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义完全按照来人的要求在这里住下。
至于花溪草的情况他却是问了两次也没得到任何肯定的回复。
只是换来一句,放心,她不会有事的安慰而已。
而与此同时的影楼暗阁中,花溪草则是扮作魅者的行装寻找着出路。
只要在这个时辰没有结束前,牢房的位置就不会再发生变化,也就是说这期间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牢房中的情况。
花溪草若想逃离这里,唯有把握此时的机会才行。
花溪草的动作迅速,行如鬼魅。
当她一连过了几道屏障,终是来到凶兽镇守的正门前。
想要进出暗阁,第一关和最后一关要过的,就是这四头凶兽...
花溪草此时才看清它们的模样,心下不由震惊连连。
这种书籍里记载的上古神兽竟然是真真切切存在的?
花溪草谨慎的握着身上的佩剑,不知自己是否能够安然走过此处。
只是她的呼吸才刚一变换,凶兽就已经察觉到她的存在,猛然朝此处扑来。
花溪草一个翻身翻滚,第一时间跃上了高台阶上面抢占先机。正当她拔剑御敌之时,四头凶兽突然朝她匍匐着身子趴在了地上...
花溪草看着它们这捕食的姿态,只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好在危难之时,给予它们迎头一击。
然而奇异的一幕却是发生了...
这四头凶兽非但没有花溪草想象中的那样扑上来,反而是以一种臣服的姿态跪在地上。对待花溪草似是在朝拜一般。
花溪草的眉头微蹙,一时间并不敢轻举妄动。
"嗷呜..."
四兽齐齐一声呜鸣,似是亲昵又似倾诉,它们的举动看在花溪草眼里只觉越发不可思议。
它们这是在认主?
花溪草记得曾在顾十一给她看的书上见到过有关神兽被契约的内容。只不过上面记录的并不完整,很多地方她看了都是一知半解。
当初她还以为在大周接连出现的巨蟒以及三色麋鹿便是神兽现世,但后来读过了九州古籍她才明白,它们不过只是上古神兽中的低级兽类罢了。
真正的上古神兽,则是由天地之灵气所生,以万物之煞气为食。盾化异形,神力无穷。
今日的大夏巫族,便是上古时期延续至今的巫族余脉。只不过他们几经凡世早已失了当年先祖的术法。
如今也只剩下巫族与九州神庙还存有异术在世。但距离步入巫、妖、神这三界还相差甚远,可以说是着千百年来,都不曾有人再寻到过洪荒之境,更别提重回酆城。
花溪草从前还只是觉得顾十一的术法惊奇,但是近日真正见到这四兽,才令她不得不更深刻的思考起这世间的一切...
花溪草看着匍匐在地上的四兽,终是缓了缓神,低声命道:"送我出去。"
四头凶兽仿若听懂了她的话一般,只先后起身来至她跟前。
这四兽现世,则是意预这天下战、乱、灾、祸之凶兆。
如今花溪草莫名其妙成了他们的契约者,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到底是福是祸。
异兽将花溪草背坐在自己的背上,只是几步,便出了这暗阁的门。
而门外负责把守的,则是暗刃...
在暗阁大门被花溪草打开的瞬间,暗刃几乎是下意识的拔出了手中的剑,只可惜四兽的威力远不是凡人所能应对。即便是暗刃,也根本抵不住异兽一只的阻拦。
在花溪草的示意下,四兽明显没有伤人之意,但是想要组拦住暗刃与一众凡人,还是容易的很。
异兽背托着花溪草,花溪草身下的怪兽,通体金芒闪烁,但身形却是高大的很,它那尖长的獠牙更是惹人恐惧。
夜幕之下,四兽的奔走宛若火焰与光辉的结合,它们所到之处,尽是一片星芒。
此时的花溪草一身魅者行装,黑衣斗篷完全将她扣在里面,娇小的身子被包裹的甚是严实。
所谓行如鬼魅,也不过如是。
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异兽便带着花溪草走出了影楼的属地。
异兽也在不久之后跟了上来。
它们前脚才一离开,后脚暗阁的空中便发出数道信号烟。
花溪草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
虽然她现在还没有弄清楚千机药到底在做什么。但是她手腕上的伤口,她却是认得的...
那是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痛...
蛊虫侵入血脉的膨胀感,那是一种令人作呕而又极为无力的恐惧感。
只是回忆,都令花溪草浑身的汗毛都跟着发寒。
暗阁,单凭这地方的防备与守卫,别人就几乎是不可能踏进这里半步的。
一想到这里,花溪草的心又跟着冷了两分...
花溪草不知道现在该何去何从,就这么任凭四兽拥簇着她一直向前奔跑。
不知过了多久,异兽终是率先停下了脚步。
"不知道去哪?"
花溪草似是再与它们几个对话,又似是在自言自语。
反倒是它们几个通人性的很,似是完全明白花溪草的意思。只是静静蹲坐,等待着花溪草去做决定...
"向西二十里的药王谷,就去那吧。"
花溪草思来想去,竟寻不到一个合适的落脚之地,放眼九州,便也就只剩下那药王谷了。
她此时才发现,异兽虽然通身犹如幻化,但实则却是身如云棉,坐在上面舒服至极,而它们的速度更非马匹能敌,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而此时的药王谷中,花义则是正接受着神秘人的处置,只见他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整个人都如同被火烧焦的碳人一般。
"花将军受苦了。"
"真的要这么做吗?"
"花将军若还信他,就不要顾虑太多。这一切待尘埃落定时,自然会原本相告。只是今夜,事关成败,恕我不可奉告..."
"小九她是个心思敏感之人,这么做的后果,你们可有想过?"
"事已至此,早已无路可退。花将军,辛苦。"
神秘人在花义身上涂抹好最后一遍药水,终是双手抱拳施礼而退。
花义闭上了双眸,长吁了一口粗气,沉声应道:"替我转告他,小九,我就托付给他了。"
"在下定当转告。"
神秘人退去之时,手中的火折子也扔在了地上。只见布满了火油的药王谷,瞬间火光冲天...
距离药王谷不足一里远的花溪草在看到满天浓烟的瞬间,心底突然一怔。
药王谷?
"快点!"
花溪草不知为何,心下突然不安起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花溪草一行距离火光也越近,当她看清药王谷的一片火海时,心都跟着纠在了一起。
"为什么?"
花溪草想不通这里为何会失火,更想不通是何人所为。
若是千机药,那他完全可以在这里设兵把守,用不着将这里烧个干净。可若不是,那在这都城之外,还有谁会找得到这药王谷所在,更一把火将这里毁个干净...
花溪草思索间,突然异兽在前方发出一声呜鸣。
花溪草一跃从异兽背上跳下,连忙朝前走去。
只是她才靠近了两步,异兽,商羊和朱厌就团团将她围住...
异兽似是让她安心的朝她送去一道目光,而后便飞身飞进火海之中。过了半晌,才见它身上好似驮着什么东西飞了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火油的味道,漫天的浓烟更是令人难以呼吸。
异兽出来的瞬间,异兽就再次将花溪草驮在了背上退出了这里。
四兽一路来至安全地带才缓身蹲坐下来。
花溪草过去看着被异兽放在地上的已经被烧的不成人形的伤者看去。
花溪草来不及思考,药王谷上下为何没有一人,就连慕老谷主也不在,她只是机械的朝地上那个已经被烧焦了的人扑去。
"唔唔...唔..."地上的人似是痛苦的发出着悲唔,可是他早已面部全非,就算花溪草蹲在了他身边也还是没能看出他的身份。
"唔...唔唔..."地上的人一直痛苦的哀嚎着,花溪草却是什么都无能为力。此时她才发现,无论是多么高明的医术,总有无法救治的伤病,人的生命又是如此的脆弱...
此时花溪草更想不通的,却是这里为何会有这么一个人出现?他到底是谁?
异兽一直护在花溪草身侧,对待地上如同黑炭一般的东西更是警惕的很,完全有他若敢乱动一下,便要一口拧断他脖子的气势。
花溪草伸出手覆在了这人仅能露出的眸子上,为他撒上了一点镇痛粉,这东西还是她当初以娘亲后院的曼陀罗花提炼制成的,说是镇痛,实则更像是迷**的效果。
希望这样能够为他减轻一丝痛楚最好。
地上的人艰难的摇摆着身子,一双已经看不出形状的手臂竟一点点朝花溪草挪来。
异兽发现地上人的动作,第一时间就冲了上去,还会花溪草眼疾手快才将它拦下。
"住手"花溪草一声令下,异兽第一时间停住了自己的猩盆大口,好在没有伤到地上的人...
"不许伤人!"花溪草自知这四兽的威力,她绝不能容许它们肆意伤人,这是她作为主人的职责,也是应该照顾它们的使命。
地上的人并没有被这异兽吓到,手反而距离花溪草越来越近,花溪草看着他那奋力想要抬起的手臂,一时间心底竟苦楚至极。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双眸子她好似在哪里见过...
"你认识我?"花溪草问出这话时,心都是跟着提起来的。
她即希望这人她识得,又私心的希望,这人不是她所认识的...
花溪草紧紧盯着地上的人的眸子,只见他眸光微闪,似是点头模样,在那一刹那,花溪草的心都跟着被深深刺痛。
他到底是谁?
花溪草此时已经顾不上什么设不设防,只想确认他到底是谁。花溪草掏出匕首讲过他那已经被火烧得粘连在肌肤上的衣衫削下,希望能在他身上找到些记号。
可是她才一动作,地上的人就已经痛苦的难以自持。双眸都跟着扭曲起来。
花溪草的双目微酸,她不敢想象,若这真的是她所认识的人,会是谁?又怎么会落得这个下场?
如若他只是一个陌生人,花溪草还可以秉持一颗刚正的心,为他减少些痛楚,不让他在这么煎熬下去。可是若这人是她的熟人呢?
她还下得去手吗?
花溪草不知道...
说她自私也好,说她什么都好。但她就是不愿相信,这人谁她认识的人,更不愿相信这人是她熟识的人。
花溪草手起刀落间十分干脆利落,生怕带给他一丝一毫的痛楚与折磨。
可是即便如此,也还是改变不了这人已经被烧伤的事实。
当花溪草将他胸前衣衫连皮带肉的剥下时,地上的人已经痛到难以呼吸,一双眸子完全是猩红的模样。
花溪草一面为他清理着伤口,一面用药为他止痛。可是即便如此,他身上的血水还是不断的溢着,还散发着丝丝炭烤的恶臭。
地上之人声带已经被烟火灼伤,此时除了不断发出低唔的悲鸣,已经再无其他任何声响。
花溪草的手指利落的穿梭于他的伤患之处,一双白皙的手都跟着被鲜血浸红,看着好不瘆人的模样。
异兽一直护在花溪草左右,而异兽则是观望着周遭环境,时刻警惕着...
"你到底是谁?"
花溪草的声音已经带着些许颤抖,她不知道这个面目全非的人到底会是谁,但是一种莫名的恐惧萦绕在她心头,令她不敢直视眼前的一切。
她的第六感在告诉她,这个人对她很重要...
地上的人目光一直定在花溪草的面上,眸中充满了不舍。
"唔...唔唔..."
"坚持住,我一定会想办法医治你。"花溪草看着他越发黯淡的眸光,忍不住加快了手上为他包扎清理伤势的动作。
可是她再怎么努力,也还是无法与死神手中抢回他的性命。
或许对此时的他而言,死亦是一种解脱,可是对活着的人而言,这却是一种深深的落寞与绝望。
花溪草不管他到底是谁,她现在只希望自己能够将他从死亡线上救回来。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花溪草手中的药粉还未撒匀,地上的人就已经在痛苦中失去了心跳,彻底断了呼吸。
他的身子是热的,还在灼着花溪草的手;他的血更是滚烫的,灼着花溪草的心。
花溪草愣在原地多时,无法从他的离去中回神。最后还是异兽极为通人性的将花溪草重新拖回到自己的背上,而其他两兽则是将地上的人叼走埋在了不远处的空地里...
异兽叼起那人的瞬间,一张令牌从他身上掉落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花溪草的视线被这响动所吸引,第一时间从异兽的背上跳了下来。
只见地上安静躺着的,正是一块玄色令牌...
"虎符?"花溪草不敢相信的看着手中的东西。
它并不是别的,而是这大周统帅三军的虎符...
千机药?
花溪草此时此刻的心情太过复杂,她甚至不敢直视那具被朱厌叼在嘴边的焦尸。
三军虎符,除了千机药,这普天之下,根本无人能够掌握。可是...
不...不可能,一定不可能。
花溪草极力否认着自己的想法,死也不愿将这焦尸与千机药联系在一起。
她不相信,不相信这人会是千机药,这根本不符合情理。
花溪草想遍了所有的理由甚至可以说是借口,总之她脑海里浮现了无数个可能发生的情况,就是不肯相信,这人会是千机药。
或许他把虎符交给了谁掌管?
此刻,她必须亲自确认了千机药的安危才能放下心来。
此时的花溪草已经顾忌不了太多,就算这一切是个圈套是个阴谋都好,她也必须亲眼看到千机药无事才行。她不想管千机药到底有什么计划,她只想确认,他的安危,他是否无恙。
异兽似是能够理解花溪草的心情,速度竟是比来时更快了些许,花溪草感受到风吹打在脸上的木痛,竟是浑然不觉。
她现在满心满脑子都只在想着一件事情。那就是这虎符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人到底是谁?
她所能想到的,可能手握虎符的人,除了千机药,便也就只有慕白和顾十一了...可是无论是他们哪一个,都是花溪草所无法接受的。
暗阁中,所有人都因为四兽的出逃而感到万分恐惧,而比起这些更让他们害怕的,则是千机药的怒意。
花溪草逃走了,而且是与四兽一起逃走的。甚至连暗刃都无法阻拦的了她们...
这说明什么?
凤星降世并非传言,而是真真实实的发生了,而且发生在了花溪草的身上。
总之,当下的一切都已经乱了...
花溪草在异兽的带领下,第一时间先赶回了花府。她现在首要的事情是与父亲先确认好最近一段时间都城中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后她才能够决定该如何潜入暗阁去确认千机药的下落,还有慕白与顾十一的安危。
可是此时此刻映在花溪草面前的,却是一个残破的院落,除了满门满墙的封条之外,就只剩下地上的鲜血汇聚城河...
花府...
早已变成了一个乱葬之地...
花溪草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第一次由衷的感受到悲从心起是什么样的感触。
她累了,已经不想再去确认什么...
无论这一切是千机药的计划也好还是筹谋也罢。她都无法理解他的这种行为,更无法去原谅。
即便这些人对他而言无关紧要,但在花溪草的眼里,却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并无卑贱之分...
这样的千机药,与萧钰轩又有何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