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太医院里就忙的鸡飞狗跳。
皇上闻讯赶到时,宁贵妃正坐在萧思卿的床头痛哭,神色难掩哀伤。
"臣妾参见皇上。"
"怎么回事?"
"皇上,您要为臣妾和卿儿做主啊。卿儿她自从昨日用了那花溪瑶送来的药膏,就一直高烧不退,如今还发了寒毒,太医说..."
宁贵妃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哽咽了半晌才说出一句:"太医说若是寒毒入心,卿儿就没得救了。"
宁贵妃虽已年过四十,但却保养的极好,比起那些初入宫门的女子,风韵更甚,这也是她多年来荣宠不衰的原因之一。此时梨花带雨的一哭,看的皇上都跟着心疼几分。
只是这花溪瑶,护国将军花义的庶女,又是即将成为端王世子妃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给萧思卿送什么药膏?皇上虽心下狐疑却并未多言。
宁贵妃的话才说完,不远处跪着的一个小侍女就贸然上前哭诉道:"皇上,郡主殿下是被奸人所害,自从用了花溪草的药膏,人就昏迷不醒,皇上一定要为郡主殿下做主啊..."
萧思卿的贴身婢女蝶衣,从衣袖里掏出药膏呈了上去,魏忠贤接过东西,直接传来太医查看。
过了半晌,太医院黄主事才低声禀道:"启禀皇上,这药里却是掺杂了箭毒木之毒..."
"方才不是还说花溪瑶送去的药膏,怎么这又牵扯上了花溪草?"
"启禀皇上,这药膏是花府二小姐命人送来,说是大小姐特意调制,乃药王谷秘药。所以奴婢才敢呈给郡主殿下使用,可谁知...皇上,奴婢所言不敢有半分虚假,还请皇上明察。"
蝶衣自幼跟在萧思卿身边,耳濡目染,胆色不凡,饶是此时面对皇上的刻意威压也不至于说不出话来,只是她一直颤抖的身子,出卖了她心底的恐惧。
皇上略作思虑,便直接命魏忠贤将人传召入宫对峙,看看这毒到底是什么回事。
花溪草收到圣旨时,人还在房里画着符咒。正可谓,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啊...
一进大殿,皇上与宁贵妃端坐正上,花溪草才刚一被魏忠贤带进门,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先不说她这身奇装异服,就是面见皇上并未脱袍显露真颜这一条,就足以令人惊诧!
"花溪草?"还不待花溪草下跪问安,宁贵妃就先发制人,其目光中的探究之意十分明显,她也更想借此分辨出,这花溪草到底是何打算...
"臣女花溪草,参见皇上,贵妃娘娘。"
昨日宁贵妃便听闻萧钰轩说起花溪草与药王谷的关联,今日正好也借着机会问个清楚。
毕竟这药王谷位于江陵,所属五荒之东郊腹地,非四国管辖,属武林人士。又在各国都是位列上宾,属客卿,享使臣待遇,可以说是炙手可热的存在。若她当真与药王谷有所关联,再加上花府嫡女的身份,那她对萧钰轩而言,自是不容错失的最佳机会。
宁贵妃今日费力让皇上将其传召入宫,为的就是一探虚实,也正好趁此良机,在皇上面前重提他俩的婚事,毕竟花溪瑶一个庶女,是难成气候的。
"面见圣上,为何不脱袍相视?穿成这幅模样成何体统?"
从始至终,皇上都没有说过一字半句,完全是默许了宁贵妃的意思。花溪草只能如实回道:"臣女入宫前,正与毒虫药草打交道,惟恐身上药气过重,冒犯了皇上和贵妃娘娘。"
宁贵妃见她搪塞,决口不提药王谷之事,当即追问道:"花溪草,本宫问你,思卿郡主用了你给的药膏,中毒不醒,你可知谋害郡主,该当何罪?"
"臣女惶恐,虽不知何时为郡主殿下送过药膏,但臣女的确略通医术,愿为思卿郡主查看病症。还请皇上,贵妃娘娘,能给臣女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花溪草就是再傻,也不会一味的去反驳宁贵妃的话,既然皇上都已经明旨宣召她入宫,自然是已经有了十足的证据证明那药膏出自她手,再说此事原本也不难想通。
毕竟放眼整个京都,也就只有花溪瑶早前生辰时,得过她送的一罐生肌玉露膏当作贺礼。只是花溪草却不想,这东西现下就成了她构陷自己的证据。
"准。"皇上递给魏忠贤一个眼神,便让花溪草跟了过去。
花溪草来到萧思卿的床前,手里银针迅速刺入萧思卿身上几处大穴,只见萧思卿原本青紫的面色正一点点恢复红润。
花溪瑶在生肌玉露膏里下的,确是箭毒木汁液,有见血封喉之效。只可惜萧思卿却没能如她所愿,只将这药膏涂抹在了青肿之处,未沾伤口,否则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
花溪草施过针,又过了半刻,萧思卿就有转醒迹象。她才起身准备给宁贵妃腾出地方,就被人顺势拉住她的衣襟,两相作用之下,花溪草的罩袍应声滑落,将她的真容原原本本显露在众人眼前。在场之人无不倒吸一口一凉气,就连萧皇也看呆了眼。
她今日一身大红锦袍上面绣着金丝花纹,三千墨发看似随意的盘起,脸侧几缕碎发散落,勾勒出她精致的五官带着三分妖气,两分邪气,一双凤眸眼型细长,内尖外阔,神光内敛,似是将所有星光都藏于眉目之间,一颦一簇,举手投足皆是风情。
花溪草眉目间尽是睥睨众生的傲然,根本不需要多说什么,只是一个目光流转,就足以令人心生敬畏。可偏偏她又美而不自知,更让人欲罢不能...
为了今日这一步棋,她可是一大早上就被一群丫鬟伺候着更衣梳洗,光是化个妆就要多半个时辰。如今看着众人的反应,效果倒是不错。也不枉费她一番心思。
花溪草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容颜,给众人带来了多大的视觉冲击,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等着萧思卿醒来,好还她一个清白。毕竟谋害郡主,可不是小事,弄不好要掉脑袋的。
"你..."宁贵妃拧眉看着眼前这个倾国倾城的女子,话音都跟着有些微颤。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花溪草这一打扮,竟是如此风华绝代...
花溪草面色平静,只当宁贵妃是在怀疑她的医术,便出言解释道:"启禀贵妃娘娘,思卿郡主所用生肌玉露膏,确是臣女从药王谷带回来的。只是期间几经转手,才到郡主殿下手中,难保给人可乘之机。一切虽是臣女无心之过,但却伤及郡主殿下玉体,臣女自知有罪,甘愿受罚。"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宁贵妃已是达成目的。当即重做好人的朝皇上求情道:"皇上,臣妾以为,既然花溪草已将卿儿医好,便也算是立了大功。虽然这药膏出自她手,但却也非她本意害人,不如今日之事,便功过相抵了罢。"
皇上虽然不知宁贵妃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但也的确没有想要为难花溪草的意思。借着宁贵妃的话,便就遣散了众人,又命魏忠贤亲自将人送回府中,以免惹人非议。
花溪草如此高调的亮相,瞬间引起京都各大势力的瞩目。
这不她才回到府,萧钰轩就已经来堵人了。
"溪儿。"
萧钰轩这一声亲昵的呼唤,直让花溪草一阵恶寒...
花溪草正犹疑着,要怎么才能躲过萧钰轩的纠缠,就见一人从外归来,连忙上前迎道:"兄长今日可是不忙?这么早就回来了。"
花溪拾头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帽冠,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即便是褪下了往日常穿的朱红色朝服,换上洁净而明朗的蓝色锦袍,也依旧是那么神形冷肃,让人不自然的就跟着拘谨起来。
只不过那都是对外人而言。
对花溪草来说,比起常年在外的父亲,她更亲近这个寡言令色的兄长。
花溪拾见她那求救似的神色,一双狭长的眸子里,明显闪动着犹疑的光亮,但也只是一瞬,就在见到萧钰轩时,很好的掩了下去。
"世子殿下来了,可是要去花府探望瑶妹?"花溪拾面上尽是得体的神色,既不疏离也不刻意,却给人一种难以逾越的距离感。
花溪草不容萧钰轩解释,就抢先一步,故作亲昵的环着花溪拾的臂弯道:"兄长今日难得有空,不如带我出去走走如何?兄长可还欠着我的及笄之礼呢。"
看着对萧钰轩避之不及的妹妹,花溪拾倒是应得痛快。转身对萧钰轩道:"世子殿下暂且自便,我先带她出去转转。告辞。"
萧钰轩看出花溪草对自己有抵触之意,也不再多拦,只含笑应承两句,便眼看他们兄妹二人离去。
好不容易甩开这粘人的苍蝇,花溪草喘了一口粗气道:"幸亏兄长回来及时,否则我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动手把他扔出门去。"
花溪拾罕见她心绪外露,不由嘴角含笑,挑眉问道:"哦?还在因之前一事而气闷?"
"罢了,罢了,不提也罢。"花溪草一想起萧钰轩刚才有意无意的客套亲近,就觉得像是吃了苍蝇屎一样恶心。
她还不想太早将父亲和兄长卷进这些是非,有些事情,就让她一个人来做便好。
一想起花溪瑶算计自己的事情,花溪草放慢了脚步,低声朝花溪拾问道:"兄长,你觉得花溪瑶为人如何?"
花溪拾不知她为何会突然有此疑问,但还是站定将花溪草拉至自己身前与他目光对视道:"小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在这神龙混杂,凡事都以利字当先的京都,更不可掉以半分轻心。"
花溪拾的目光里夹杂了太多的情绪,花溪草原本只是想随意试探一句,却不想兄长会如此正色的对她。
一时间,胸腔里倒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一样的憋闷,难受。 许多事,兄长也只是不说罢了...
才过了两日,萧思卿就已经彻底康复。
虽然明知那药膏是被人动了手脚,想借花溪草之名害她,但查无实证,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幸而她没有大碍。正好还可以借此机会去花府给花溪瑶添添堵。
萧思卿平日里最看不上的就是花溪瑶终日端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在人前惺惺作态。好像全天下,就她一个女人是水做的一般。
从前萧钰轩处处压她一头便也就算了,现如今,连王府大门都还没摸着的她,竟也想处处压自己一头,终日在宁贵妃身前争宠卖乖,还真当她萧思卿是软柿子,任她拿捏不成?
花府北厢内院的书房里,花溪瑶正绣着要在花老将军寿辰送他的大麾,只见她肤白胜雪,乌木般的黑色瞳孔闪动着点点星光,好似藏了无限春波,精致小巧的五官,端正柔美,一双朱唇更是诱人。一颦一簇都犹如仙子下凡,整个人就像是那刚刚出水的娇嫩芙蓉,远比从前更美上几分...
虽然萧思卿也是个美人胚子,可同花溪瑶一比较起来,就少了几分韵味。更像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明明花溪瑶年长她几岁,可是看着却好像比她还娇嫩,尤其是一双乌溜溜的眸子,清澈见底,似孩童一般纯粹,惹人爱怜。
萧思卿一进门,就扬起一抹无害的笑容,甜声唤道:"王嫂的手可真巧,这大麾又是给王兄做的吧?"
花溪瑶并未直接作答,只是噙着恬雅的笑意,柔声道:"郡主殿下又揶揄我了。我同世子殿下尚未成婚,哪里担得起郡主殿下这声王嫂,若是被有心人听去,只怕要落人口舌。"
"落谁口舌?"萧钰轩的声音突然传来,萧思卿当即起身招呼道:"真是说谁谁就到啊。我怎么记得前天王兄才来过花府,今天就又迫不及待的跑过来了?真是比回府都勤呢..."
萧钰轩也不理会她话里话外的深意,只应了一声,便坐到花溪瑶的身边,轻抚着她的指尖,心疼道:"怎么又自己亲手做这些粗活?伤了手指怎么办?"
花溪瑶一见萧钰轩立马将一副小女儿家的娇羞之态展露无遗,手指稍微朝后缩了缩,面上飞快的闪起两**霞,好似诱人的花朵。才娇声回道:"郡主殿下还在呢..."
"怕什么,本世子心疼自己的世子妃,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成?"
萧思卿看着他们两个你侬我侬的模样,眸底闪过一丝讽色,却是不声不响的退了出去,给两人留有足够的空间腻歪。
萧思卿才走,萧钰轩的面色就不复之前那般宠溺,登时阴沉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