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我一愣,下意识的想到了墨当归,于是抬眼看了过去。
门口,此时站着一个女孩儿,二十左右的样子,浑身缭绕着蓬勃的朝气。
可能是与姓氏有关,她穿着的衣服尽是黑色,彰显出妖娆的身段同时,也透出一股神秘的气息。
她的脸算不上白,但却很精致,眸子里有着凌厉的光芒隐现,充斥着野性的美。
作为对比,如果白月亮是高山的雪莲,那么眼前的女孩儿就是一朵野玫瑰。
看起来妖娆、火辣,却又含针带刺。
总之,不好惹。
“墨当归?”
墨家机关术盛名在外,我自然不敢轻视,问着的同时也迎了上去。
“你就是二不见?”
墨当归说着,把手伸了出来,我原以为她要握手,没想到手心里攥着一样东西。
这是一团线,漆黑如墨,在阳光的照射下,甚至闪烁着一道道冷光。
“什么意思?”
“帮我相一相。”
把那团线交给我手里,墨当归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而后自己摆弄着茶具,开始喝了起来。
这种不见外的行为让我很无语,不过借此也对她有了些了解,这是个直性子的人。
这种人,通常都非常的有个性,甚至有点儿恃才傲物,但行起事来却都光明正大,不屑于耍心思和手段。而且这类人有个通病,只要能将其征服,那就会成为可以托付性命的朋友。真正的肝胆相照,两肋插刀。
所以,我没有丝毫的不悦,而且我也想看看,这团黑线当中隐藏着什么秘密。
灵眸凝现,我在里面看到了器灵。
那是一只蚕,黑色如墨的蚕。
这种蚕我是第一次见到,但不代表我不认识。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是一只鬼蚕,守丧之蚕。
桑木栽于坟,鬼蚕卧于树。
不知何时起,民间开始在坟地种植桑树,这种桑树结出的桑葚,不仅饱满,味道也是极佳。
于人如此,于蚕也是如此,坟地中的桑树叶,味道远远要超过其他地方种植的。
也不知何时起,有奇人发现了一种异事。
如果以含有朝露的桑叶喂蚕,会有一种意想不到的效果,蚕不仅肥润,而且身白如雪。就连吐出的丝线,也是极为的不凡,所织之物更是温如暖阳。
而如果以子时的阴露桑叶喂食蚕,且白天不见阳光,那么蚕就会向着截然相反的颜色发展。慢慢变成褐色,再慢慢变成黑色,最终深沉如墨。
这种蚕,就叫做鬼蚕。
但蚕的寿命毕竟太短,于是有奇人做出了另外的尝试,将蚕放置到墓地饲养。
白天,蚕蜷缩在不见光的棺椁之中,到了夜晚将其放出,吞食子时的阴露。如此养成的蚕,不仅寿命大增,更是会具备一种不可多得的能力。
吐丝成阴线!
这种阴线,经常被出马仙或是灵婆们使用,因为他们看香的时候,经常需要魂魄离体前往阴曹地府,那条路可不好走,迷失不回的不在少数。
而有了这种阴线,就可以确保无虞了。
这种线可以连接阴阳,不管黄泉路上有多少的迷障,也不管忘川河畔的雾气有多重,只要有这根线在身上,就能顺利的返回到阳间。
可因为鬼蚕难养,所以很多出马仙和灵婆门都是苦求而不得。
所以这东西,极为的罕见。
而像我手里这种鬼蚕,那更是百年难遇。
因为这只鬼蚕吐出的丝很粗,较之普通的蚕丝要粗上数十倍乃至百倍。
这已经不能用难得来形容了,说句绝无仅有都毫不为过。
毕竟蚕丝越粗,其坚韧程度越强,用处也就越广。
更珍贵的是,我在这鬼蚕的身上,嗅到了丝丝的龙气。
若再给它些成长的时间,百分百会进化成传说中的鬼蚕王。
我丝毫不怀疑,这样的蚕丝,足以困住西厢房房中的任何器灵。
怕是谷雨,都挣脱不掉。
当然,那副九天玄女图得另说。
“听说相灵师一脉有个规矩,必须从三岁起开始熬眼。等眼睛熬出来之后,还要前往满是灵物的房间内养性观灵,唯有如此才能大成。”说着,墨当归看了看我手中的鬼蚕,“我原以为你身上也就这双灵眸值得一提,想不到你这脑子里装的东西也不少,先前倒是看走眼了。”
“我有灵眸尚且有诸多的看不透,你看走眼不是很正常吗?”说着,我将鬼蚕递了过去。
“你看到了龙气,难道就不想知道这只鬼蚕是怎么养出来的吗?”
“你想说自然会说,你不想说,我问了也白问。”
“你这个人,倒是有点儿意思。”示意我坐下,墨当归继续道,“这只鬼蚕,是我爷爷所养,为了养它可是费了很大的功夫,甚至还埋葬了一条龙脉。”
“葬了一条龙脉?”
我心里一惊,感叹墨家好大的手笔,为了养鬼蚕,居然连龙脉都敢葬。
难道,他们就不怕报应吗?
许是洞悉了我的想法,墨当归笑笑道:“堪舆之术中,龙脉分为九势,回龙、降龙、生龙、飞龙、卧龙、隐龙、腾龙、出洋龙和领群龙。但这样说其实是不准确的,因为在这九势之上,还有着两名,这你应该知道吧?”
“当然。”我点点头,“一名为善,一名为恶。”
“没错,人为万物之灵,故而龙脉的善恶便是以对人的利弊来区分的。养人的,为善;坏人的,为恶。葬一条恶龙,你觉得会遭受报应吗?”
“龙有多恶,脉有多大?”我好奇,也想借此探探墨家的实力如何。
“那条龙之恶,灭草绝木,吞人吃兽,就连风雨雷电,都会避开它。那条脉之大,长有三十里,宽有五千米,其上有千沟万壑隐隐凝成,大有一副诞生煞子恶嗣之象。这样的一条恶龙,你说该不该葬了它?”
“当然。既然说到了这里,我冒昧的问一句,葬一条龙脉,墨家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很大。”
墨当归神色凝重的说道:“我墨家三代尽出,做尽机关无数,饶是如此,仍旧用了足足半年的时间。我爷爷更是被龙气所伤,差点儿命丧恶龙之口。”
“所以,你入了尘世,你来到了龙城,你找到了我?”
“没错。”墨当归点点头,而后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又知不知道我的来龙城的目的,甚至清不清楚我们之间的那份儿协议意味着什么?”
“之前我不知道,但现在我全都明白。”
在没有去见青衣人之前,我确实对墨当归的到来一无所知,可有过了那番交谈之后,我懂了。
包括那条通往山顶的路,为什么叫做不归路。
成为守山人之后,就要将五官留在龙脉,没有了五官,便再也无法离开?
那可不就是一条不归路吗?
“既然都明白了,那索性就说出来吧,你我之间总是需要做个了断的。”
“好。”
青衣人从我身上带走了些东西,而正是没了那些东西,我此刻才不再畏惧任何的挑战。
“你来龙城的目的,是为了取代山顶的青衣,成为新的守山人。守护龙脉的同时,也借龙脉之气挽救你爷爷的一条命。除此之外,你还想让我帮个忙。”
“而你之所以来找我,是因为青衣人更希望我来接任他成为下一代的守山人。”
“至于我们之间的那份儿协议,则代表着你的破釜沉舟。你所说的天大礼物,指的不是礼物,而是你。因为如果你败了,你就会留在我的身边,永远唯我马首是瞻。”
“而如果你胜了,则会……”
“则会什么?”
墨当归在笑,眸子里却藏着杀机。
迎着她的目光,我轻轻吐出了心底的话。
“你胜了,则会杀了我。”