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宁贵妃一定会头也不回的离开,但她却不能。所以只能憋闷着一口气转过身来。
"她是我孙儿看中的人,便也就算是我半个孙媳妇儿,若是你们母子两个还敢再欺她孤苦无依,无人照拂,就休怪我翻脸不认人。"
宁贵妃刺客即便气郁难舒...却又敢怒不敢言。
"谨遵太妃教诲。太妃若是再无他事,晚辈便先告退。"
"都下去吧。以后无事,便也不用再到我这苏北王府来。"太妃手中的青龙杖通的一声砸在地上,却是敲在人的心里。
不相干的人一走,这苏北王府总算又安静下来。
太妃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终是露出些许疲色。
当太妃再次返回寝宫时,花溪草也不禁开口问道:"太妃对宁贵妃好像并不怎么友善?"
"你不要以为我随便说给她听的几句话,就能让你有了撑腰的了。我孙儿是孙儿,你是你。"太妃一副撇清干系的模样,实在是令花溪草忍俊不禁。
却也只能应道:"太妃所言甚是。"
千机药来时,已是深夜。
自从换血之后,花溪草的身子却是亏的厉害,这几日虽是躺在床上都不曾动过,却也觉得异常疲惫。此时感受到千机药在身边,更是睡的越发沉稳。
约又过了两个多时辰,天色终是蒙蒙亮了起来,花溪草睡眼惺忪间,下意识的伸手朝身边探去,见千机药还在,嘴角终是轻扬起一抹笑意。
"醒了。"
"嗯,昨天见过皇上了,让我好好养伤呢。好像听着萧钰轩与宁贵妃也来了,而且宁贵妃还被禁足寒清宫三月。"
"就想和本王说这些?"
"嗯?"花溪草知道天色一亮,千机药便不宜久留,用不上片刻他就是要离去的,自从入宫之后,他每天都是子时左右潜了进来,天色刚亮人便离去。
之前第一夜的时候,因为花溪草还略处于昏迷状态,最后连他何时走的都不清楚。
今日花溪草好不容易养足了些许精神,才在此时勉强醒了过来,其实眼皮也还在不断打着架,只不过一想到他稍后就要离开,才撑着罢了。
"看来你一点也没有想本王?"
"想了..."
"嗯?"千机药许是没想到花溪草会应的如此痛快,声音里即带着愉悦又有几分得意。单是简单的上扬的音节,就让人听得舒心。
花溪草不由暗自想着,他如此模样断不能让别人见了去才行。
"今日怎么如此听话?"
"珣王殿下都为博红颜一笑落得半夜爬床的下场了..."
"爬床?这个词用在本王身上倒是一点都不合适。"
"嗯?"这一次倒是轮到花溪草听不明白了,她不过一句调笑的话语,却没想到千机药倒真应了下来,还如此一本正经的回着她。
明明就不太正经的一句话,让千机药在末尾加上这么一个极具别有意味的声音就变得更加温柔了几分。
好在这一夜花溪草已经换到了自己一处的偏殿,而不是与太妃同居一处,否则她肯定是羞得无处藏身了...
如此却也是方便了千机药,之前本就碍于她身体不适再加上有太妃在身侧,自然无心逗弄于她,此时却是将这几日没能占到的便宜一起补了回来。
花溪草一张白皙略带惨白的小脸,也因羞涩而平添几分韵味。
花溪草浅笑不语。
花溪草本千机药揶揄的久了,总也是要回上两句的,只见她凤眸微眯一副找他算账的模样便朝他说道:"我自然是没有珣王殿下那么久经历练。"
看着小猫积极亮出爪子朝他反扑的模样,千机药只觉异常好笑。只是他此时却不敢真惹怒了她,生怕到手的福利会飞走了。
说话间,二人再次打闹起来。
"唔..."只可惜,花溪草这一转头,正中下怀。
千机药浅笑,而他身旁的人却是无心看他。
"半个月之后,我们成婚,好不好?"
千机药的声音中隐隐传递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即便花溪草此时已经有些困倦,但她的神志却是清晰的...
"嗯。"花溪草应道。
此时她这一声应答也不过如同蚊蝇一般,但在千机药听来却是如同天籁...
"记住你自己答应本王的事情,半个月之后,会在苏北王府等你。"千机药每说一个字,都犹如鼓点砸在心头。
又是一夜无眠...
"等我。"千机药话音落下,便翻身下榻而去。
花溪草的眸子盯着千机药消失的方向,心底却是涌起一抹隐隐的不安。
她不知道千机药到底要在这半个月中做什么,但她却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而且自从她这次出事回来之后,他好像一直对自己隐瞒了些什么,就连慕白在她面前也总是一副欲言又止藏着掖着的模样...。
等她?而不是让自己等他。半个月?再有半月应该就快除夕了,他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花溪草的脑海里反复的放映着她出事以来的事情,想要从千机药的举动中找到些蛛丝马迹,但却是没有任何线索。
越是这样,她便越是不安...千机药已经因为自己做了太多计划之外的事情,她不想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偏离自己的轨道。
卯时刚过,韩嬷嬷便来将花溪草唤了起来,随之送上来的便是一碗药汁,虽然看着颜色深暗,但好在味道并不刺鼻,入口也不算太过难以下咽。
花溪草一口将药汤都灌了下去,只觉整个胃里都跟着暖了起来。
"谢谢韩嬷嬷。"
"这本就是老奴该做的。"韩嬷嬷的性子与太妃倒是极为相像的,一样外冷内热,一样的喜欢终日板着一张冷脸示人,就连说起话来都是同样的冷冷冰冰,甚至夹枪带棒。
但花溪草却正是从她们身上真真正正的第一次感受到来自长辈的关心也照拂,这是除去花义这个父亲带给她的温暖之外最让她感到欣喜与感激的...
"韩嬷嬷,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是不是离除夕不远了?"
"十六了,再有半月便是除夕。"
"哦。"花溪草应了一声,思绪却是陷入到千机药之前的话语中,半月,还有半月就是除夕,他却说他在珣王府等她,这半个月,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太妃那边还需要老奴服侍,如果没有事情,老奴便先告退。"韩嬷嬷对花溪草素来是既不亲近也不失礼的,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对此花溪草倒也不强求,反而很喜欢这种自然平淡的相处。
听闻韩嬷嬷所言,她也只是点了点头,便重新躺了回去,岂料刚过了不足一炷香的功夫,她便再次沉沉睡去...
"药给她喝下了?"
"嗯,喝完已经睡下了。"
"这两日看好苏北王府里的这些人,不要将那些不该传的风言风语带进这里半句。"
"是,太妃放心,老奴明白。"
"嗯。算着时辰,顾昭仪也该过来了,她若是来了,你便想个法子挡了便是。"
"好,老奴这便去前殿候着。"
"嗯。"太妃应了一声,韩嬷嬷便走了出去。
这边太妃与韩嬷嬷的话刚落,那边顾昭仪就已经命人送了拜帖。
此时宁贵妃被皇上下了禁足令,整个后宫便皆已顾昭仪马首是瞻。早起时各宫有消息灵通的,听闻顾昭仪要去苏北王府里拜见,此时都三三两两聚在了御花园的必经之路上等着...
顾昭仪刚一过来,就见几个位份较低的婕妤与贵人迎了上来。
"嫔妾参见顾昭仪娘娘。"
"贱妾参见顾昭仪娘娘。"
"今日这是吹得什么风,把你们都聚到这里来了?"
"启禀顾昭仪娘娘,嫔妾只是听闻宫人说这御花园的腊梅开的极好,便约了几位姐妹一同来赏的。"回话的是这里位份最高的一个——顺嫔。
顾昭仪的目光扫了一眼那站在最边上的女子,只见她生的模样姣好,举止谈吐间也甚是得体,就连面上的笑容都是正正好好,让人挑不出一丝差错。倒也担的上这一个顺字的。
只是顾昭仪却不信她们这一群人是当真在赏什么腊梅的...
昨日宁贵妃才被禁了足,今日她们便大张旗鼓的在这里赏花,就算宁贵妃无心管制,让皇上知道了也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宁贵妃尚在寒清宫中,你们此时出来赏花,总怕是容易落人口舌的,还是注意些的好。"顾昭仪这一句话即提点了众人,又将宁贵妃置于了尴尬境地,实在是妙的很。
九公主昏迷不醒,整个太医院都跟着忙碌不停,只是除了太医令之外,其他人都只能在药房守着,无法接近九公主一步。
从宫宴离开的千机药,此时已经换了一袭暗紫色底纹的黑衣劲装,墨发高束。
当他立在自己院中看着屋内明亮的烛火时,如墨的双眸仿佛具有摄入人心的力量,能够将人吸入那墨色之中,却也让人看不透那明眸后到底藏着怎样的情愫。
无人知晓此刻的千机药是怎样的心思,只觉得这个伟岸高大的男子周身全都散发着低沉的气息。
明明不恼、不燥,却不怒自威,那浑然天成的王者之风,压的周身之人皆是呼吸一屏。
而不远处,他身后那跪在地上的影卫更是将头埋低了三分,手心里的汗珠汇聚在指尖,却迟迟没有滴落;就像自他跪地至今千机药仍没有对他进行任何发落一样;千机药的沉默无疑是比利剑更为锋刃的武器,这种低沉的气压让人心神惶恐,生不如死。
跪在地上的影卫正是方才在宫宴时发现了不明人物的踪迹,才寻着那抹黑影消失的方向一路追去,却不曾想他连那人是男是女,高矮胖瘦都没看清就跟丢了人,无奈只好无功而返。
影卫自问他的功力虽没有主子那般深厚,但普天之下能够在他之上者却也寥寥无几;此时只能苦闷跪地至今等待千机药的发落。
千机药转过身来,看向跪在地上的人;影卫刹那间觉得主子那目光如有千斤之重,无形之中轰然压下使人心跳都漏了节拍。
"跟了他多久?"
"启禀主子,刚到娴妃寝宫附近就没了踪影。"影卫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哑然,头也埋得极低。
毕竟在这皇宫之中,有人能避开层层守卫还躲的过影卫追踪实在是莫大的隐患。而影卫跟丢了人,更是失职一件。
慕白看着陷入沉思的千机药,终是开口劝道:"若当真是他出手,或许也是好事一桩,毕竟引蛇出洞的目的已经达到..."
"她能挨的过几日?"
"一个月。再晚,就麻烦了。"
"九公主那里,有几分把握?"
"之前是九成,现在,是十成。"
千机药的目光一直定在屋内的烛光上,整个人都像是雕塑一般伫立在原地,久久不动。
慕白知道他忧心什么,却是无法开口,连句劝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时辰不早了,九公主那里,你也该去看看了。"
"嗯。"千机药应了一声,人却是没有动作,足足又站了一盏茶的功夫,人才飞身离开。
千机药走后,慕白只朝着影卫沉声说道:"这院中,已被我布下迷障,只要过了子时,药毒就会散发,这是解药,你们先都服下。"
"是。"影卫齐声应下,当即便都现身而出。只见院中瞬间闪现了近三十余道身影,就连慕白也未曾想到千机药竟是下了这么大的手笔。
好在这解药足够,就是再有这些人,也是够用的。
慕白知晓千机药对花溪草安危的忧虑,但是他几近将所有影卫都留在了这里,那九公主那边又该如何应对...
与此同时的御书房中,皇上再次将禁军首领传召至此。只是这一次皇上的面色更加阴沉,周身也满是暴戾之气。
"行凶之人都到了朕的大殿,你们竟然连个人影都能跟丢,是不是明天要等人杀到朕的寝宫,取了朕的首级,你们才能现身护驾?足足三万禁军,竟连一个小小的宫城都看管不住,朕还要你们有何用?"
"皇上恕罪,卑职甘愿领罚。"
禁军首领端跪在地,只等着皇上责罚,但出人意料的是,李总管竟在此时突然站了出来,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
禁军首领不明所以的看着盛怒的皇上与朝自己示意离开的李总管,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上,刺客还未捉到,不如让安大人先去布防,确保宫城安危,然后再作处置。"
皇上虽然怒极,但却也知此事也不能完全怪在他一人头上。听闻李总管劝言,只当即不耐烦的甩了甩手,示意安剑锋退去。
皇上没有下令责罚反而挥了挥手令他退下,此举在禁军首领看来简直是恩同再生,赶忙谢恩退下。
只是他人还未出殿门;便听皇上声音响起:"太医院,寝宫这两处给朕看好了,一只苍蝇进去,也要知道公母,明白吗?"
"是,卑职明白。"禁军首领得了皇命,自然便加大了军力驻守在这两处,就连千机药到时也是小费了一番功夫才避开侍卫走进太医院去。
此时,九公主的房间中气氛更是诡异异常,娴妃一直守在她身边,但是一双深沉的眸子却明亮异常。
距离太医令所说的时间早已过去,九公主却还丝毫没有清醒的痕迹,依旧面部苍白、睡颜如花,就那样安静的躺在床榻上,仿佛一个误入人间的仙子,静谧而又安详,却总让人觉得稍有不慎她就将消散而去。
娴妃看着忙前忙后的太医令,终是忍不住看口问道:"怎么还没有转醒的迹象?"
九公主昏迷至今已经一个多时辰,太医令此时正搭着九公主的脉搏,随后便抽出银针扎向九公主身上几个要穴,却见九公主依旧毫无反应,太医令便叹息不语。
当太医令收手的一刻,娴妃的目光当即射向他:"怎么回事?"
"启禀娴妃娘娘,九****现在虽然没有性命危险,但却全身穴位已无任何知觉,怕是此生便是如此了。"
"怎么可能?"
"九公主体内的桐木之毒被触发开来,此时已经没了意识。"
"你说是桐木汁液的毒发作才导致她成这幅模样的?"娴妃听闻桐木二字,心底当即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如若她没有猜错,定是他亲自来了...
一想起赫连诺那张阴鹜不见底的寒眸来,娴妃便止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没错,只是现在原因还不能确认,微臣也不敢妄断。"
太医令对娴妃答话之后,人便匆忙准备去皇上那里复命。这边他人刚一走,那边千机药就闪身走了进来。
娴妃以为是太医令再走动,便也没有注意,只随口道了一句:"如若她醒不过来,可是就要这么一直沉睡下去?"
"她会醒过来。"千机药难得好脾气的接了娴妃的话,但娴妃却是惊得心都要跳了出来。
"你..."
千机药这一次没有再说话,只绕过娴妃径直坐在了九公主的床头,只见他望着九公主的面庞,眼底溢满了疼惜与愧疚之色。
娴妃压下心底的犹疑与猜忌,只定定看着千机药那明朗的侧颜而会声说道:"珣王殿下此时现身此处,就不怕皇上怪罪?"
"本王该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担忧。记住你自己该做的事就好。"
千机药自打进门,便从未正眼看过娴妃一眼,整颗心思都扑在了床榻上的九公主身上。不对,应该说是那侍女身上...至少娴妃是这么认为的...
"既是他挑中的人,就算你给她换了身份,隐去了她原来的印记,也逃不出他的手心。反之如若你利用她..."娴妃的话还未说完,千机药那如刀的寒光便扫了过来。
"滚。"
娴妃紧握着的双手都有些止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她不是第一天知道惹怒千机药是什么样的下场,但却是第一次见他以这种看死人的目光看向自己。
"好,我走。"娴妃的声音已经带了几分惧意。
在她面前的是千机药,甚至是怒气全开的千机药...
就在娴妃起身离开的瞬间,外面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娴妃只顿了顿身子,急色朝千机药说道:"有人来了。"
娴妃当年入宫,乃是迫不得已,她的心思一直都在大渝王位上的那个男人身上,这是她藏不住的秘密。
千机药同她能够如此泰然相对,自然也是因为其中有所利益关联。只是这层窗户纸,在未曾被戳破之前,还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他们的这份见不得光的交易存在。
娴妃都听到的声响,千机药自然早就听见。只是他此时却无离开之意。仍旧稳坐如初,看的娴妃都跟着悬起一颗心来。
"若是被人发现你在这里,我也会跟着被瓜连。"娴妃看似是在为他打算,实则却是在担忧自己罢了。
"皇上现在对她还只是怀疑,大秦的人不来,她便暂时无碍。可是你现在若被人看见,一切就真的功亏一篑了。"娴妃一门心思的盘算,可偏偏千机药却是一言不发,动也不动,就好似什么都没听到一般。
"皇上驾到。"
来至太医院外的脚步声已经停下,只听李总管的声音最先响起,而后便是一众太医院的太医出门接驾的声音,再接着皇上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娴妃呢?可还在这里?"
娴妃听闻皇上问到自己,当即便要向外而走,千机药却是猛然站了起身,再娴妃抬步瞬间,将人一掌击晕...
眼看着娴妃瘫落在地,千机药连手都不曾伸一下,只无事人一般的重新坐回到九公主床前,守在她身边。
皇上刚一进门,看到的便是躺在地上的娴妃,和千机药的侧颜:"这是怎么回事?"
"微臣只是过来看看她而已。"
"看看她?那娴妃又是怎么回事?"
"是微臣打晕的。"
"你..."
"微臣想将她带回苏北王府医治,还请皇上恩准。"
"不行。"
"玖儿本就与我有婚约在身,入我苏北王府又有何不可?"
"千珣,她的身份一日未定,她就一日不得离开皇宫半步。"
"身份?什么身份?皇太女的身份还是花溪草侍女的身份?"
"她是什么身份,你比朕清楚。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退下吧。"
皇上看着李总管几人已经将昏倒的娴妃抬至床榻上休息,目光微敛便对千机药说道:"今夜之事,朕便当作没发生。如若再有下次,休怪朕不留情面。"
千机药冷眼扫过娴妃那边,只又看了看床榻上的九公主,才缓缓起身道:"微臣告退。"
"去请个太医过来,看看娴妃有没有事。"
"是。"李总管应了一声,当即便出门去寻太医。与此同时,皇上却是站定九公主床前,只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神色便又暗了几分。
"启禀皇上,娴妃娘娘只是受了重击暂时晕了过去,用不上半个时辰,娘娘便可自行醒来。"
"嗯,派人送娴妃回寝宫。"
"是,老奴这就去办。"李总管应了一声,人便出门去安排此事。
殿中只剩下太医令与皇上二人,看着躺在床上的九公主与旁边的娴妃,皇上终是缓缓开口道:"她身上可有疑点?"
"皇上,微臣在娴妃娘娘身上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物,只是今日微臣提及九****是因桐木之毒复发而昏厥时,娴妃娘娘好似有些错愕之色,看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一般。"
"此事朕会再行查探。你现在就想好如何医治九公主便是。大秦的人过来之前,务必让她醒过来,明白吗?"
"皇上,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日内,都必须让她醒过来。"
"是,微臣遵旨..."
"来人,将九****与娴妃一同送回寝宫养伤。"
"皇上,娴妃娘娘的步撵已经到了。"
"嗯,先送她回去罢。"
"送娴妃娘娘回宫。"李总管喝了一声,几个内侍官便来至娴妃身前将人抬了出去。至于九公主,则是又等了片刻,才有人带着步撵而来。
只是那步撵落地瞬间,皇上却是看到一股寒光闪现,只见他当即大吼一声道:"有刺客!"
李总管见皇上面色阴沉的厉害,当即挡在了皇上身前高声唤道:"护驾!统统拿下。"
几乎是在皇上话音落得瞬间,抬着步撵的几个内侍官就突然从步撵底部抽出刀剑冲了上来。好在皇上在就在此布下了重兵。方才发声的瞬间,禁军早就冲了出来,将皇上与李总管护在最内侧。
来人与禁军厮杀一片,招数皆是阴辣狠绝,完全不像寻常侍卫倒像是江湖杀手。
"你们是什么人?"
禁军首领听闻太医院方向发出打斗声当即便从不远处赶了过来。有他加入战局,当即便亲擒拿住一名穿着内侍官衣服的刺客。
只是还不待他再问,那人便嘴角一股黑血流出,人也应声倒地。
不过瞬间,四名刺客皆是先后倒下,身上并未发现半分可用线索。
"皇上,卑职救驾来迟,还请皇上责罚。"
"待事情查清,两案并罚。现在先保护好娴妃与九公主安全再说。"
"卑职谢过皇上恩典。"宫中接二连三发生刺杀事件,虽然皇上并未伤及分毫,但对禁军而言,这都是莫大的失职与罪过。
虽然皇上现在没有下令责罚,但禁军首领很清楚,此时一旦查清。他就算死罪可免,这活罪也定是难逃。如若这两日再发生些什么不该发生的,只怕他这首领之位也算是要做到头了。
"摆驾御书房。"
"是。"
"算了,去惠妃那里罢。"
"是。"李总管听闻皇上要去惠妃那里,心底当即闪过一抹灵光。皇上如此盛宠,只怕这惠妃被捧得越高,摔得就会越惨啊...
娴妃被送回寝宫时,人已经有转醒迹象,待皇上的人一走,她便将侍女紧忙唤来:"本宫不在的时候,寝宫可有发生过什么异常之事?"
"异常之事?"侍女重复了一遍娴妃所问,只略作思虑便开口回道:"启禀娘娘,除了禁军首领在寝宫内外加派了驻军之外,并无其他异常。"
"也没有我们的人送来任何消息?"
"没有。"
侍女虽然不知道娴妃在紧张什么,但是看着她那略有失措的神色,还是忍不住问道:"娘娘,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事,你先下去吧。"娴妃自然不会告诉她自己怀疑赫连诺已经到了宫中,只是挥了挥手便命侍女退了下去。
"你在害怕什么?怕我,嗯?"赫连诺的声音突然传来,娴妃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只觉全身的汗毛都跟着竖了起来...
"七皇子。"
赫连诺在娴妃身后站着,面上尽是散不开的阴冷之色,一字一顿的问道:"娴妃娘娘莫不是在这大周已经乐不思蜀了?"
"七皇子,请自重。"娴妃强压下想要逃走的本能,只全身僵直的站在了那里,就连呼吸都跟着紧蹙起来。
赫连诺满意的看着娴妃的恐惧的反应,唇角终是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不敢?"赫连诺上扬的语调,再娴妃听来简直就如同催命符一般,下意识的就转身端跪在地求饶道:"七皇子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赫连诺大手一挥,娴妃便吃痛吐出一口鲜血,娴妃看着他那隐隐闪着肆虐杀意的眸色,已经如同被一块巨石所压得透不过气来。
就连说话声音都沉了几分:"七皇子,我..."
娴妃的话还未说完,赫连诺的手就已经卡住了她的喉咙,只稍一用力,娴妃就已喘不过气来。
"你知道我从不养无用之人。你是,你的儿子更是..."
"咳咳...咳咳...七皇子饶命,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容易得到一个赫连诺缓手的机会,娴妃也顾不上喉间的疼痛,只连声求饶起来。只是因为她剧烈的咳嗽,眼泪都跟着流了下来,看着好不楚楚可怜。
赫连诺却是面不改色,依旧冷若冰霜,过了半响才缓缓低头说道:"你不在的日子里,十三弟可是很想你..."
娴妃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双目也跟着无神起来,整个人都有些神色扭曲的惊慌不已。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赫连诺的手段有多阴狠。而她唯一的亲生骨肉,还在他的手中。
如果可以,她宁愿死一百次,也绝不会让儿子落入他的手中,进入那个如同地狱一般的地方半步。
她是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皇宠妃,但却无人知晓,她在赫连诺这个晚辈面前,却连条狗都不如。
"起来吧。"
赫连诺的心思总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娴妃自然也不敢随意妄断。听闻此言,她只小心翼翼的朝赫连诺一拜:"谢七皇子。"
"花溪草现在是什么情况?"
"花溪草已经昏迷不醒。大周的太医令诊断是桐木之毒复发..."
"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是中了摄魂蛊。"
"既然知道,为何不说出来让大周皇上知晓?"
"我怕打乱了七皇子的计划,不敢擅自妄动。"
"是不敢,还是不想?"
赫连诺连声道:"让大周皇上知道,也要让萧钰轩知道。"
"好。"
花溪瑶的瞳孔因为他的话而瞬间一缩,她虽然知道自己的小动作逃不过他的视线,但却也没想到他会如此明显的警告自己...
颜子晴的小动作,不也正是她的小心思吗?
萧思旻出事之后,皇上一直不曾出过御书房半步。
宁贵妃就算是心有怨念,也不敢贸然前往。
只能是陪在太医院里守在萧思旻的身边...
"轩儿,这件事你一定要为思旻做主。决不能姑息放过任何一个人。无论是谁,本宫都要将他碎尸万段!"
"皇祖母,思旻的情绪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您也可以先放心了,您就先回大殿休息罢。剩下的事情交给孩儿来处理。"
"轩儿,皇祖母只能依靠你了,你也看到了,皇上他直到现在都不肯露面来看看思旻。可见在他心里,我们祖孙的分量是有多么卑微。"宁贵妃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自嘲与悲伤,面色也是难看的很。
萧钰轩知道宁贵妃一直对皇上是有爱意的,甚至爱的浓烈而又深沉。可是如今岁月一长,她也早就被伤的遍体鳞伤。
即便她可以不去争宠,但她却无法容忍皇上对她们的子女不管不顾,说到底,她们是夫妻,更是一双儿女的父母...
对于宁贵妃而言,夫妻的身份,不过是让她成为皇上众多女人当中的之一而已;而作为母亲,却是唯一的,她身下还有这些骨肉,要她去筹谋一个所谓的未来。
"轩儿,皇祖母已经差点失去了思旻,决不能再看着你出什么意外。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只有自己的强大,才能保护好自己甚至你身边的人。皇祖母如今已经碍了皇上的眼,思旻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怕以后你能依靠的就只有你自己了...。"
"皇祖母,您不要这样说。孩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孩儿也绝不会放过那些加害思旻的凶手。皇祖母放心,孩儿弄丢了的东西,孩儿都会一分不落的再讨回来。"
"轩儿,皇祖母和思旻,以后就只能依靠你了。"
宁贵妃意有所指的拍了拍萧钰轩的肩膀,其眸中隐藏着的深意,萧钰轩自是能懂。
"皇祖母,您早些回去歇息罢。孩儿送您回大殿。"
"罢了,你还是守在这里看着思旻罢,切不要让她作出什么傻事来...。"
萧思旻的性情她们都是了解的,平日里她总是一副知书达理的模样,实际上却是个骨子里充满了个性的人。平日里若不是有着萧思卿盖其锋芒,她又是个庶出,怕是对嫡女,也不差分毫的。
如今她受此大辱,就算保住了命,只怕当初的心气也早已不再...这让宁贵妃极为惦记,只怕她会想不开作出什么令人后悔的举动来。
"皇祖母放心,孩儿会寸步不离的守在思旻身边。绝对不会让她再出任何意外。"
宁贵妃听闻萧钰轩的承诺终是点了点头,起身朝外走去。
只是才一出了门,宁贵妃面上的悲戚之色就被一瞬间的阴鹜与狠绝所替代,只是稍纵即逝,无人知晓罢了...
而与此同时的御书房内,皇上亦是满色阴鹜的可怕,一双如鹰的眸子里闪动着攒动的怒火。
只见禁军首领与宫城守卫使都端跪在地,大殿内的气氛更是低沉的可怕。
"郡主是如何出宫的?为何郡主出宫无人相随?"
在皇上收到萧思旻出事的消息之时,第一时间就派人去将宫外当差的禁军首领寻了回来。而后听闻郡主近来总是私自出宫,更是气得皇上接连摔碎了数个杯盏...
整个皇宫养了几千禁卫,郡主私自出宫这么大的事情,竟无一人通报,这说明什么?
是郡主手眼通天还是他们知情不报?
无论是哪种结果,对于皇上而言,都是绝对不能姑息的。
"卑职失职,罪该万死,请皇上降旨责罚。"
"你们以为只是领罚就没事了吗?给朕说清楚,为什么郡主出宫无人阻拦也无人向朕通报?"
禁军首领与守卫使只将头埋得极低,却都没有回话。
皇上见此更是气急,只随手拾起桌上的砚台便朝二人掷去。
李总管见皇上动怒,只赶紧劝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砚台落地的碎响清脆异常,禁军首领知道此事躲不过去,只能低声开口回道:"启禀皇上,郡主殿下出宫都是持了通行令牌的,卑职没能及时向皇上通报,实属卑职之过,卑职甘愿领罚。"
守卫使见禁军统领都开了口,也只能小声附和道:"启禀皇上,郡主殿下进出的确都是有通行令牌的,所以卑职从未敢阻拦,也没有向皇上通报。请皇上责罚。"
两个人虽然都说着自己有错,但事实却是他们不过秉公办事而已。既然他们口口声声说郡主有通行令牌,那皇上倒是不得不重新思虑起这事来。
在这皇宫之中,有权利放人出行,无非就只有两个人,皇上,曾经荣宠万千的宁贵妃。
就萧思旻而言,皇上肯定是不曾给她任何通行令牌的,如此看来,也就是宁贵妃了?
"去把郡主近三个月的所有初入宫记录都给朕拿来。还有,当即派人去到郡主去过的所有地方查证一下,郡主每次出宫都是什么时间,去了什么地方,见了哪些人,发生过什么事情,还有再去查查郡主每次出宫,是否有人相随。"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禁军统领此时正跪在地上等候皇上责罚,自然调查的事情就都落到了李总管身上。
皇上对于这一次萧思旻出事,除了震怒,更多的是怀疑。
他才拟了赐婚的旨意,便发生了这种事情。
如若说只是个意外,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只是到底是哪里走露了风声,皇上却是没能想个明白。
眼看着夜色渐浓,皇上派出去查探萧思旻行踪的锦衣卫也带着消息归来。
只见皇上看到线报的瞬间,� ��色便如同青砖一般黑了下来。
"畜生!"皇上一声咒骂,只令在场之人神色一怔。
就在皇上想要继续发难的时候,只听殿外传来一声通报:"启禀皇上,宁国公府宁朔有要事求见。"
"哼,他回来的倒是够快!"
皇上本就在气头上,此时见宁朔归来,更是肝火大旺。
只听他怒声斥道:"让他进来!"
"是。"
宁朔并不知道都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只是照着萧钰轩的指示,连夜入宫向皇上禀报雪灾之事。
却不想他此时进殿,正好撞在了皇上的刀口上。
"微臣参见皇上。"
"擅离职守,兀自入宫,该当何罪!"
"启禀皇上,微臣冤枉啊。微臣并非擅离职守,微臣是因雪灾之事特此返都亲向皇上说明灾情的。还请皇上给楚阳一个禀报的机会。"
宁朔虽然想到皇上会有不悦,但却没想到皇上的情绪会如此暴戾。
皇上此时满腹都是对宁贵妃与萧钰轩的不满,连带着对宁朔自是没什么好印象。
只怒不可遏的对其训斥道:"还敢狡辩!朕问你,既然是雪灾事宜,为何不经巡督抚上报奏折,而是你自己私自遣返回都?"
"启禀皇上,微臣当初虽是奉命前往南郡,但却并未曾有官职相封,所以..."
"所以你这是在怪朕了?"
"皇上息怒,微臣不敢。"
"来人!"皇上刚要命人将宁朔带下去,就见宁朔连声喊道:"皇上,微臣此番入宫是因**一带发生雪崩,整个山体滑动,死伤无数啊,皇上...。"
眼看着侍卫就要将宁朔拖出殿外。皇上闻言当即站了起身,只满面阴沉的问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启禀皇上,**雪崩,山体滑动,百姓死伤无数。巡督抚欺瞒不报,百姓民不聊生。微臣位卑言轻,只能冒死赶回都城,亲自向皇上禀报此事,望皇上为百姓做主啊...。"
宁朔此时完全一副英勇无畏的模样,好一副直言上谏之态。
皇上此时完全被这雪崩二字所烦扰。如若说雪灾还能归为天灾,那这雪崩,就没有那么简单了。若是被百姓一传,怕是最终就会落得个神灵动怒的结果。
自古牵扯到神灵动怒,无外乎就是印证当下朝局不稳,皇上失行失德上面;早在前朝时,百姓就因旱灾数月未降水,而求神拜佛,最终也是以皇上斋戒七日,并开设祭台与百姓一起求雨才算了事。
说来也怪,就在皇上带领百姓求雨的第八日,果然乌云密布,当真降起雨来。自此百姓更是对皇权崇信不已,造就一时盛世...。
当初旱灾还能求雨,可是如今雪崩,却是没法像天求什么的,只能以人力物力,去控制安置罢了。所谓屋露偏逢连夜雨,说的应该就是大周此时的情况吧。
西有大渝狼子野心,南有大秦大军压境。内忧外患,全都凑在了一起。
就是皇上也不住眉头紧蹙起来。
千机药护送九公主未归;萧钰轩也是让人无处放心,特别是此番萧思旻出事,所有线索更是指明,一切都有他在背后推波助澜,就算萧思旻受辱与他并无直接关系,却也都是间接原因。
秦首辅又被皇上派去了汴梁,如今细细算来,皇上一时间竟再挑不出一个可用之人...
本应熄灯的时辰,顾昭仪宫内却是灯火通明,仔细看去才知,原来是顾昭仪今日兴致颇好,正在殿内对月描花,除了殿外三三两两巡逻的侍卫,内庭只有一个丫鬟在侧,只见顾昭仪正饶有兴致的为百花争艳图层层上色,倏尔,一个黑影从窗前闪过,顾昭仪会意一笑,拂了拂手说道:"芳儿,你去给本宫温水吧,本宫累了。"
顾昭仪支走侍女,待她刚一出门,窗外之人便翻身进来,一把扯下蒙在脸上的面巾,竟是一个十七八岁,模样平凡的女子。
"参见娘娘,这是大人命奴婢给娘娘送来的东西。"黑衣女子轻轻说道。
"好,哥哥果然不负我所托,你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顾昭仪不禁笑道。
"多谢娘娘,奴婢告退。"言罢,女子便再次从窗飞身而出,眨眼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屋内,顾昭仪得意的把玩着手中的盒子,白嫩的手指轻轻抚摸在礼盒上面,细长的指尖不断画着圆圈,很是爱不释手,然而此时,突然传来侍女的声音,让顾昭仪的心微微一惊。
"启禀娘娘,水已经温好了,请您更衣沐浴吧。"
背着身的顾昭仪,手指一紧满面阴沉,过了半晌才转过身来。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没有规矩了?谁让你进来的?"顾昭仪阴鹜的说道。
侍女被突如其来的呵责吓了一跳,赶紧跪下认错道:"娘娘息怒,奴婢在门外唤了您几声,您都没有回应,女婢是怕您..."
未待侍女口中的话说完,顾昭仪"啪"的一声脆响,一个殷虹的巴掌印深深落在了侍女的小脸上,怒喝道:"怕什么,本宫看你是生怕本宫出了什么事才好,来人,把这个贱婢拉出去,杖毙。"
"娘娘,奴婢知错了娘娘,娘娘求您饶过女婢吧,娘娘..."哭泣声渐行渐远,取而代之的是足以划破天际的哀嚎,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再次恢复沉寂,夜依旧黑暗,月光依旧明朗,然而又有谁能知道一条年轻的生命就这样陨落,即便知道,又有谁会在意...
顾昭仪满意的看着手中的药瓶,小心翼翼的将它收好,几经周转终于走至床头将床前的***雕循循转动,只见床角上一个精小的机关弹出,空间正好足以放下留容的盒子,顾昭仪仔细将东西放好,便再次将机关移回,终是安心就寝休息。
这东西不是别的,正是能让惠妃如愿生子的合欢丸,有了她在,总好过顾昭仪自己分心思去对付宁贵妃的强。毕竟萧忆安还在南境征战,她必须稳住这后宫,否则待战毕,整个朝堂不知会成了什么模样。
本在房顶的颜子晴不知何时已经翻身进入了顾昭仪寝宫,竟在幕帘之后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只见她飞身来到顾昭仪床前,对于这里的路径她自是轻车熟路,即便在微弱的光线下,也一样不受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