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腾了一天,到了夜里,顾府才算安静下来。
书房外,胡侍卫亲自守着,一脸严肃。
屋内,娴太妃懒懒倚坐在暖塌上,一手支着脑袋,挑眉看着坐在一旁的将军夫人。
天才一见黑,这女人就在御书房里待着不走了。
"你好像很久没有去看过子腾了吧?"娴太妃笑着开了口。
"近来事情多,顾不上他那边。"将军夫人说道。
"你这是在埋怨本宫?"娴太妃冷了声音,反问道。
将军夫人站了起来,恭敬行礼,赔笑道:"娘娘言重了,娘娘要的东西我已经替娘娘找来了,只望娘娘能够履行当初的承诺,子腾的婚事,尽快操办。"
"不是已经给许配了繁荒城太守之女,怎么还不满意?"娴太妃问道。
"娘娘误会了,只是希望婚事尽快操办而已。"将军夫人又重复了一遍。
"呵呵,你这话说的,倒好像是本宫阻碍你们了?还是会耽搁了你们了?"娴太妃又问道。
"娘娘多虑了。"将军夫人压着怒火,早知道就不先把那东西送来了!
"那东西可有人知晓?"娴太妃转移了话题。
"不曾有人见过,提供消息的大渝人全都灭了口。"将军夫人冷冷回答道。
"是吗?那你的手下呢?"娴太妃又问道。
"没人知道是什么,也没人知道是送书房来了,娘娘大可放心。"将军夫人认真说道。
"听说你今日与那萧大夫为难了?"娴太妃又问道。
"是,那女人精通医术,救了顾无忧的命。"娴太妃说道。
"听说你今天受了她的钳制?"娴太妃又问道,即便是事情交给了将军夫人去办,想知道的还是都能知道。
"是。"将军夫人沉了声,最讨厌娴太妃这幅高高在上的模样!
"千机药呢?人可有出现?"娴太妃又问道。
"半途失踪了,没来顾府。"将军夫人答道。
"呵呵,只怕就算他来了,你也不知道。"娴太妃说道。
将军夫人连忙道:"娘娘,臣妇还有一个请求。"
"说!"娴太妃亦是眸中隐着一抹冷笑。
"那萧大夫精通医术,我想求娘娘出面,替我跟顾无忧讨人。离了她,顾无忧的病不愁不复发。"将军夫人说得直接。
娴太妃挑眉看了他一眼,迟迟不作声。
"娘娘,那萧大夫机灵聪明得很,鬼主意有多,顾无忧病发都是她救的,有她在身旁,我也不好办事!"将军夫人急急说道。
"呵呵,我不过一个先皇遗妃,怕是在顾小爵爷面前没有那份颜面。"娴太妃说道,话中有话。
"娘娘哪里的话!顾小爵爷还是要听老公国公的。"将军夫人上前一步,连声说道。
娴太妃眸中复杂掠过,淡淡道:"你先下去吧,别轻举妄动,本宫想想办法。"
"谢娘娘!"将军夫人连忙行礼,难掩心中欣喜。
娴太妃看着他退去的背影,唇畔不由勾起一抹冷笑,自言自语,"花溪草,倒是树敌很快呀!"
须臾,胡侍卫进来了,单膝跪地,低头不语。
"嘭!"
随即娴太妃手中茶盏狠狠摔了去,厉声,"没用的东西,消息要是走漏出去,十个脑袋也不够你掉的!"
"是,属下治罪,属下今晚一定找出那个人来!"一贯严肃的胡侍卫都颤了,这件事非同**。
"把东西拿来!"娴太妃冷声。
胡侍卫这才起身取出了一张地图来,恭恭敬敬放在娴太妃面前。
"果然如传言所说,九台九器,九张地图!"娴太妃冷笑地,缓缓的一个个打开地图。
屋顶上,千机药蹙眉认真地看着,奈何娴太妃背影挡去了大半,根本看不到。
他等了许久,见娴太妃要转身双眸顿沉,越发的专注,而就在这时候,一双小手冷不防捂住了他的嘴。
他身子顿僵,转身便看到了一张稚嫩而***笑容,萧宝贝...
"嘘..."萧宝贝嘘声,直直一旁院子里的弓箭手,低声,"快走,胡侍卫调遣了不少侍卫,下一步一定是引蛇出洞!"
说罢才松开千机药的手,又指了指右侧,道:"从那里下去,有个很茂密的林子,侍卫不会往哪里走的,是府里最安全的路。"
"萧宝贝,你对顾府很熟?"千机药打趣地说道,原本阴霾的心情,见萧宝贝这干净的笑就雨过天晴了。
"嘿嘿,我今天把顾小爵爷的老底摸了个编。"萧宝贝一本正经地说着,拍了拍千机药的肩膀。
"你小子,贪财贪到这里来了!"千机药无奈笑着,跟着萧宝贝小心翼翼往右侧滑落,没走多远,还真就看到了一条密道。
两人钻入林子里,萧宝贝突然止步了。
"怎么了?"千机药笑着。
萧宝贝转身,眨巴着大眼睛看他,不说话,缕缕月光下似乎,眸中似乎泛着泪光。
"金子丢了?"千机药还是笑呵呵地说道。
萧宝贝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了?"千机药摩挲着下颌,故作认真问道,还真想不出这小子又打他什么鬼主意了。
萧宝贝还是摇头。
"你娘亲责罚你了?"千机药继续问。
萧宝贝又一次摇头。
"那是..."千机药这话还未说完呢,萧宝贝却猛地扑了过来,哽咽地道,"我还以为你不要我和娘亲了!"
月光从茂密的枝叶中筛落,林子里安安静静的,千机药的笑凝在线条好看的唇畔,狭长的双眸突然就这么安静了下来,看着紧紧抱住他大腿的萧宝贝,没有说话。
"大侠,你去哪里了呀?你都不知道,我和娘亲等了你多久!"萧宝贝仰头看他,眨巴地大眼睛问道。
"有些事情,耽搁了。"千机药淡淡说道,唇畔终究勾起暖笑,宠溺地摸了摸萧宝贝的小脑袋。
"什么事,比我和娘亲还重要?"萧宝贝问得认真。
千机药一怔,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孩子,一句话就将他问得无可奈何。
萧宝贝眨了眨眼睛,等待他的回答。
"你怎么会来这里!不是说了让你远离那个姓胡的?"千机药笑着,转移了话题。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萧宝贝认真说道,倔强得非得问出了个所以然来。
千机药蹲了下来,双臂按在萧宝贝双脚上,一脸认真了起来,语气凝重地道:"在我心里,你和你娘亲最重要;只不过有些事情必须我亲自处理,否则只会让你们陷入更为难的境地。"
萧宝贝偏头,眨巴着那黑白分明地大眼睛盯着此时一脸为难和无辜的千机药打量,迟迟没有说话。
"明白吗?"千机药又问道,无奈一声叹息,低下了头。
"大侠..."萧宝贝狐疑着,欲言又止。
"嗯?"千机药抬头。
"大侠,我就是随口问问,反正你又不是我爹爹,就算真的离开我们走了,也是正常的!"萧宝贝话锋一转,倒是善解人意。
千机药险些被萧宝贝的话气到,但却又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萧宝贝却连忙拽住他的手,笑道:"大侠,你是不是喜欢我娘亲?"
千机药微怔,道:"是。"
"大侠,我是认真的!"萧宝贝认真说道。
千机药神色比他更认真,"我也是认真的。"说罢,径自往前走。
"大侠!"萧宝贝追上去。
"你娘亲很好,你也很好,我喜欢你娘亲,也喜欢你。"千机药还是正色,只是这话是真是假,到底是不是玩笑,谁也分不清。
"大侠!"萧宝贝追上,又一把抱住了千机药大大腿,拼命拖着不让他往前一步。想继续问他点什么。
千机药却是转头,将他给抱到怀里:"再不走,他们就要追上来了。"
"顾小爵爷与我舅舅的关系非同一般!我们不能在这继续待下去了。否则舅舅可能会有危险。"萧宝贝连忙说出心中的盘算。
千机药这才停了下来,眸中一抹复杂掠过,摩挲着下颌,玩味笑着,"你以为他们是什么关系?"
"必是深仇大恨,否则,他怎会如此急切的寻找舅舅?"萧宝贝问道。
"顾府与花府乃是世交,他与花溪拾交好不是正常?"千机药说道。
"你要相信我的直觉!"萧宝贝说道。
千机药看了看周遭,一脸神秘地示意萧宝贝凑过来。
"干嘛?"萧宝贝没好气问道。
"秘密,顾小爵爷的秘密。"千机药低声。
萧宝贝连忙凑近,也不知道千机药在他耳畔说了什么,只见他那粉嫩粉嫩的小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又一会儿红的,诡异无比。
"真的?"萧宝贝惊呼道。
"真的!"千机药很认真地点头。
"天啊..."萧宝贝惊叹不已。
"所以...你懂了吗?"千机药问道。
"懂了!"萧宝贝重重点头。
"所以,这段时间咱们就好好的在顾小爵爷府享享福吧。顺便还能保住他的小命。"千机药笑着说道。
"可是...我们还不知道舅舅是怎么想的。万一他..."萧宝贝蹙着眉头,一脸为难。
"你又没见过花溪拾,怎么知道他的想法?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想清楚的事情,你又如何能帮他想清楚?"千机药问道。
"就是直觉!"萧宝贝说着,躲开了千机药的目光。
"我们无法左右别人的想法,更不能干预别人的人生。"千机药无奈说道。
"话是这么说...可是..."萧宝贝还是很为难的样子。
"你娘亲也不会袖手旁观。"千机药连忙补充道。
"唉..."萧宝贝一副长生长叹的样子,欲言又止。
千机药很直接,白了他一眼,很直接,道:"走吧,不是说好了今夜给你将好吃的都补上?"
"嘿嘿!"萧宝贝随即童言展笑,道:"快回去!"
"东西,还没到手。"千机药说罢,示意萧宝贝先走。
萧宝贝却是小心翼翼地从宽大的青衫里取出了一个东西来,仰头迎着淡淡的余光,冲千机药笑得天真烂漫。
千机药见了那东西,立马就怔住了,迟迟都缓过神来。
萧宝贝小心翼翼都扯了扯他的衣袖,"大侠,是正品,你摸摸,我不骗你,真的。"
千机药还是缓过神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那东西看。
"大侠!"萧宝贝低声,用力地一扯,终于,千机药动了,接过那个地图,蹙眉道:"这哪里来的?"
"就是娴太妃书房那个!我给掉包了。"萧宝贝解释道。
"你哪里来的仿制品?"千机药蹙眉问道。
"嘿嘿,之前在路上做了一个,一直藏着...藏着好玩呢!"萧宝贝嘿嘿笑道。
千机药会相信才怪,眯了狭长的眼,缓缓逼近。
"没有!我没有偷换了你的,真的,我都找不到!"萧宝贝脱口而出,这仿制品他原本是为千机药准备的,却没想到在娴太妃书房这用上了。
千机药逼得老近老近,还是没说话。
"我发誓!"萧宝贝立马高举双手。
千机药满意地点头,收起了地图,突然,沉眸,往右侧看去。
有动静!
萧宝贝还在怨恨,他却猛地牵起他直接往左侧而去,不一会儿,周遭的脚步声突然给越来越近了。
萧宝贝大惊没敢出声,紧紧跟着,心下安惊着,这里不是不会有侍卫来吗?
"进去搜!"是胡侍卫的声音,似乎在右边。
"上来,快!"千机药止步,蹲了下来。
"大侠,你对顾府的路怎么那么熟?"萧宝贝摸了摸小脑袋。
千机药没有回应,只是带他几个旋身就逃离了胡侍卫的搜索圈,翻进了花溪草所住的涟园。
第二天一早,天才蒙蒙亮,顾小爵爷府的大院里便热闹不已。
从昨夜开始,整个顾府就闹腾腾的,顾小爵爷至今没有露面,传说中的新郎官也一直没见人影。
不同于府上的热闹,花溪草所在的涟园仍旧幽静宁和。
花溪草难得早起,独自一人在院子里用膳。千机药和萧宝贝早就离开去繁荒城里溜达。
"顾小爵爷康复了吗?"花溪草淡淡问道。
"不曾有消息传来。"侍女答道。
"身为嫡子尚未娶亲,二少爷这婚事若是传到京都,岂不是要惹人非议?"花溪草问道。
"唉...您有所不知,若是小爵爷肯成亲,又怎么会来繁荒城这不毛之地。"侍女说着,上前一步,低声道,"原本这亲事也是许给小爵爷的,这不被将军夫人母子给截了胡。"
"女方也乐意?"花溪草惊诧地问道。
"虽说这繁荒城太守也算是巨绅,但比起官家子还不是差了多少条街!若能攀上小爵爷自然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若是不能,进了这顾国公府的门,也是祖坟上冒青烟的喜事了,他们怎么还不都是偷着乐的。"
"那倒也是。"花溪草气定神闲说道。
花溪草起身懒懒伸展了个懒腰便直接又右侧门而去。
不知道顾小爵爷好了没,那就干脆直接上门找他去,那个家伙够奇怪了,带了她回来就这么扔着不闻不问了,她倒是有要事跟他商量呢。
花溪草悄无声息地**而过,一入后院便见不少色彩鲜艳的花朵,竟都是曼陀罗,一株只开一朵,亭亭玉立于枝头。
整个后院开满了这样的花儿,犹如梦幻的花园一样,怎么看都像是个女人居的地方,花溪草不由得那么,难不成顾小爵爷喜欢这样的花?
就在她思索之际,院子里传来了动静,似乎有人来了!
花溪草连忙起身出门,却见许嬷嬷独自一人提了水往楼上来,此处没有可藏身之地,除非进到内室。
突然,背后一人一手捂住了她的嘴,一手揽在她腰上,一下子跃上屋梁上。
熟悉的气息,花溪草不用看都知道来者是何人,她任由他捂住嘴,安静地看着许嬷嬷进门来打扫。
"你怎么跟萧宝贝一样喜欢乱闯呢?"千机药在她耳畔低声,脑袋隔在她肩上,远远看去甚是甜蜜。
花溪草避开他的怀抱道:"你怎么在这里?"
"萧宝贝给你送了个好东西,要不要瞧瞧。"千机药宠溺说道。
花溪草挣扎不了,指了指许嬷嬷,狠狠地瞪他。
千机药见人重新安分在了自己的怀里,眼角挂起一抹满意的笑。
花溪草狐疑地看着,幽幽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跟来的。"千机药答道。
"你当初是如何找上我们的?"花溪草旧事重提。
"纯属偶然。"千机药无奈摇了摇头。
若是能找到,他何须日夜煎熬这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