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药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衣不蔽体的萧思卿半眼,他只是想不通,花溪草为何要如此针对于她?难道是为了春猎断绳之仇?
出了宫门,苏北王府的马车已经等在城墙边,千机药直接将花溪草带上了自己的马车,只见花溪草挑了距离车门最近的地方端坐,姿态甚是拘谨的模样。完全不像之前那副看好戏之貌。
"为何设计于她?"
"怎么,让殿下心疼了?"花溪草面上依旧是那般诡异的笑容,嘲讽之态明显,却又带着几分复仇成功的得意。
千机药不喜欢这样火力全开像只刺猬的她,只将火盆朝她所在的位置移了移,才平静说道:"既是合作,自当约法三章。"
"那可能要让殿下失望了,我今夜所为,不过才算讨了利息而已。"花溪草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显是不肯退让。
花溪草面上笑容一点点退散消沉,她再抬眸时,一双丹凤眼中,尽是妖冶的火光,好似足以将人燃烧殆尽,只听她低哑的声音,一字一顿道:"殿下应知,昔日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杀我之人,皆不可恕。我花溪草这个人就是如此的心眼小,好报复。"
千机药狭长的眸子微微蹙起,只见他身子朝前探了些许,一张过分放大的俊颜,当即凑到了花溪草跟前,居高临下的对她说道:"你这是在警告本王,嗯?"
他故意上挑的尾音,听着冷厉之余,还带着几分性感。花溪草迎上他探视的目光,却只是平静回道:"合作互惠,各取所需。"
"好,好一个各取所需!"千机药将腰间悬着的苏北王府家主令取下来塞到了花溪草的手里,凝声道:"合作未完成之前,本王便将它抵在你这里!"
他的话音落下,人也越过花溪草抢先一步下了马车,径直回到府邸。只留她一人在车厢中看着手里的东西隐隐不安...
苏北王府的家主令?也是可以随便**的东西?
带着这份迟疑,花溪草回到了掌史府,可谁知才一进门,就见喜鸢负伤在地,气息不稳道:"主子,喜鸢无能,阿离被人劫走了!"
"什么人干的?"花溪草周身杀气尽显,喜鸢却是强撑着虚弱的身子道:"来人身着白色火云纹素衣,奴婢功力不敌,被其领头人所伤。"
白色火云纹,乃是苏北王府的象征,再加上身着素缟,更确定是他们无异!
花溪草捏着手中令牌,想起他下车前说的话,不由怒目,当她只身出现在苏北王府内院时,只见她手中白绫迎风狂舞,宛若蛟龙在天,绫之所及,寒光乍现,大有划破天际之势。
她冷若玄冰的脸上怒意正浓,一双眸子也猩红的妖艳,衬的她整个人像是从九天而降的玄女一般,神秘而不可侵犯,只听她寒声道:"千机药,把人交出来!"
"此言何意?"千机药看着被她掀倒在地的王府侍卫,眉宇间扬起一抹暗色,只见他腰间的九转降龙鞭也跟着隐隐而动,四下杀气深重。
"把阿离还给我!"拿区区家主令就想换她身边最为亲近之人来威胁自己,亏他想得出来,自己还真是高看了他...
千机药对花溪草近日一连串的反常摸不清头脑,可此时还是听出了她话语里的怒意与焦急不安,只沉声问道:"你以为是本王劫持了你的婢女?"
花溪草目色微沉,只反问一句:"难道不是?"
千机药身上的煞气隐隐有上升趋势,一张脸也黑的难堪。
花溪草双手微紧,继而问道:"当真不是你?"
还不待千机药回应,花溪草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个人来...当即转身朝自己的掌史府方向而去。
她被骗了...那个人根本不是喜鸢!
花溪草回想起方才回府见到喜鸢时的情景,才后知后觉自己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计。
千机药看着花溪草形色匆忙的身影,不由眉宇紧蹙,当即命人跟在其后。
花溪草才一进门,就见桌上压着一张字条,面色也跟着严肃了几分。
被绑在内室的喜鸢,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得老大,说话时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看着甚是紧张的模样,声音紧了又紧道:"主子,阿离出事了。"
花溪草给喜鸢松绑后,只随手抓过一件玄色披风围在身上,一手持剑,一手擒着那张字条,显然一副如临大敌之态,让人不得不悬起一颗心来。
"主子,阿离她...不会有事的...对不对?"喜鸢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说不怕都是假的,方才潜入府中的人明显是对她们的底细了解的极为清楚,否则怎会绑走一个无辜侍女去对花溪草进行要挟,又如何会想到伪装成喜鸢的模样,设计花溪草去苏北王府要人。
正可谓一石多鸟,不但抓住了花溪草的命门所在,更是将她与苏北王府的关系都给揪了出来。
花溪草自知中计,原本飘散着的思绪,瞬间被喜鸢的哭腔所刺痛回笼,她转身才发现,喜鸢还一直站在原来的地方,不曾随她挪动半步。
倔强的脑瓜偏向一侧,唇瓣不自然的抿成一条线,藏在袖子里的小手也隐隐攥成了拳。虽是强装淡然,但还是隐隐有些惧意显露。
小小的她是那么明显的再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没有露出半分端倪,可是花溪草知道,她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早已蓄满了泪花。
主仆二人就这么无言的站了良久,直到花溪草先拍了拍她的肩膀,喜鸢才再也绷不住,低声哭诉道:"主子...都是我没用...没能保护好阿离,还害您误中敌人奸计。"
喜鸢就算再聪慧,也终究不过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而已,她也会害怕呀。
"喜鸢,替我好好守着家里。"花溪草朝喜鸢手里塞了两个锦囊,只沉声叮嘱道:"若是三个时辰后,我尚未归来,将这两个东西分别送去苏北王府和宪刑司,务必亲自交与珣王殿下和我兄长手中,明白吗?"
交代好府中事务,花溪草终是飞身朝出城方向追去。
城郊的树林是京都与洪城的一道天然屏障,寻常百姓出行,都走大路,除非有罪民流放,如若不然平日少有人迹。
对方将她引至这里,也算是放眼整个京都中最绝佳的隐秘地点了...
眼看着夜里风沙四起,天际飘来一团庞大的黑雾,隐隐带着无尽戾气,就要将她团团围住,饶是花溪草,心底也不自觉的有几分惊慌。
只见风沙刚起,那团黑影就猛地向花溪草扑来。
花溪草感受到身后越来越近的阴寒之气,连忙拔剑迎了上去:"何人鬼鬼祟祟!"
她清冷的声线在这荒郊野外里显得异常单薄,只是瞬间便被风沙盖去。
她一连甩出数道剑气,总算给自己和那团黑影拉开了些许距离,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丝喘息的时机。
"呜...呜..."黑夜中扬起两声野兽的怒吼,声音所及之处,皆袭来阵阵寒意。
"狼群!"花溪草一连后退数步才发现,自己竟是早已被狼群包围,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之前那些野狼的双眼都没有散发幽光而已。
"呜...呜..."狼群的低吼还在继续,此时此刻,花溪草只觉得被它震得头皮发麻,就连手臂都跟着有些颤抖。
紧随花溪草而来的暗卫,见花溪草落入狼群包围之中,当即闪身出现,将人挡在身后,连声说道:"主子命属下前来保护花掌史安危。"
花溪草心神微宁,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与那暗卫并肩而立道:"你我二人合力,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说话间,只见那群狼的黑影终是一点点朝她们逼近,暗卫的武功远在花溪草之上,一连挥出数道剑气,总算是暂时阻挡住了它们继续前进的步伐。
趁此时机,花溪草使出功力,加注于长剑之上,猛地朝头狼刺去,只听天际传来一声低呜悲鸣,那狼王终是挣扎片刻,逃也是的退了数米...
花溪草虽攻其不备,刺伤狼王,但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她此刻正单膝跪地,左手抚着胸口,低低顺着气息。本就白皙的肌肤,此时更像是透明一般,毫无血色。
她紧蹙着双目,全身的力量都借靠着长剑插在泥土中的力道加以支撑,勉强稳住身姿,不至于跌倒在地。
胸前一道爪印,浸着殷红的血迹...
"花掌史,你先走!"
暗卫运足内力,将花溪草朝不远处的树梢掷去,花溪草一个借力,盘踞在树上。
狼群因空气中飘散的血腥味儿而更加兴奋,朝暗卫的攻击也越发猛烈。
在这么耗下去,暗卫又要斩杀狼群又要顾及她的安危,迟早要和她一起成为它们的腹中之餐...
花溪草捂着胸口的伤,强打起精神朝树林外的官道奔去,不在这里继续拖累暗卫的后腿。
花溪草低哑的声音响起,官道上赶车的男子先是戒备的望了一眼,便回身与车内说了什么。再看向她时面色倒是比之前好了些许。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会三更半夜的出现在这里?你的家人呢?"
"我和兄长随着父亲倒卖药材,可是回来路上遇到强盗,他们杀了好多人,我和娘亲好不容易跑到这里,请大人救救我们吧。"花溪草此时脸上都是血污,说着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紧紧抿着的嘴唇更像是隐忍着恐惧而不敢言。
车夫是个年轻男子,一身白衣,眉眼清秀,如若不是亲自驱车又对马车里的人唯命是从,只怕花溪草都会当他是哪个富家的公子出来游玩。
他打量了花溪草身上的行头一眼,看着确像是中上等的布料,若说是药材商家的小姐倒也可信。只不过她这手里的这把长剑...
车夫收回探视的目光,他扬眉追问道:"既然是与你兄长一起逃出来的,那他人呢?"
"那里,你看,正往这走呢。"男子的警觉与防备,花溪草都实实在在的看进眼里,只不过为今之计,只有火速离开此地,越远越好。
车夫的目光顺着花溪草的手指方向看去,果然见远远一个身影走来,只是那人一身戾气未退,因距离太远,完全看不出容颜。难以辨别真身,如此,青年男子不由更加警惕万分,越发不相信花溪草的话了。
就在他准备开口回绝,赶走花溪草的时候,却发现那女子竟神不知鬼不觉的越过他,爬上了马车,眼看就要往车厢里钻。
"站住!"男子手中长剑当即落在花溪草的肩颈,只要他再稍动分毫,就要令其血溅当场。
"司越,让她进来。"车厢里传来的声音,令青年神色微滞,眉宇间尽是急色:"主子,此人来路不明..."
这一次,车厢里的人没有再说话,而是直接以掌风掀开了车帘,其意不言而喻。
花溪草借机钻进了马车,她现在可顾不上别的,唯有带着救她性命的暗卫安全离开才是紧要之事。
然而当花溪草进来看清那人面容的瞬间, 面色却是一滞...
同样,那人也在反观花溪草,两人就这么对峙着,谁也不说话,直到车夫的声音传来,花溪草才算回神。
"看来花掌史,好像并不领情。"
花溪草的神色微恙,却也只能打起精神回道:"微臣参见世子殿下。"
萧钰琛的面色因花溪草的话而稍有触动,只听他沉声说道:"花掌史不必客气,不过顺路而已。"
司越听闻自家主子的话音里竟带着三分愉悦,不由偷偷窥探了那女子一眼,心下升起无数犹疑...
花溪草见此情形,也只能道谢一声,也不再强撑。唯有藏在袖中的双手已经紧握成拳,指节都跟着泛白起来,脊背也微有不自然的僵直。
敬王世子,萧钰琛,一个一直被世人遗忘的不受宠的病秧子,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到底是巧合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