心下只觉微有颤动。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开始变了...

"九州既注定因你而乱,便坐拥天下又何妨?"

千机药行进的脚步终是因为花溪草所言而停驻下来,两人虽然只有半人距离,但此时千机药却看不透花溪草眸底的那份坚韧与执着到底是从何而来。但这又何妨,只要她想,他便敢应。

"好。"

明明是九州一统的千秋大业,但此时在他们二人口中说来,却好似寻常便事一般的简单。如果说千机药曾经唯一的目标只有查清千氏一族的煞气之源。那么从现在开始,与她相伴,一统九州,便是他千机药为自己而活的全部目标。

进了军帐,花溪草只提笔在几张纸上分别写了几种材料,便交与千机药低声说道:"每人只可准备一种。"

千机药扫了一眼字条,当即换来暗卫分发下去。

待花溪草看着暗卫将硫磺、铁快、渣土、木屑、硝石、石粉、木炭等近二十余种东西准备齐全之时,目光不由一亮。

她本不想因自己的出现而改变这个乱世,但是现在,她不得不改变自己的想法,肉弱强食的时代,只有自己强大,才能生存下去。与其受人尊重远不敌被人敬畏。

拿着这些制造火药的基本材料,花溪草避开众人,寻得一出独立庭院独自倒腾起来,一是为了不泄露火药的成分配比与制作过程,二是为了不因意外伤及无辜。

萧思卿一直以为只有她一人掌握着震天雷的秘方,可实则,火药的真正起源却是炼丹之术。

虽然以此时的东西,她还做不出震天雷,那么威力强大的火药,但是用这些研制成霹雳炮,也足以改变这个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方式。既然大渝禽兽不仁,那就莫怪她花溪草不义!

千机药远远看着花溪草冷肃的小脸,不由迟疑,她到底想做什么...

随着千机药带队前行,西境关此时已被叛军占据,此次与大渝大军征战,他们倒是没有前后夹击,只怕是打着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的算盘...

待千机药前脚刚走,叛军便将西境关占为己有。依旧与大渝大军成前后包围之势将千机药他们夹在中间...

此时城内的大周大军能够征战的兵力已经不足三万人,剩下的几万大军将士尽是伤残各异。如果此时西境关内叛军出击,只怕用不了多久便能将他们一举歼灭。

果不其然,叛军也如是所想。

入夜之后,远见西境城关方向数万大军朝此奔袭,传令官急忙向千机药与花溪草上奏此事。

未待千机药发言,花溪草便狠厉说道:"来的正是时候,我的这些宝贝正好缺人实验一二。"

花溪草吩咐暗卫将小仓库中自己做好的头批霹雳炮拿来,千机药看着一车砖头大小的纸包裹,不由蹙眉,这是什么东西?

花溪草嘴角轻挑,扬起一抹阴诡的笑意。对着千机药说道:"可愿随我一试?"

千机药自知花溪草露出如此笑意之时,必将有人遭殃,只含笑回道:"我之幸。"

花溪草掏出怀里的火折子,递给千机药,细致讲解道:"点燃这根火线,在它烧至多半时,投向敌军人多处即可。千万不要用力过猛,容易吹灭火信,也不要出手太快将会落地不燃,亦不要出手过慢,待火信全无,易伤自己。"

千机药听着花溪草的话,暗暗记下,未待他应承,花溪草再次叮嘱道:"这三包留给你实验手感,来吧。"

千机药听闻花溪草此言不由脸色一暗,这个女人是再无视他的智商?

花溪草见他不悦,接连补充道:"此物威力甚大,切勿伤到自己。"

如此一说,千机药的眉头倒是稍作舒展不少,心情稍好的千机药捡起霹雳炮,左手拿着火折子,俨然一副备战状态。

花溪草见此,指向城外一出空地,对他说道:"扔向那里,勿伤及无辜。"

千机药依照花溪草素手指引的方向,点燃霹雳炮,待引信燃至三分之二左右,倏尔将它丢了出去,只见那板砖大小的东西竟然还未落地便在空中炸裂,只听当的一声震响,大量火花四散在空中,并且传来阵阵烟味。

城中百姓与官兵突闻此声,皆是一惊,全都以为是山崩地裂,地牛翻身之照,然而只是一声震响便再无其他,不由令众人惊慌。

千机药看着花溪草的神色越发质疑,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竟有如此威力!只是在空中便有如此震响,只是不知它若落在山头、人身,会有什么后果?

"关于它的制作方法,你也不要问我。"

"待此战大捷,再问不迟。"花溪草见千机药神色微变,语气只是极尽平淡,或许过了这一战,她该跟他讲些什么的...讲什么呢?前世的离合心酸?

思索间,花溪草的目光就以投向不远处正全速奔袭而来的叛军身上。

比起侵略,背叛更为可恶,而她花溪草亦是最恨。

花溪草精细的算计着叛军前进的速度与霹雳炮的炸程范围,直到大军兵临城下,她才满意的笑道:"接下来就看我们了。"

不得不说,千机药很喜欢花溪草如此自信甚至带着一点狡诈的模样,此时的她是如此的真实;他也很喜欢花溪草所谓的我们。

"好,看我们的。"千机药爽朗答道。

就在叛军准备攻城之时,花溪草突然点燃手中火折子,一连燃烧数个霹雳炮,算计好时间,直直将霹雳炮扔向敌军队伍。

从城墙飞落的霹雳炮,四散至人群之中,就在众人迟疑之时,只听轰然数声震响,只见叛军一片狼藉,漫天的硝烟与浓重的血腥味四散,带众人看清,霹雳炮所落之地早已满地尸骸,即便个别未炸死之人,也是残肢断臂,成为废人。

对于未知的事物,人们总是越发恐惧,单不说这霹雳炮的威力十足,就只是这震天的响动,便足以令寻常人受到惊吓。除了地牛翻身之外,他们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来解释这种情况的发生。

千机药看着花溪草的肃声杀之意,不禁感慨,果然是他千机药看上的女人,足以与之并肩而战。这才是他想要的势均力敌的陪伴。

花溪草清楚的知道,霹雳炮的横空出世将对此战以及这个时空造成多大的影响,但是她依旧无悔。与其被人践踏,不如掌握权力,只有拥有与之匹敌的权力,才有能力去说同情,去说关怀。

从花溪草决定制作霹雳炮的时候,她便下定决心,此世除了报仇,她也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这个世界。

千机药与花溪草毫无耽搁,接连的霹雳炮扔下,不多时便有种地动山摇的感觉,只觉得震耳欲聋的声响足矣吞噬世界。

城内虽有士兵维护秩序,但依旧阻止不了百姓的恐惧与敬畏之心,皆是以为天神发怒,大祸将至,所有人都冲出屋子,朝着天地朝拜。他们祈求上苍,惩奸除恶,为死去的亲人报仇,为他们惩治那些禽兽不如的大渝敌军。

一个双目无神的老者,不禁颤抖着手指,大声哭喊:"苍天在上,终于开眼,大渝畜生的所作所为终是天神公愤,老天爷,请你惩治那些恶人,让他们不得好死!"

哭喊声,跪拜声,无论士兵们如何劝阻,大家皆是固执的认为这是天神的震怒,这是上苍的怒吼。

数万士兵看着满城哭喊的百姓,听着他们诉说着一桩桩一件件血债,不禁鼻子发酸,眼睛发涩,悄然间泪水滑过,满目猩红。

一时间整个城中皆是被一股强大的气场包围,除了愤怒,更多的是求生以及活下去的希望,只有好好活着,他们才能看着那些大渝人被惩治,被上苍惩罚。他们要替死去的亲人、战友,好好活着,活着看到家园重建,活着看到敌人惨死...

当花溪草与千机药将手中全部霹雳炮扔尽,叛军也渐渐撤出爆炸圈。今夜一战,大周未费一兵一卒,却打退十万叛军,更是炸死炸伤数万人。其中应惊慌踩踏而死的人亦是不计其数。如此一来十万叛军此时已不足七万。

多日后,当远在京都的某些人接到这一消息,不由怒意冲天。

另一边,霹雳炮问世当天,大周皇宫钦天少掌史慌忙入宫...

"天降异象?"皇上怒目问道。

"启禀皇上,西境方向,星宿异动有奇才出世之照,得此奇才得天下!"

自当年帝星降世之说,皇上便异常关注星象之道,如今又得此消息,皇上更是认定,九州一统,势不可挡。

只见皇上仰天长啸:"九州一统,指日可待!"

长舒一口气,皇上继续说道:"查,给朕查清楚,西境今夜发生何事!"

于此同时其他几国的宫中也不平静,天降异象,乃是各国皇室最为紧张最为关注之事,除了正在征战的大渝没有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大秦与大夏都已经连夜派出密探,查看此事...

得奇才者得天下,如若不得,必要毁之。这也是所有皇室的唯一想法。

千机药看着城外一片狼藉,眸中闪过一抹悲哀,虽只是一瞬,却也被花溪草发现。

花溪草遥望远方平静的说道:"我便如暗夜下的一只匕首,而你则不同。"

千机药听着花溪草的话,微微蹙眉,未待张口,便被花溪草截断:"所以,黑暗中只有我一人便足矣。"

花溪草言罢径直向城内走去,她需要给百姓一个交代,给军队一个交代,甚至给天下苍生一个交代...

人永远是同情弱者的,她相信,即便此时这些百姓官兵都深深恨着那些叛军、敌军,但当他们看到活生生的人成为支离破碎的烂肉一堆,依旧会产生同情甚至是恐惧。

恐惧的不是森森白骨,而是上位者的无情与决绝,所以,无关胜负,总有一个骂名注定有人来背;而她花溪草,这场灾难的始作俑者,责无旁贷。

千机药看着花溪草走过的身影,只当即一把伸手抓住她的手臂,死死将她定在跟前。花溪草看着千机药突然的动作,不禁微微蹙眉。

"我说过,与其受人尊重不如被人敬畏,你我本就注定活在黑暗之中,此生唯有结伴而行。"千机药松开禁锢花溪草的手,快一步走向城内。花溪草微怔片刻,却也只是一笑。

千机药看着城内哭喊受惊的百姓,以及不知到底发生何事的数万将士;丝毫没有解释之意。只是冰冷的下着命令:"清理城外战场,全军开始备战。"

随着城门开启的声音,众人的目光也从疑虑逐渐变成恐惧与震惊。

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时眼前所见,但是他们注定此生都无法忘记,眼前的这一幕。

一门之隔,便是人间与地狱的一条分割线。

他们第一次亲身体会到,什么叫做生灵涂炭。数万大周叛军的尸体,散发着焦灼的烤肉味道,就连浓重的血腥之气都被它所掩盖。

看不清这是多少人的尸骨,眼前所见只是残肢与断臂。没有一处完整的尸骸,没有一处平整的土地。整个城外,与其说是尸体漫野,倒不如说是碎尸万段,人死如泥...

不得不承认,即便是征战沙场的将士,见此情景也都望而生畏,两腿如同灌铅,根本不知该从何下手,该如何清理。一时间,时光如同静止,没有哭喊,没有朝拜,甚至连呼吸声都微不可见。

花溪草看着沉浸在恐惧与震惊中的人们,不由高声说道:"这便是挑起战火,涂害生灵的下场。全军听令,将他们埋于阴山脚下,希望来世他们能化作阴山一脉,护我国民抵御外敌,以慰西境数万无辜百姓与我军战士的在天亡灵。"

"是。"想起被残害的妇孺百姓,想起被烧杀掠夺的城池,想起死在自己身边,倒在自己脚下的兄弟。眼前的一切又仿佛是最好的惩罚。挑起战火的凶手,就该受到惩治。他们,不值得让人同情。

人的思维永远都是如此的奇怪,前一秒,他们或许还在悲伤与伤怀,后一秒便不再自怨自艾。众将士听命开始打扫战场,整整一夜才将城外清理干净,至于叛军的残尸,全部堆积在阴山脚下。

花溪草测算好爆炸面积,亲自埋好霹雳炮,当着众人的面将火信燃起,只听一声足以颤动天地的巨响炸裂,山脚下的尸骸瞬间被坍塌的山体掩埋。从此他们彻底长眠地下,与阴山成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庄严与肃穆都不足以形容此时人们的神色,他们不再是之前的那番恐惧,而是带着一丝敬畏之心,看待眼前的一切。人总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是非功过,自留他人评说。

千机药看着花溪草肃然的目光,不禁疼惜与自责。她不该替他背负这么多。

于花溪草而言,千机药是大周的**,是百姓心中的保护伞。

他是站在太阳下的人,不能沾染上任何一丝污垢。

赫连城一直混迹在千机药的贴身近卫之中。就连花溪草都没有认出他来。

此时,他正站在不远处,遥望着这一切。

看向花溪草的目光越发复杂起来。

她若不是千机药的女人,那该多好?

赫连城凄然笑笑,眸色越发孤寂。

西北之战截止此时,已然进入焦灼状态,自今日一战,叛军好似突然消失匿迹,从此再未出现于西北战场。想必那人自是为了保存实力。

大渝大营中,大渝王上盛怒之下踢翻眼前的矮桌,就连怀里的女人也被他一手甩开。女人身无衣物的被抛在地上,不由蜷缩在营帐角落瑟瑟发抖。

"大周人果然狡猾,他竟敢如此欺骗本王!他日本王必将他碎尸万段!"听闻西北军消失,王上目光阴沉,面色狠厉,高壮的身躯犹如一只盛怒的野兽,散发着阵阵阴寒。

咆哮过后,只见他一把将角落的女子拎起,粗壮的手臂死死卡住她白皙的脖颈,怒声斥道:"你们大周人没有好东西!来人!把她扔进马厩,本王倒要看看,大周人到底有多无耻下贱!"

女子惊慌的摇头,喉间却是发不出丝毫声音,满目鄙夷带笑的侍卫冲进营帐,托起女人扔到马场,一时间所有将士都冲了出来观看这桩奇闻异事,漫天的嘲讽声与讥笑声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压的人无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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